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最讨厌的你》Zoody

4、第四封信

　　岑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大眼睛问周然：“你说什么？”
　　周然没回答，也问她：“你刚刚想说什么？”
　　岑蔚做出让步：“我说我下个月就要走了，房子还是你住吧。”
　　周然的关注点却是第一句话：“你要去哪儿？”
　　岑蔚回答说：“回山城啊。”
　　“那，那你这边的工作呢？”
　　“辞了。”
　　“为什么？”
　　岑蔚奇怪地看他一眼，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向他交代这些事。

　　她站起身说：“反正你住吧。”
　　周然跟着起身：“那你呢？”
　　“我......”岑蔚挠挠头发，“我再想办法。”
　　周然追问：“什么办法？”

　　岑蔚现在哪想得到那么多，反正天大地大她还能去睡桥洞不成：“这你不用管了，我可以问问朋友。”
　　周然说：“你找好地方再走，不然就待在这里。”

　　他语气和态度都不容置喙，岑蔚一下子被唬住了，条件反射般地坐回去，应了声好。
　　她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列表，其实她在蓉城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当初是白朗睿在这里读研她才过来的，在这里认识的人基本都是同事，岑蔚一直觉得职场上的朋友关系再好也得保持距离，她也开不了口为这种事求助。

　　快滑到底了，岑蔚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默默叹了声气。
　　周然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大概猜出了她的窘迫。

　　“你刚刚是说......”岑蔚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要一起住吗？”
　　周然摸了下鼻子，嗯了声。

　　“我是觉得，现在突然要住人家家里也不方便，住酒店条件好一点的得几百一晚，十天半个月下来，这笔钱都够换台新电视机了。”
　　岑蔚算了算，认可道：“是哦。”
　　周然继续说：“而且你下个月又要走了，来回搬也折腾。”

　　岑蔚点点头，又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双手交叉护住前胸警惕地看着他：“你别以为我傻。”
　　周然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声：“你放心，我看不上你。”
　　岑蔚提起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呛回去：“你最好看不上。”

　　周然说：“反正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方案了。”
　　岑蔚反驳：“哪里好了？”

　　周然拿起毛巾擦头发：“那你想个办法我听听。”
　　有小水珠溅到岑蔚脸上，她用手背擦了擦脸。

　　这栋小公寓虽然是两居室，但一楼的房间被何智颖和石嘉旭用作了书房，正儿八经的卧室就楼上一间，不过客厅有张沙发床，倒是也能睡人。

　　和一个不熟的陌生男人同居，岑蔚脑子被驴踢了才同意。
　　要不自私一点，就赖着不走，把他赶出去？
　　可周然还是她甲方，要是把他惹急了工作上给景明使绊子怎么办？
　　要不她走？可她走了去哪儿？住酒店不安全又贵，再找房也得花个几天。
　　而且她凭什么走，自己辛辛苦苦打扫一天收拾出来的温馨小屋都没享受到呢，拱手就让给别人住亏不亏啊。

　　但一起住，万一周然对她图谋不轨怎么办？
　　岑蔚抬眸，上下打量男人，刚刚在卫生间门口匆匆瞥了一眼，他身材似乎练得很不错，宽肩窄腰，肌肉精壮而不夸张，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说实话，岑蔚觉得也许她更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对人家图谋不轨。

　　心思弯弯绕绕了一大圈，岑蔚清清嗓子，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非常被逼无奈且勉强：“那就只能先这样了，楼上归我，楼下归你，反正我也不会住太久的。”
　　周然点头，欣然应允：“行。”

　　何智颖和石嘉旭吵完一架才发现他俩把电话挂了，又拨来一个视频通话，岑蔚告诉他们：“我和周然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先一起住，他一楼我二楼，等下个月我就回家了。”

