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58、笼中人偶（2）

　　长桌子上摆满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食物，林宴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一块蓝莓吐司。虽然上面点缀着葱绿的叶片和纯白奶油，应该让人很有食欲才是，可他拿着刀叉一点想动的欲望都没有。
　　“这些食物全都没有气味……”旁边同样纠结的李加加低声说出了答案。
　　不，她说的不全对，气味是有的，只是显然不是食物的气味。
　　林宴细想了一下他脑补的材质，嫌恶地咽了咽喉咙。
　　“真诚欢迎我可爱的客人们～这里都是人偶城的特产，各位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哦～”穆格林坐在主席，笑得十分灿烂，随后带头端起一块草莓蛋糕，毫不犹豫切了一大块放进嘴里。
　　看他吃得一脸满足，林宴想吐的感觉更重了。
　　这时，一个侍女从他侧后身端上一碟新菜，她的手离开桌子时，衣袖上滑，然后林宴看到了她手腕处一条深刻的黑色细线。
　　林宴侧目看了看，那个侍女脸上戴着一张白纱，脖子上也带着花边颈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了，沉默了许久的符暧居然端起面前的菜碟，准备切割食物。坐在她对面的董秋彦见状有些惊愕，然后犹豫了半天也端起一份。接着黎征和魏析也开始动手，蒋宣默默观察了一会，悄悄给林宴使了个眼色。
　　林宴闭了闭眼睛，表示强烈拒绝。
　　蒋宣为难地瞥了一眼主席上的穆格林，从他们只看着满桌子菜不吃开始，这个小孩子的表情就变得有点诡异，而且他们不远处站着不少士兵，他们手里都拿着亮闪闪的长戟……
　　林宴也看去，突然，小国王的目光一转，就和自己对视了。小男孩微笑着，红眸里露的却分明是杀意。
　　“……”林宴妥协地端起一份，刚准备拿起餐刀——
　　“唔！……”他身后那个侍女忽然捂住自己的口鼻，发出痛苦的呻/吟。
　　随后，所有人目睹她一边尖叫着，一边“砰”地变成一团四散的粉末。它们飞散得很开，林宴半个身子都沾上了。
　　林宴：“……”
　　好，现在我知道这些吃的是用什么做的了。
　　他给对面惊讶的其他队友翻了个白眼。
　　穆格林长叹一口气，站起身：“真是抱歉，让我的客人们在就餐时遇到这种事，快来人带他们去清理！”
　　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士兵们就靠近，架着他们散开——
　　李加加意识到不对：“等等！你要把我们带去哪！？”
　　穆格林笑眯眯地给她比了一个飞吻：“给客人们换上干净的衣服哦～”
　　李加加：“？！你们放开我！！”
　　挣扎无济于事，这些士兵力气惊人，林宴尝试挣脱无果后，便由着他们把自己抬走。
　　7个人被抬去了不同方向，林宴回头看着在大厅里自娱自乐的穆格林，开始怀疑那名侍女的爆破是否就是这位小国王安排的“待客”环节，就是为了更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抓起来……

　　士兵们抬着他进了一个偌大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床，有一只巨大的铁笼。士兵们也不说话，把他按进去就立刻上了锁，然后离开了。
　　林宴：“……”
　　过了一会，房门重新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小女孩，深蓝色平刘海短发，眼睛是紫色的，看起来有些怯生。她捧着一盘折叠整齐的衣服，走到笼子旁边：“这是您的新衣物，请您尽快更换，殿下待会还会找你们。”
　　然后她把衣服放在旁边，走远几步，背过身去。
　　林宴沉默了片刻，从笼子缝隙里把衣服拿进来。他盯着小女孩的背影，随后，轻声问：“国王要对我们做什么？”
