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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五落 一生一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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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粉白的花瓣落入他的手中,宛如冬季里的六花,冰凉柔滑。
竹林深处的繁花似锦,也掩不住那冰冷的墓碑,简陋得几乎令人心碎。
她说过,她想要回到故里。
只是,还没看到故乡的云,她就已经闭上了双眼。
欧阳花闲轻叹,抽出腰间的长剑,俨然是那把魔剑,碎痕。
这是它的意愿。
失去了两任主人,它也不再眷恋这世间。
他运劲,让剑没入泥土之中,只留下那紫金玉剑柄尚在地面之上。
“他登上皇位了。”花闲这样轻轻的和地下的她说着。
这是她的愿望,现今实现了,他为她不值。那个男人身边,始终还是那个女人,即使眼睛已瞎,不能言语。
她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而她,却长眠于这离故里万水千山的楠竹菁之中。
“对了,他开始要大举清除江湖势力了。灵枢门首当其冲,成了他第一个要消灭的目标。”说道这,花闲顿了顿,“这就是你不愿意回来的理由?笨蛋小花,你是不是为我担心,不用的,灵枢门对我而言,你不是最清楚吗?如果不是为了小姐•••罢了,事后感伤也不是我欧阳花闲的为人,你就在这里好好睡吧。”
很抱歉,他不能让小花葬在故乡与地下的亲人团圆。
因为,他与小花都是被赶出那片土地的人,就算回去了,也会被掘坟,暴尸荒野。
她这一生已经太精彩了,死后就安安稳稳的吧。
放心吧,婉莹,这里只会有我一人知道,不会有其他人再来打扰你。
静静的赎完你身负之罪吧。
我走了,或许还会回来看你。
或许不会。
放心,有碎痕陪你,怎么着,这把多嘴的剑也是个吹牛打屁的对象,也不枉他千里迢迢从皇宫里把碎痕带走。
好好的,最后,就好好的••••••
安眠吧,我可怜的妹妹。
两年后——
夏侯策负手站在崖边,沧桑疲惫的神情,略显憔悴的脸孔上,依旧是那一双深邃而多情的眼。看这熟悉的阴霾天气,感慨万千。凛冽的寒风灌入他紫金绣云纹的锦袍,猎猎作响。眼前的怒江和初见时以全然不同,翻滚着,咆哮着,夹带着从山上落下的冰雪,汹涌奔腾着向前而去。他的耳边突然就响起花婉莹的声音来:“若是我死了,魂也会回到怒江,化成河中的一块石,再也不离开。”
他微微一笑,婉莹,我来看你了……我的坚持,终究还是输给了你的执着。你是早已猜到这个结局,所以才与我这样离别?这一别,却是天人永隔,再不相见……
可惜,这一生他都不会知道。
那朵在炼狱里盛放的红花,安眠于何处 。
天空中的雪花翻飞,夏侯策的头上肩上已积了一层白色。段恪举来了伞遮在他的头顶,恭敬的说道:“圣上,时候不早了,将士都在等您。”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往日犀利精明的光。“走吧,”他转身,已有侯在一旁的下人递上缰绳,接过,他翻身上马,“是时候与灵枢门做个了结了。”
策马飞驰的一瞬,他再次回头看了怒江最后一眼。生尽欢,死无憾。这是花婉莹教他的。
如今,故人已去,已没有什么值得他再牵挂。
他能得到的东西,终究还是只有这个天下。
马蹄踏过,击起一片尘土,许久之后,又重归大地。而策马而去的人,身影渐远,不知何时,不知还能否再次回到这片土地。
夜深了
他还在御书房里批阅着成堆的奏折。
服侍他的太监已有了深深倦意,他还是那样孜孜不倦的提笔挥舞。
上月,边关外族叛乱才平定下来,百废待兴,急需朝廷拨款。
可就在不久前,中原地区水灾连连,赈灾款迟迟没有着落,更别提早被前朝各路官员挖空的国库。
焦头烂额,却也不是毫无头绪,或许可以让那个人出钱出力。
“报,段将军求见。”门外太监的声音让门里的人都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准备应对。
“宣”他淡淡说道。
也只有段恪,敢在这个时辰还来宫中
“宣段将军觐见。”
不一会儿,那桑厚重的雕龙画凤的檀木们打开,他大步流星走进门来,抱拳,单脚跪下。
“禀陛下,臣段恪讨伐西南叛军胜利归来。”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略微松了一些紧绷的表情,玩笑似的说道:“各地叛乱不断,孤还真是没有人望。”
“臣惶恐。”
段恪抬头,眼里闪烁的是坚毅,为他扫清一切阻碍的决心。
他支开身边的人,与段恪单独私谈了下一步计划后,天已经蒙蒙亮。
不禁苦笑,时间是怎么也不够用啊。
估摸了一下,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早朝了。终于鼓起勇气,问:“•••你,找到她了吗?”