　　此言一出，屏幕那端的两个人都傻眼了。
　　何智颖“啊”了一声：“可是刚刚石嘉旭找朋友......”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石嘉旭捂嘴打断：“行，那也行，你俩商量好了就行。”
　　何智颖觉得这事不靠谱，要去掰他手，石嘉旭不松，匆匆忙忙地要挂断电话：“这事怪我俩，对不起啊，反正祝你们同居愉快！就先这样吧，拜拜！”

　　岑蔚有些懵，回头看了周然一眼，对方朝她耸了耸肩。

　　闹了这出乌龙也不能全怪石嘉旭和何智颖，人家已经帮自己解了燃眉之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至少现在岑蔚只想找张床好好补个觉。
　　她站起身，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搬上二楼。
　　周然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她吃力地爬楼梯。
　　手机屏幕亮起，他扫了眼消息，丢下脖子上的毛巾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岑蔚身边，去接她手里的行李箱。

　　“不用。”岑蔚没松手。
　　周然也不松，用另一只手唤醒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
　　上面显示着一条新消息，来信人是石嘉旭，但一看语气就知道是何智颖发的。

　　【给我好好照顾岑蔚！敢欺负她你就死定了！】

　　“你的好闺蜜交待的，给我吧。”周然说。
　　岑蔚松开手，低声重复那两个字：“闺蜜......”
　　周然以为她说了什么话：“嗯？”
　　岑蔚说：“其实我俩好多年没联系了，算不上闺蜜，吧。”
　　周然哦了一声，倒是有些意外。

　　“那你和她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啊？”岑蔚跟在他身后，看来个子也不是白长的，单手就能拎起她的大行李箱，气也不多喘一声。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很好地观察到男人的手臂线条，皮肤白皙，肌肉匀称，结实但不过于粗壮。
　　岑蔚偷偷在心里哇喔了一声，确认这就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周然回答说：“我俩高二高三一个班的。”
　　“啊？”岑蔚感到惊讶，“石嘉旭也是七中的？怎么我感觉以前在学校里没见过他啊？”
　　“正常，你们十一班教室在五楼，理科班都在三楼。”

　　岑蔚停下脚步，扬起脑袋，轻轻开口问：“你不是都不记得我是谁吗？怎么知道我以前在十一班？”
　　周然顿在原地。

　　“何、何智颖不是十一班的吗，那你肯定也是十一班的。”他说着继续往上走。
　　“不是哦。”岑蔚嘴角往上翘了翘，好像识破了什么，“她家里一开始不同意她学艺术，所以她是普通班的，后来才来画室和我们一起参加集训。”
　　周然不说话了，闷声爬楼梯。

　　岑蔚加快脚步跟上他：“你没忘记我是不是？一看你明明就记得我。”
　　周然选择性失聪：“放房间还是储物间？”
　　岑蔚不依不饶：“你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啊？怕我攀关系？”
　　咚地一声，行李箱的滚轮砸在地板上。

　　“那你呢？”因为个子高，周然看人时视线总是微微下垂，显得他冷漠又薄情。
　　岑蔚：“我什么？”

　　周然问：“你为什么会认出我？”
　　岑蔚反问：“我为什么认不出你？”
　　“我不是变了挺多的吗。”周然的声音低了下去。

　　距离高中都过去十年了，岑蔚不太记得他以前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关于这个“变”，她脑海里没有任何参照标准，她问周然：“你指什么？”
　　周然给了个选项：“外貌？”
　　岑蔚认真回想了一下：“哦，对，你以前是不是很胖来着，那你减肥很成功啊。”

　　她看起来像是刚刚才发现这一点，这是周然最引以为豪的蜕变，可她根本就没在意过。
　　周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没心思和她叙旧或套近乎，只是想要问清：“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岑蔚还真一下子回答不上来，她没留意过这个问题。

