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36、樱镇烟火祭（15）

　　果然又做梦了。
　　他在迷宫里徘徊，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好几次壮着胆子回身去找，那人的脚步声却又到了自己后头。
　　陷入迷茫之际，还是那只发光的蝴蝶出现，引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走着，这次却没看到终点，而是走到了一个偌大的舞台上。聚光灯齐刷刷照下，戴着面具的群众演员向他靠拢，将他拖起举到空中。他挣扎了几下，发现身体居然脱离了平面，飘然浮起。
　　他的视野也变得奇怪，身体自己向前飞去，来到一片幽暗的树林，看到一片染血的石阶，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小女孩。她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双手合十，闭眼颤抖着声音：“河妖大人，请您实现我的愿望。”
　　“让小桃回来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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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醒时，头脑是从未有过的昏沉。
　　林宴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床板上坐起，他打理好自己，推开了房门。
　　眼前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李桃在浇花：“你起来啦，林宴哥哥。”
　　林宴：“嗯。李木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李桃：“小木哥哥说他要去山里打蛇，我害怕就不跟去了！”
　　林宴眨了眨眼：“我跟去看看。”

　　要不是人设是个道士，林宴还真没那么快能找到小男孩。只是进入那片树林，来到那块石台前，林宴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等到站在树后，往里偷偷看去，林宴看到了李木的背影。他面对一块石台站着，台上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是今年第一个祭品。”李木说，声音很低沉，和平常截然不同。
　　石台后的水池里涌起波澜，不一会，里面冒出一个鬼影，林宴认出那是河妖。
　　河妖发出一连串满意的怪笑，然后水花迸溅，涌上石台，上面的尸体连同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宴还在疑惑，就听到李木说：“林道士，现在可以出来了。”
　　林宴：“……”
　　李木走到水池边，蹲下。他稚嫩的脸颊倒影在上面，目光却坚定成熟。
　　林宴低声问：“你是谁？”
　　李木转头看他：“他给我取名小墨。”
　　林宴：“你是因为他的许愿诞生的吗？”
　　李墨：“是的。为了复生李桃，他与河妖做了交易，每年烟火祭前必须杀死足够的人作为祭品。他是个生性懦弱的人，因此第一次动手时就被对方发现了，差点被抓住那一刻，是我出来帮他完成了一切。”
　　林宴：“……”
　　李墨：“虽然不是他亲手杀的人，但久而久之，他心理阴影还是越来越大。白天你可能看到的他还很正常，但夜里他总会萌生出自残的念头。”
　　林宴：“我有办法帮到你们吗？”
　　李墨顿了顿，正眼看向他：“有。除掉河妖。”
　　林宴：“……也不是不可以。”
　　“河妖已经留在樱镇几百年了，从来没有被除掉过。”李墨并没有抱任何期望，“林道士，如果你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你可以离开，去更远更舒服的地方修行。”
　　林宴看着少年默默走远，然后沉沉叹了一口气。
　　一只扑棱着翅膀的蝴蝶飞到他旁边，转了几圈又飞走了。

　　入夜，林宴躺在床上，隔壁的李木和李桃说着悄悄话。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直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
　　林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繁盛的花林，粉白色的花瓣不停飘落，芳香沐浴着全身上下。

　　“我将长剑指明月，誓除世间一切妖孽……”

　　不知从哪里传来悠扬的歌声，花香顿时侵入鼻腔，他本就昏沉的大脑仿佛瞬间坠入一池香汤般。

　　“奈何我终受蛊惑，在黑雾中迷失心魄。”
　　“莫要彷徨，有我护你，永生永世。”

　　“林宴！……”
　　林宴睁大眼睛，他向湖水旁靠近。湖面清晰地照应出他自己面孔。
　　“林宴……”
　　他看着自己的脸，伸手探入水中——
　　冰凉的手指被什么握住，暖意顿时直通心脉。
　　“蒋宣？”
　　林宴双手伸进水里，将那人从中拽了出来——
　　“……”
　　蒋宣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下。男生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好冷……”
　　话音刚落，他就被搂进了对方的怀里，此地花瓣的芳香忽然彻底无味，蒋宣呼吸里全是林宴发间熟悉的玫瑰香气。
　　林宴：“衣服全湿了，脱了吧。”
　　蒋宣沉默着，一直低头不敢说话。
　　林宴又平静地补充：“穿我的。”
　　蒋宣抬眼：“……好。”

　　两人折腾了一会，坐在一棵树下开始分析。
　　林宴：“按照现实时间里李墨的说辞，【一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人】如果是这个道士，要么他真的除掉了河妖，要么没有，我比较倾向于前者。”
　　蒋宣表示同意，他摸了摸身上的干衣服，上面满是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男生低下头，把衣服裹紧一点，好让这气味不会散掉。等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宴，一下子吓圆了眼睛。
　　林宴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笑什么？”
　　蒋宣：“……”
　　林宴：“能穿我的衣服就这么开心吗？”
　　蒋宣：“我……”
　　林宴：“傻兔子。”
　　蒋宣：“……”

