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人面潮》点点随风

1、第 1 章

　　破旧的乌蓬船前，河水晃动昏黄的月影。
　　拍散，复原，再次被撕扯得粉碎。
　　一个小小的旋涡，绕着它流过去。又一个小小的旋涡。
　　旋涡越来越多。河面到处是打旋的涡流。涡流转着，转出一张模糊的脸孔。
　　所有的旋涡都转出一张脸孔。河面成了脸孔的涡流。
　　脸孔拥挤，推送，渐渐地，变得清晰。有的痛恨，有的哀怨，有的平静，有的狂呼。忿忿不平的，咬牙切齿。自求轻生的，无奈嘘叹。含冤的，泪眼婆娑。怀恨的，齿目俱裂。
　　他们是千百年来，死在这条河里的亡灵的脸孔。
　　河水带走他们的生命，带不走他们对人生的留恋。
　　每年的惊蛰，春雷响起的日子，他们就会出现。
　　年复一年。
　　河水依旧缓慢地流动，河面的脸孔则在不断地增加。
　　暗夜的风，吹过芦苇林，带起“沙沙”的声音。
　　其中一朵芦花掉落水面，拍在一张涌起的脸上。年轻，含泪的女人的脸。
　　只有这张脸，还有一头浓密的黑发。长长的黑发，随波荡漾。
　　远处传来沉闷地雷鸣。
　　火蛇舞动，撕裂了天幕。

　　***** ***** *****

　　热闹的商业街，最繁华的中心地段，有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店铺。
　　它的名字就叫随心所欲。
　　只要是你心里想要，希望得到的，在这里都可以买到。
　　无须金钱，只要付出一样你认为无价值的东西，便能得偿所愿。
　　时值周末，熙攘的人群滔滔不绝。来去如潮水的人流，对这间非常显眼的店铺，却视若无睹。连停下来窥探一眼的空闲也不给。
　　暗夜的天空，显现一种绮丽的红色。是被都市不夜城的霓虹，投射的倒影。
　　早已失去星星凄清流光的夜晚，月亮也变得如西沉的落日。
　　“现在的生意真难做。”店铺的女老板，发起了愁。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欣赏，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儿。所以女老板感叹钞票难赚的同时，更抱怨这世间的男子是否一夜间全成了千度的近视眼。
　　“为什么不打广告？”她的女友提议。
　　名片上堂皇地印着：失物招领处负责人。一年到头未见她办点实事。如果有人对这方面的事情稍微感兴趣就会知道，这间失物招领处因去年未按规定参加工商年检，已被吊销了执照。
　　“我不想累死。”
　　“是啊。你不想累死，却会饿死。”她的女友讥讽。
　　“我可不指望一位无业游民者来教训我。”她反击。
　　“这位无业游民者是来给你介绍生意的。”
　　“你从中捞取什么好处？”
　　某人会如此好心，那比让她相信“真爱胜于一切”这句话更加困难。没有目的，没有利诱，休想眼前这位恶魔投胎的女人大发善心。
　　“羡慕坐在高位的人，期望成为人上之人。所有人的眼睛都被美丽的假象吸引。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想着得到它们的快感。有谁想过，那意味要付出什么？有谁透射过荣耀与权力的背后？用什么来交换？”
　　“用来交换的东西有很多。就看你交换来的东西值不值得。遇见心仪的男人，即使是高贵的太阳神之女也会屈尊下跪。得到一位女神，抛弃多余的凡间女子，对聪明的男人来说，用二十年的寿命换取少二十年的奋斗，很值得。”
　　“不像高呼女权主义运动，狂热拥护者的你说的话。”
　　她的女友冷冷地瞪视她。
　　“和英俊男人演对手戏算不算好处？”
　　“是折磨。一个违背诺言的男人不值得女人付出心。”女老板嗤之以鼻。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接受这笔生意？”
　　“难道你忘记了，我的店铺卖得就是人心的欲望。付出一样你认为没有保留价值的东西，换取你心中的所愿。不是很便宜，相当划算的买卖吗？”
　　“难道你也忘记了，我的失物招领处领取的就是别人认为没有保留价值，对有用心的人而言，却是他们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美容院精心修剪的短发非常适合女老板干练的形象。心胸宽大，不拘小节，对他人的过失毫不计较。而她也发现，这些优点随着经常与她的女友见面，逐渐变质。
　　“你能不能马上消失我的眼前？”
　　“恕难从命。我可是提供机会的合作者。小河畔的红色万寿菊又开了一朵。”
　　“与我何干？”
　　她的女友诧异：“好干脆的推脱。生意可是你成交的。”
　　“名利，金钱代替不了爱。但是，没有金钱单有爱又如何？红色万寿菊的传说不正是最好的注释。彼此不够坚定的爱才会迷失，才会屈服于现实。”
　　女老板吃吃一笑。
　　“看见那名白衣裙的女孩了？”她的女伴指着坐在石桥墩上，一直低头的黑发女子。
　　“每晚都来，今天是头七的最后一天。”
　　女老板利落地削苹果。她切好片，洒上酸梅粉。
　　“看来今晚有活要干了。”
　　正愁撤消营业权后，日子不知道怎么打发的前招领处负责人，为不用过一个无聊的夜晚由衷地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