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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此间转眼 一世兜转 ...

  •   茶摊老板还在絮絮叨叨“年轻人口无遮拦说话没有礼数冒犯神僧”之类之类的时候,我们已经很有默契的向着白马寺飞奔而去。

      寺门紧闭,外面聚了不少百姓,三五成群的私语着什么,看得我心底一沉,原本寄希望于传言不实的希望似乎也要落空了。

      傅晚晴当先一步去推门,没推开,然后愤怒的拍门,倒是开了。
      一名年轻的僧人挡在了她面前,合掌施了一礼:“施主,敝寺今日需做法事,恕不纳香火,还请该日再来吧。”
      刚要关门,傅大小姐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袍,柳眉倒竖:“你们可以不纳香火,但是咱们今儿必须见到舍崆方丈!”
      僧人皱了皱眉,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我们方丈已于前天夜里圆寂了。”
      傅晚晴还待说什么,铁手已经走上前去拉开了她揪着人家的手,道:“对不住得很,小师父,咱们都是打很远的地方赶来,听闻此消息,惊讶之余难以置信,还请见谅。”
      年轻僧人合掌欠了欠身,没有答话。

      铁手转回身无奈的叹了一声,而这边厢戚少商已然望着我轻轻笑了出来:“看来,是天意如此。”
      我想拉他的手又勉强忍住了,强打精神也对他一笑:“若真是天意,你不介意么?”
      他挑了挑眉,抱起双臂打量了我一圈,高深莫测的眯了眼。

      我不由自主的脊背骤然一凉。

      下一刻,长剑出鞘的铮鸣傅晚晴的怒吪戚少商衣袂的飘动铁手的低喝穆鸠平的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又几乎同时停歇,我于是瞪大了眼看着傅晚晴从铁手腰际抽出来的剑在戚少商截击之下应声落地,顺便瞟见了自己飘落的一缕断发。

      头发几乎落了地,我才后知后觉的后退一步,怒视傅晚晴,道:“你发什么疯?!”

      “他不介意我介意!”傅晚晴同样怒视我,恨恨道,“如果天意要指明你就是顾惜朝,我让你蒙骗这些时日——凭什么不能杀你?”
      我愣了愣,想起当日对她信誓旦旦的那句“有什么罪责,让我一人来担”,不由有些心虚的将目光中的愤怒换成了无奈。

      眼看傅晚晴就要命令那些暗卫现身,场面就要混乱起来,那原本准备关门的僧人却讶然开口道:“你便是顾惜朝么?”

      众人同时顿了顿,一起转头盯住了他,却见这年轻僧人眉飞色舞道:“方丈留过话,这几天你们便会来此;而且方丈的一位朋友也在寺中等候——请随小僧前去!”

      于是情势陡变,我有些发懵的跟着他进了寺中,看着空旷的庙宇,听着远处大殿中数百僧人齐声诵经的嗡然之声,走了半天都回不了神。

      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我追到这僧人身前,不顾戚少商的劝阻气急败坏道:“既然有人在等,你又不认识顾某,见到我们为何不先问问名姓?你不认为顾某若是就这么冤死在别人剑下,佛祖会降罪于你?”
      此人看了看我,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既然与方丈有约,为何不先自报家门?小僧能不能得知施主名姓能不能引施主进寺,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若施主不幸在此之前遇害,也只能叹天意弄人……”

      我很自觉的闭了嘴退了回来与戚少商并肩而行,只觉寒毛直竖。

      看着戚少商忍俊不禁的模样,我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我在想什么。
      舍崆方丈前日夜晚圆寂,我等今日方抵达京城,之前我与这老和尚又绝对不曾见过面,怎么就能“与方丈有约”了?

      如何不让人越听越想越瘆得慌?……

      ————————————————————————————-————————————————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偏殿中等着的还当真是熟人。

      这偏殿偏的名副其实,在殿外便已经听不到诵佛之声了。与正殿明黄白玉的富丽相比,偏殿暗红的砖身以及盘虬掩映的一片古树朴实而幽静,愈行愈近愈心底安宁。
      于是趁着年轻僧人上前敲门通报,我凑近戚少商,轻声道:“等咱们隐居的时候,我也给你盖这么一间屋子可好?”
      戚少商抬眼扫视着四周,却只是冲我温和的扬起了唇角。

