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黑医白医 ...
-
我开始拒绝进食。
绝食乃凡间威胁他人妙法之一,当然,前提条件是对方不希望你死的时候。而食物其实对于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吃多了不会觉得饱,一百年不吃也不会觉得饿。
现在在东方愈眼中我是一个实验品,被研究对象,若是死了就失去了研究的价值。所以他一定不会让我死。那我就可以用吃饭换取一个对我有利的条件,比如说,要求睡床铺,而不是栓在床腿上。
我不是笨蛋,试过偷袭他,试过逃跑,但是统统不奏效。
主要原因还是打不过他,敌不过他手里拿几根银针。交战次数越多,他反而越是掌握控制诀窍。我受的伤一次比一次严重。
我也试过跟他讲道理。但是同他说话好像搬石头往井里丢,费劲力气搬起块石块,好不容易挪到井边丢下去,石头一下就没了踪影,换来的只有噗通一声。
就像他一般会回答我的那样:“哼。”
或者比搬石头往井里丢更加没有意义,仅仅给我一个纯表情作为回答。所以他之后哼哼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有点荣幸。
呆在这里只是短短两天,我已经觉得比平时一个月的时间还要长。我知道,石子不会那么早回来。天庭一个来回,即使石子见面不加解释就把觅星那家伙扯出来赶来这,人间也至少要过去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半个月里,我可能已经被这家伙用长针扎成蜂窝。
第三天下午,我仍然不肯吃东西。东方愈对于我这种招数毫无知觉,可能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死物,吃与不吃也是一样的。(其实上……确实如此)
好在他师弟碧落会注意到这点,不至于让我的行为一点意义也没有。
碧落总会在东方愈出门的时候敛一碗饭,上头夹点小菜端到我面前,劝我说:“姑娘,你还是吃点吧。师兄不是坏人,他绝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你大爷的……要是他敢拿我怎么样,我诅咒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投不到人胎。
“他不是坏人就怪了。”其实我原本不想和他辩论,但成天对着那冰山作没有互动的演说,内心充满了交流欲。
能看着四周血流成河仍然不皱下眉头,不怜惜下生灵的人,好不到哪里去。人间这么个乱糟糟的场面,跟这些好战分子脱不了干系。
忽然想到以碧落为首埋伏在南方的那群教众,不由得对眼前的人也多留了一个心眼。不知道桃花道人那方死伤如何,可惜现在精气受损,不得而知。
僵持之间,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一绿衫女子道:“先生,青儿又来打扰了。”
那声音婉转悠扬,似三月黄鹂在枝头鸣叫。碧落听了,眼里攀上笑意,放了碗筷,不再同我罗嗦。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走出门外。
三个病人在家人搀扶下候在门前。这些人衣衫都很破落,灰灰土土的,一看便知是难民。普通人应该是找不到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想必是这叫做青儿的女子领来的。
她大约一十六岁的年纪,生的很是可爱,头发用根象牙白的簪子绾在脑后,却有一缕长的垂到胸前。
“东方先生还没回来吗?” 眼下她就用手指尖把玩着这缕头发,四下张望着,“其实他回来也没用,他的医术不如你好,病人一到他手里全都被医死了,他却偏偏仗着比你入门早,非要赶在你前头抢你病人。”
“不要胡说。”碧落想要摸摸她脑袋,手掌伸到半途却又放下,“东方先生医术比我好很多,或许他只是不肯医罢了。”
青儿见他那样子,心里感到有些好笑,却拿脑袋往他手臂上蹭来:“不肯医岂不是更可恶?他哪有你好。”碧落脸上微微发烫,眼里却止不住笑意。