　　小女孩吓了一跳，身体抖了抖，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殿下要……试验你们……”
　　林宴：“试验？和刚才那个侍女发生的事有关吗？”
　　小女孩点点头：“那是人偶城的诅咒。”
　　林宴：“什么诅咒？”
　　小女孩：“人偶城的每个人，只要过了25岁，身体就会出现人偶特征……然后身体会在无法预知的某一刻变成粉末……这就是人偶城的诅咒。”
　　林宴明白了大概：“国王觉得我们能解开诅咒？”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预言书告诉殿下，外来客人的血可能可以破解诅咒。”
　　林宴：“预言书？”
　　小女孩刚要开口，房门外传来穆格林的长音：
　　“黛西——我的客人换好衣服了吗？”
　　黛西吓得抖了抖身子，回应道：“还没有，殿下。”
　　穆格林：“我很期待哦～”
　　林宴调整着手腕的袖口：“我换好了。”
　　黛西转身，对他鞠了一躬，然后小女孩抬起头，目光有些无奈：“可能会点痛，希望您忍耐一下，您不会有生命危险。”
　　“什……”
　　林宴话还没说完，刹那间从笼子两旁射/出几道荆棘，将他的双臂缠起，尖锐的刺扎破手腕，鲜血很快从两端滴落。
　　“嘶……”
　　突如其来的剧痛，林宴伴着想作呕的窒息感晕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宫殿里某个房间，穆格林望着房间某个高台上，漂浮的一本厚重硬皮书。它环绕着美丽的光晕，映在小男孩红色的双眸里。
　　“殿下，血样送到了。”金发骑士敲了敲门，他单手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整齐摆放着七个盛放血液的玻璃瓶。
　　穆格林面露兴奋：“快拿过来！”
　　艾德双手托着盘子，走到他身旁单膝跪下，将盘子举起，面对那本漂浮的厚书。
　　书本冒出星点光亮，穆格林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它。
　　但半晌后，书本的光芒逐渐褪去，穆格林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起。
　　“……真遗憾呐。”小男孩垂眸扫一眼这些玻璃瓶，“第二个维奈没有出现。”
　　举着盘子的艾德眸光动了动。
　　“啊对了，应该去看看他。”穆格林勾起嘴角，“艾德，你也一起来吧。”
　　金发骑士眨了眨平静的蓝眸：“是，殿下。”

　　好痛……
　　林宴动了动手指，眼睛睁开，看到手腕处缠了一层纱布……还有……一双金色的闪亮大眼？
　　“咦？达恩大哥，他们醒了！”
　　随着女孩发出呼唤，林宴完全睁开眼睛，从伏趴着的木桌上直起身，其他队友也在旁边陆续醒来，每个人的手腕都同样的馋了纱布。
　　林宴听到热闹的议论声，往下看去，下面来往着饮酒吃菜的人群。他又环顾一周，意识到这里似乎是某个当地餐馆的二楼。
　　金发眼睛的主人是个20岁左右的女孩，有一头浓密的红色卷发，戴着一个发箍。她叫来的那个“达恩大哥”，一头橙色卷发，翡翠色的眼睛，脸颊上还有雀斑。
　　几个人搞不清状态，李加加带头问了一句：“你们是谁？这是哪？我们不是在那个小国王的宫殿里吗？”
　　女孩叹了口气，和男孩一起给他们的桌子上菜。
　　李加加：“哇！好香！”
　　林宴也深吸一口气，虽然是很淳朴的食物，但至少这确实是食物。
　　“我叫安娜，这是我的哥哥达恩，我们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安娜耐心给他们分发好餐具，“你们已经被穆格林殿下丢弃了。”
　　蒋宣：“啊？”
　　达恩：“穆格林殿下一直在寻找能破解人偶城诅咒的血液。”
　　蒋宣：“人偶城诅咒？”
　　其他人一头雾水，只有林宴捧着热汤，一脸了如指掌：“人偶城里的人只要过了25岁就会出现人偶症状，然后在某一天突然炸成粉末。”
　　黎征笑了笑：“谁告诉你的？”
　　林宴：“给我拿衣服的那个小女仆，好像叫黛西。”