闻言,段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后,叹气摇头。
那么多年,就在众人以为他依旧忘却了那个人时,他自己却提起了,不由得长叹。
眼中的光芒柔和了些,“灵枢门新门主是欧阳花闲,臣可没本事从他嘴里套消息。不过,臣猜,不是在灵枢门,就是在南竹箐。”
他微微吃了一惊,而后回复神色,“欧阳这人不简单。”
竟然可以吧几乎毁灭的门派再次建立,且不输以往。
“恕微臣直言,欧阳花闲可是她发誓效忠的人,只有复杂的份儿,不会简单。”段恪看到他能自如的谈论她,心中一块久久悬挂的巨石,也落地了。
“也对,呵呵。”他轻轻笑着,让早晨的清风微微卷起他几根发丝,倏然发现了一根银丝。
同样看见的段恪,抿紧嘴唇,好半天才说:“陛下,请饶恕微臣的斗胆。”
“就算孤威胁杀头,你也会说,何必还拽文呢?“他负手立着,浅笑着看着段恪,何时,他们两人生分的只有君臣之情。
“陛下,您似乎也该考虑子嗣的问题了。“那么多年,后宫无所出,天下黎民百姓估计都在暗地里笑当今圣上。
“没想到,你也会来劝孤。”这可是他所想不到的。
说实话,段恪今天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向他进谏,本来皇帝的驾驶,作为臣下的是不应该插手的,那是犯了大忌。
只是——哎。
“皇后所怀隆重皆胎死腹中,陛下,您是否考虑扩充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在偌大的后宫,眼前身着龙袍之人已经多年独居,再怎么说,为皇后多个伴总是好的。
“段恪,说吧,你来之前,那群老不死的到底拉着你瞎扯了多久?”他直言问。
段恪全身顿了一下,恭恭敬敬回答:“微臣是昨日午后抵达京都,在宫门外遇到了众位大人,估计也就聊了个四、五个时辰。”
“你到老实。”他拍拍段恪的肩膀,说道。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段恪,那日,她便是从这道门走到我面前,杀了那两人,最后自己撞到我的剑上。”她求死之意为何自己没有看出?深深的责备自己又怎样?她不会回来,这一生不会,下一世估计也不会。
“陛下。”
段恪想要打断他的回忆,因为那段记忆,对她而言也是极其残酷的。
“段恪,孤从那日气,没有一刻不自责为何要举剑,就算恼怒也不应该如此做。”为何要成全她眼中的期望。他宁愿她活着,也不要现在这样。
“陛下,逝者已逝,请您分一点关爱给活着的人。”段恪欠身劝慰。
他冷笑:“你以为水皇后是什么被害者吗?不,她不是,记得那时宰相突然在朝中倒戈相向,让我们在边关几乎措手不及吗?如果不是兵部侍郎离奇被杀,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他们怎么可能只让司空骁来杀我?水思融失去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她是个明白人,孤很欣赏她的谋略胆识,可是孤在最后一次努力后,还是无法和这样一人同床。”
“陛下,皇后并不是这样的人。”段恪为深宫里那位可怜女子辩护者。
她唯一做错的便是修书一封让自己的父亲为她的爱情出谋划策。
一名弱女子,孤身一人,能商量的人便是父兄。
他为这样的女子惋惜,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女子。
“不必多言,孤自由分寸。”他走到桌前,拿起一道圣旨递给段恪,“抱歉,你才刚回来。始终是孤身边没有比你更值得信任之人。”
“臣惶恐,陛下的事,就算微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他恭敬接过拿到圣旨,欠身拖出御书房。
他也转身,准备让外面的太监进来为他更易,脚下却猜到一块小小的凹陷。
苦笑,那把剑比他幸运吧。
此刻,它可能在主人的身边安明。
而他,何处才是他的安眠之地。
王的力量,让他失去了段恪这位好友,多的只是一味效忠的臣子,回不去了罢。
婉莹,知道吗?如果这是你的报复,那你成功了,这份你给予的力量令我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