其实他心里也猜不透师兄的行径。那个男人也许天生心肠冷,若是他说不医,那便是磕头磕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给人医病。可惜若是知晓他名号的,没有一个敢叫他医病——因为凡是到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偏偏这位师兄还有一个怪脾气,别人不要他医的时候,他若想医,那你就必须接受他的治疗。
“活菩萨哦,小青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夫了,你可千万要治好他啊……”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们再等等吧,等我师兄回来再做定夺,这是我们门派的规矩……实在不好逾越。”
人群里“活菩萨”,“老天保佑”这类的话语连绵不绝。碧落心里觉得有些抱歉。
“又来了么?”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东方愈眼神扫过三个病人,立时有妇女扑到病人身上,像是要遮住那杀人的视线。
来之前青儿已经说过了,要么治好,要么没命。
那年长的大夫医术差劲,脾气阴毒古怪,被他弄去,八成是被治死。能救人的是那年轻的大夫,医术高明,宅心仁厚。
那老妇人见东方愈盯着她儿子看,心里只觉得发慌。
东方愈缓缓地扫视这几人,向左走了两三步:“你留下。”一手搭上那病人肩头。
手指线条挺好看,但指甲泛着黑色的光泽,像是某种死亡的讯号。
老妇人嚎啕大哭,奔到碧落跟前,“好人呐……怎么办……怎么办啊……你快救救我儿吧……”
那儿子也恸哭起来,口里喊着一些不清不楚的话。周围两家看着这次光景,暗暗庆幸那倒霉的不是自家。
“不想死的跟我过来。”东方愈道。
那对母子僵持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东方愈伸手抓着病人头发,一路嗷嗷直叫地往东去了。
青儿咂咂嘴,“先生这师兄,心肠未免也太狠毒了点。想必这会又把病人推到他那蝎子蜈蚣缸里去了。”
碧落忙着治疗手头的病人,东边传来的惨叫声不绝,他似乎早已习惯:“你怎么不怕他?小心他把你也丢进去。”
“我什么要怕他?你不怕我也就不怕。”青儿又拿脸蛋蹭上来,“你舍得我被他扔到那缸里去?”
碧落手里正在给人下针,被她这么一蹭,抖了一下,银针弯了几分,直疼的那病人哼哼出声。忙淡定了心神,推开青儿道:“去去去,一边玩去。”
青儿站起身,回头对他巧笑:“先生真是忘恩负义,我给你介绍这么多生意,居然还对我这么恶言恶语的。”说完兀自蹦跳着去了一边。
她在花海里采了十几株自己觉得好看的花儿捧成一捧,笑着往这屋子走来。推开门见到我,笑容僵了几秒。
我觉得那会不管是做什么表情,或是说什么话,都会被她讨厌的。所以只是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说了声:“你好。”
小姑娘立马哭丧着脸跑了出去,额……我真他妈无辜。
青儿把那花儿狠狠往碧落身上一扔:“先生居然也会在屋里藏女人!”
花束散落在地上,碧落有些心疼,弯腰捡起来重新整理成一束:“青儿,你觉得先生是那样的人么?”
“可她就在里面,难不成,难不成是你那怪师兄的女人?!”青儿觉得怪委屈。
“……”碧落觉得难以解释,自己似乎更委屈。
东边的叫声忽然停了。微风吹拂着大片紫色小花,东方愈拨着花枝缓缓地向这边走来。
老妇人带着泪痕上前询问:“我……我儿子怎么样了?”
“死了。”他简短地回答这两个字。
“你杀了我儿子!你杀了我儿子!……”她大哭起来,欲拉扯东方愈衣角。后者手中一枚银针射出,老妇人顿时失了声音,也不能动弹,在原地张大着嘴巴流泪。
“聒噪。”东方愈头也不回,推门进了屋子,重重关上房门。
在场所有人皆不敢言语,只顾着照料自家病人。
“不管是谁带回来的,那姐姐成天对着你师兄,滋味也不好受。” 青儿看着东方愈摔门的样子,居然笑了,“想必先生成天对着他,也不好受。等青儿大一点,有了钱,就来带你走。”
我在屋里听到这话,不禁笑出声来。半大的女娃,居然会说出“我来带你走”这样的话,碧落君真是颇有魅力。
门外碧落回了几句休得胡言之类的话语,悉悉索索闹了一阵。
他推门进来,神色有些闪烁,想必又被那女娃儿调笑得难以招架。看碧落年纪,大了那女娃十几岁而已,其实要真凑合凑合也是不错的。我起了坏心,顺势再逗逗他:“这小姑娘生的不错,你倒是个有福之人。”
他叹口气:“莫要乱想,她是我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