　　“黛西？！”听到这个名字，安娜和达恩同时一愣，“您见到黛西了吗？！她还好吗？！”
　　林宴没想到他们突然这么激动，简单形容了一下黛西的外貌和状况。
　　安娜和达恩对视一眼，神情复杂。安娜双手合十：“黛西没事就好……”
　　林宴：“她是你们的亲人？”
　　达恩点点头：“我们其实都是孤儿，聚在一起长大。每年穆格林殿下都会要求带走一批15岁以下的孩子到宫殿里，他们会一直在那里工作，直到25岁后……等待死亡的到来。”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黎征：“你刚才说，我们被穆格林丢弃了？意思是我们的血没办法破解人偶城诅咒？”
　　安娜点头。
　　黎征：“他怎么知道？”
　　安娜：“殿下并不知道，但预言书知道。”
　　是这个他刚才没来得及问的东西。
　　林宴咀嚼一块牛肉，安静听着，慢条斯理的动作好像在高档餐厅品尝上等美食，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
　　旁边的蒋宣忍不住摸了摸发热的耳根。
　　黎征：“什么预言书？”
　　达恩：“预言书是每一代人偶城国王传承下来的，它能给予国王指引，告诉他们可能发生的事情。”
　　安娜：“穆格林殿下也是根据它来判断血液能否破解诅咒。”
　　林宴：“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那样的血吗？”
　　这个问题提得两个人面色一沉，他们黯然神伤。安娜：“找到过，但只有一份。”
　　达恩：“那个孩子，现在被穆格林殿下关在宫殿里。”
　　安娜：“预言书说，等到他过了18岁生日，他的血液就能破解诅咒。”
　　达恩：“他叫维奈，是我们的弟弟……”

　　阴冷的空间里，少年蜷缩着身体，摆弄着面前桌子上的玩意。上面有几个迷你人偶，和一些茶饼模具。
　　“今天的茶会开始了……”少年握住一个人偶，在桌子上跳动，“可爱的小姐，来品尝我们的美味下午茶吧～”
　　这时，耳旁传来异样的声响，少年转过头，看到阶梯上站着的人。他立刻丢下手里的人偶，慌忙跪趴下：“下午好，殿下。”
　　“下午好，维奈。”穆格林双手撑在楼梯围栏，笑眯眯地俯视他，“我来晚了吗？下午茶已经开始了？”
　　维奈抬起头，匆匆摇动。
　　“那真是太好了，我等不及要品尝了～”穆格林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艾德。
　　金发骑士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在少年面前停下。
　　少年还跪在原地，不敢抬头，只是自觉地伸出他的一只胳膊。艾德将它握住，避开那些新旧不一的伤痕，选了一块干净的皮肤，然后用锋利的刀子划开——
　　鲜血滴在高脚杯里，穆格林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殿下。”艾德捧着托盘，将那杯血液递给小男孩，
　　穆格林握着杯子，走下楼梯，在少年面前蹲下，一手抓住他的下颚让他抬起头。
　　少年雪白的发丝微微遮掩的粉色瞳孔有些颤抖。
　　“我亲爱的维奈，下个星期的今天，就是你的成年礼了～”穆格林笑着，将手里的高脚杯倾斜。
　　鲜血溅在维奈脚边，穆格林松开了他的下巴，将高脚杯砸在地上——
　　细碎的玻璃片擦过脸颊，维奈低下头。
　　“我会为你准备最美丽的衣服，和最庞大的宴会。”小国王说着，欢快地离开了这里。
　　阴冷的空间只剩下少年急/促的呼吸声，他伏在地上，握紧自己的手腕。
　　金发骑士在原地注视了他许久。
　　直到穆格林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艾德，今天允许你留下来陪他哦～”
　　维奈缓缓抬起头，搂住单膝俯身的金发骑士。
　　“我不疼的，艾德……”
　　艾德沉默地眨了眨眼，握住他的手腕，吻了吻那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