　　树上落下几片花瓣，林宴握在手里：“你现在算是什么存在？我梦的一部分？等我梦醒了你是不是就不见了？”
　　蒋宣：“不知道……也没见到其他人。”
　　林宴突然想起：“我在这里见到王志了。”
　　蒋宣：“王志……那说明他也是这个镇子里在轮回生命的一部分吧？”
　　林宴却咬着手指思考：“这么简单？……”
　　等他回过神，身旁的人突然不见了，面前的美景也逐渐消失，他明白是梦快醒了。

　　“林宴哥哥！林宴哥哥！”小女孩在耳边大声呼喊。
　　林宴艰难地睁开眼睛，李桃在一旁眨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你醒了！快来把药喝了！”
　　林宴：“药……？咳……”
　　喉咙一阵酸痛，太阳穴也后知后觉传来闷沉感。林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略有发烫。
　　李桃把药碗端过来：“你平常早都醒了，今天一直不起来，我担心就来看了看，还好来得算早。”
　　林宴郁闷地把药喝下去，上次发烧感冒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李桃站在旁边尽职地看着他把药喝完：“饭热好了，快来吃点吧林宴哥哥。”
　　林宴：“李木呢？”
　　李桃：“小木哥哥和平常一样啊，上山找食物了。”
　　林宴想起昨晚李墨给河妖献上尸体时，说的是“今年第一个祭品”，也就是他接下去还会杀至少一个人。
　　会是哪个倒霉蛋呢？
　　顿时，林宴脑海里闪过蒋宣的脸。
　　“……”
　　不会吧？
　　“嗯？！林宴哥哥？！你要去哪啊！喂！把饭吃了呀！”
　　“小桃，在家里好好呆着！”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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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下一个受害者应该是蒋宣没跑了。
　　林宴利用道士人设自带的寻觅技能，一路往山林里狂奔，越靠近幽林深处，不详的预感就越强烈。
　　果然，抵达某处密林里时，他正好目睹空中飞溅起一条血线——
　　“……”
　　李墨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砍刀，却面色平静地继续靠近跌坐在地上的男生。后者刚受了伤，面色惨白地躲过他无情的刀刃。
　　但他毕竟伤势不轻，反应能力也慢了很多，在砍刀对着自己的额头要落下时，蒋宣咬牙，拇指准备好落在了右手无名指的红色戒指上。
　　“他不行。”
　　清冷的嗓音连同熟悉的气味降临在眼前，蒋宣缓缓睁大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轻松拿捏少年巨刃的长衫道士。
　　李墨没想到他会出现阻止，后撤了几步，收回砍刀：“林道士，这是你的朋友？”
　　林宴：“就算不是你也不能杀他。”
　　李墨微微蹙眉：“祭品不是我决定的。”
　　林宴挑眉：“你这是非杀他不可的意思？”
　　李墨又抬起剑柄：“抱歉了。”
　　两人说打就打，在幽林里掀起一阵巨风，蒋宣躲在旁边，捂着伤口小心翼翼看着。
　　林宴在这个时空里长发及腰，束着英气的高马尾，红白相间的发带同长衫一起飘扬，那张白皙干净的脸，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从容不惧。
　　蒋宣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阴影悄然笼罩，他猛的转过头，一双猩红的眼睛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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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有人喜欢跟那个家伙待在一起啊？”
　　“精神病，谁和他讲话他都不理。”
　　“我可不想和他在一起上课，要是被传染怎么办？”
　　“哼……”
　　少年沉默着从周围唏嘘不已的人群走过，他纯净的黑眸中唯一倒影的是一碧如洗的晴空。
　　“喂！叫你过来！听到没有！”
　　他被用很大的力气拽住了衣领，然后拖进熟悉的旧教室。那些人一边嬉笑着，一边撕开透明胶。
　　“臭哑巴，不说话就一辈子别说话好了！”
　　“嘻嘻，把他眼睛也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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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塑胶气味浓重的胶带纷纷缠绕上他的肢体，不只是嘴巴和眼睛，手臂，双腿，还有脖子……
　　“不……”

　　蒋宣猛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缓缓变清晰，这是一个幽暗又阴冷的空间，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就发现头部一下已经被蛛丝裹成了茧。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旁边相同的几个茧，和那些人的身份。
　　蒋宣：“……咦？”
　　一直静静等待他反应过来的三人眨了眨眼，一副早就适应情况的样子，叶灰冷笑一声：“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