      我有些不甘的还要追问,殿门已经开了,里面的人冲我们哈哈一笑,成功的让我一时间哑口无言。

      白眉无须,脸红如赤,像一个沉实的长者,又似一名童叟无欺的殷实商人。居然,是陶陶镇的陶清先生。

      一直到年轻僧人告辞离去,众人寒暄完毕相继落座,傅晚晴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也是她第一个开口问道:“陶先生,您便是舍崆方丈的那位朋友?”
      陶清微笑道:“老夫与方丈确实相交多年。顾惜朝的事他早已知晓,每每和我提起都兴致极高——可惜,他自知大限将至,只能托我在此等候。”
      我忍不住插话道:“可是陶先生,您若是知晓此事,为何当日在陶陶镇,一定要我来白马寺?”
      “老夫当日只略知皮毛,当中前因后果,确实不知。”陶清不动声色的看了戚少商一眼,道,“此事说来话长——”

      这番话,委实是够长。
      我们到的时候刚过晌午,陶清品着茶慢慢将前因后果讲完,期间穆鸠平实在坐不住出殿转悠了三四趟,到陶清的话音袅袅落下,已是日落西山。

      我是真真切切丝毫未动的一直在听他叙述,但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听明白。

      转头望了周围的人一圈,戚少商似笑非笑,傅晚晴脸色青白,铁手忙着安抚她,倒仿佛他们都听明白了。

      这当下穆鸠平第四次推门而入,一看大家都不说话了,又惊又喜:“讲完了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少商挑了挑眉:“你倒是拣那重点的听,回回有事商议回回你坐不住——陶先生的意思是,这个顾惜朝,从头到尾都是他顾惜朝,丝毫没变。”
      “我就说嘛!”穆鸠平大笑,“我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他扯那一堆有的没的,一听就是糊弄人的!”
      那边铁手再次按住傅晚晴,我实在忍无可忍的起了身,指住陶清:“陶先生,死者为大,你如此篡改别人遗言,是否太过了?”

      陶清将茶碗放下,轻笑:“老夫为何要篡改别人遗言?”
      “我这身体与这魂魄是何关系,那老和尚如何能不知?什么叫‘轮回当中一个小小岔路现今只是回归正途’?”我怒喝,“在陶陶镇,你不也曾经说过‘千多年的兜兜转转’么?我的魂魄若真一岔岔了千多年,这肉身早他×的烂了!”

      暴怒间衣袖突然被扯了一下,近乎条件反射的回头,却看见身前的一碗茶——
      沿着那人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看到他清亮的眸子中,我莫名其妙的心头一宽,把着他的手仰头将茶喝了,然后靠着他坐到椅中,心满意足的冲陶清点头:“你解释吧。”

      陶清于是无可奈何的摇头笑了笑:“老夫当日,确实看的出你来自千年之后——不是老夫自夸,若没有这一星半点能力,又如何能够被舍崆方丈引为挚交?何况,魂魄古今交错之事为数也不少。”
      这一句赢得我不断颔首。
      “但是舍崆方丈既然说,地府之中没有顾惜朝,也没有江云焕,你那世的经历只是顾惜朝魂魄的一次岔路,你自然从头到尾都是顾惜朝。”此人慢条斯理落下最后一句,成功的再次让我出离愤怒。
      好在这次我还未跳起来,戚少商已经替我问出了口:“陶先生,这其中的道理我等大致也能够明白,可是事实是,当日我与顾惜朝相拼,自他挨了我一剑昏迷到清醒,只有短短三日不到——他如何能够在那世过完二十多年?”
      我顿时两眼闪亮的望住他,在心中大叹:
      “少商啊少商,芸芸众生,果然还是你最知我心思~~~”

      陶清有些惋惜了望了一眼戚少商,叹道:“戚寨主,老夫一直认为你乃人中龙凤,有颗七窍玲珑心——莫非当真近墨者黑,与这冥顽之人处得久了,这般浅显的道理都参不透了么?”

      一句话说的戚少商面上带红我面色发青。

      起了身缓步行至窗边,陶清凝视着外面的盘虬古树,道:“顾惜朝,你既然在千年之后活过一世,可知那个时候的人,是否已经将这轮回看的透彻清楚?”
      我一时语塞。
      看得透彻清楚?我甚至都说不清后世的人研究种种现象是为了证实这一说法还是为了否定……

      见我许久没有作声,陶清缓缓摇了摇头,道:“舍崆方丈最后只留给你一句话,‘既然天上一日,人间千年,那么,为何不能此间转眼,一世兜转’?”
      “此间转眼,一世兜转……”我不由得重复道,“也就是说,我昏迷了两天多,期间灵魂出窍转了一次世,两天多便相当于那世的二十多年……到那世的我一死,灵魂便回转了?”
      陶清鼓了鼓掌,哈哈笑道:“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拍了拍头,我扫视了众人一眼,很果断的说了四个字:“顾某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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