　　周然往前走了一步：“不是脸，不是名字，那你怎么认出我的？真稀奇。”
　　“稀奇吗？”岑蔚不觉得，“记住一个人也不只靠脸和名字啊，声音、说话的语气、习惯的动作、甚至是身上的味道，有的时候外貌反而是最不容易被记住的。”
　　周然继续问：“所以是哪一个，让你认出十年没见的我？”
　　岑蔚奇怪地看着他：“你纠结这个问题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周然收走视线，呼出一口气说：“算了。”

　　他越过岑蔚走下楼梯。
　　岑蔚转身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那天在心橙的会议室，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周然。
　　没想到他已经当上了公司高层，不过也不奇怪，听说他高三那年突然奋发图强，后来去了科大。

　　“可能是因为我以前特别讨厌你吧。”岑蔚突然出声说，“在所有高中同学里，只有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所以我......”
　　周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她，替她补完后半句话：“化成灰都认识我？”
　　其实岑蔚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意思倒也差不多：“嗯哼。”
　　周然收回目光，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岑蔚把行李箱拖进房间，屋里的陈设很齐全，读研的时候何智颖和石嘉旭就住在这里，卧室里还有一张化妆桌，上面摆着一些瓶瓶罐罐，看外壳应该是男士用的。
　　还挺精致的嘛，岑蔚挑眉，真是男大十八变了。

　　被套是雾蓝色，被子整整齐齐地堆叠在床角。
　　床头柜上有一盏夜灯，一块手表，还放着一瓶软糖。
　　这是褪黑素吧，岑蔚拿起看了看，他睡眠质量不好吗？

　　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木门，衣物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颜色也很统一，全是黑白蓝的灰冷色调。
　　有一半是空着的，岑蔚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去，并且有意打乱摆放。
　　和谐安宁的莫兰迪旁被抹上几笔明亮鲜艳的巴尔维，对自己的破坏行为岑蔚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反而上扬嘴角满意地笑了笑，关上衣柜门。

　　她下楼的时候，周然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男人抬起头，对她说：“我有事要出门，东西我回来再收拾。”
　　岑蔚点点头：“好。”

　　周然上楼去换衣服了，岑蔚走向门口，想把习惯出门喷的香水放到玄关上。
　　她刚抬起手，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台面上已经有一瓶香水，深蓝色瓶身，岑蔚认识，范思哲的海神。
　　而自己手里的这瓶虽然形状不同，但也是范思哲的海神。
　　区别就是一个男款一个女款。

　　岑蔚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手里的香水瓶突然变得烫手，慌乱中她咚地一声放下，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上。

　　周然换了衬衫西裤，头发也打理过，露出饱满光滑的额头。
　　岑蔚盘着腿不动声色地偷瞄，大周末的还是下雨天，这是要去哪儿啊。

　　把车钥匙装进口袋里，周然按照习惯去摸玄关上的香水瓶，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他盯着多出来的、有着相似颜色的瓶子看了几秒，然后把目光转向客厅里的人。
　　岑蔚恰好也在看他。

　　视线猝不及防对上，又双双错开。

　　岑蔚先开口：“你品味不错。”
　　周然回：“你也。”

　　他转正身体，拿起自己的那瓶，对着空气喷了一泵，细密的水雾挟着淡淡的花果香落在衬衫上。
　　周然摁下门把手，一只脚刚踏过门槛，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诶，伞。”
　　他转过身。
　　岑蔚提醒他：“外面在下雨，带把伞吧。”
　　“我车上有。”
　　“哦。”岑蔚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你慢走。”
　　周然点了下头。

　　砰一声，防盗门重新关上。
　　岑蔚终于不用再端着，放松四肢瘫倒在沙发上。
　　早起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她伸长手臂去够自己的肩包，摸出一块薄荷黑巧拆开放进嘴里。

　　后腰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岑蔚伸手去摸，是台平板，周然的吧，随手放在了沙发垫上。
　　她发誓自己不是故意想去窥探别人的隐私，但这个时候屏幕刚好亮起，而她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全部内容。

　　【微信现在】
　　【林舞】
　　【你难道还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