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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09章 下 玉碎宫倾 ...

  •   徐长卿走在诺大的庄园内,闻得前方传来隐隐琴声。
      他循声而去跨入后院,但见一方清幽小院,天井中植有几株参天槐树,枝干浓密,显得院中尤其阴冷。脚下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石道绵延而去,左右两侧各有一汪清潭碧水,石道的尽头是一座八角小亭,小亭内一人端坐其间,一方古琴横置于石桌之上。这人正是萧映寒,此时他笑意盈盈望定了自己,眼角眉梢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他披着件黑色裘皮披风,青袍缓带衣饰华贵,看上去不过三旬年纪,却莫名其妙地显得有些岁月的沧桑。若说他是书生,眉宇间又带着几分英挺剽悍之气。此时的萧映寒对着徐长卿微笑,笑容亲善迷人,颇有几分游戏红尘的潇洒不羁。
      “你我颇有前缘,不妨坐下来一叙情怀。”
      徐长卿也不推辞,入席坦然望了萧映寒道:“萧庄主的琴音虽然清灵,却带着三分杀伐之气,所为何来?”

      萧映寒手指轻抚古琴,微笑不语,亭外就是碧水寒潭,水色幽暗,衬得他俊美的脸庞分外的神秘莫测。这一刹那,徐长卿突然觉得萧映寒有了一种奇异的魅力,完全不逊于世间任何一位得道修仙的高人。
      “所谓‘好酒解忧,好茶涤尘’”徐长卿打量着石桌上的茶具、酒盅,“我看萧庄主如此恣意潇洒纵横睥阖,怎的会到这里来效仿那抽刀断水之举?”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愁。”
      “看来萧庄主尚有心事为了,既然如此,长卿失陪了!”
      “慢着——”

      萧映寒的眸光如水,停留在徐长卿身上良久,问道:“你真不记得湘西苗疆了么?”“长卿自小便在蜀山,从未去过湘西。”
      “好!既然如此,我想向大名鼎鼎的蜀山掌门弟子讨教几招!来人……”萧映寒眼神瞬间转为凛冽,缓缓按上腰间刀柄,一股肃杀之气充盈在整个小院。“此刀名曰断水,长二尺九寸,重七斤八两,以秘法辅之以天外陨石打造,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蜀山弟子的三尺青锋。你那建言剑嘛……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凛凛杀气,徐长卿心下倏然一惊,已知此人武功决不在自己之下,当下道:“不知道萧庄主和蜀山有什么刻骨仇怨,需要如此咄咄逼人,长卿曾得庄主庇佑,委实不愿对庄主出手。”
      萧映寒左手轻抚刀刃,凛凛寒刃闪着杀气,映得他眼眸一片青碧之色。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我和蜀山有恩有怨,渊源颇深,一时半会儿讲不完的。总之,我就是看不惯蜀山弟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既是如此,庄主当日为何要收留我等二人。”

      “你真的想知道?三个原因,一是因为我想验证一件事,二是因为你长得像一个人,至于第三……”萧映寒语气一顿,望着徐长卿的眼眸游离不定,含意颇深的微笑道:“我——对你很有兴趣!”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已经闪电般攻出了八招。徐长卿一声断喝,建言剑出鞘,反手疾刺,掌中长剑耀眼夺目,泛起一片寒光。但见满室刀剑光影回旋,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锵锵锵”!
      刀剑相鸣,电光火石的瞬间,双方已抢攻数招,招招凌厉快恨。尤其是那萧映寒一上手便用了杀招,步步紧逼迅捷如风。徐长卿心下暗忖,也不知此人与蜀山有何刻骨铭心之仇,招式中愤懑之心显而易见。但他早知我是蜀山弟子,却又为何出手相助。
      那萧映寒心中则道,八年过去,你宅心仁厚和先前无二。涤尘丹……前尘尽忘……,那帮蜀山耆老如此待你,于你而言,不知是幸与不幸!

      “叮琅琅”刀剑交锋,火花四溅中,萧映寒刀身疾转,宛如灵蛇一般,竟顺着建言剑剑身而下,横斩对方握剑之手。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徐长卿心随意动,果断撤腕收剑,惶然向后疾退。萧映寒一招制胜,顺势扑上,右手一翻掌心吐力拍向徐长卿胸膛。徐长卿虽人在空中,但反应极快,凌空折身不假思索举掌一格。
      “啪”一声脆响,隐隐挟有雷霆之音,两人竟是拼上了内力。内力比拼极是凶险,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受损,故而各大门派弟子比武之时,绝少有人直接比拼内力。

      过得片刻,眼见两人周身皆有袅袅轻烟环绕。只是,萧映寒嘴角始终挂着玩世不恭地淡淡哂笑,徐长卿则是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此时的徐长卿周身血脉皆乱,小周天气随意地游走于全身各大穴道,他努力凝神静气以图镇住那紊乱的气脉。便在此时,小腹中突然有团迥异于自身真气的气脉隐然而生,渐渐地腹中痛楚清晰起来,仿佛随着血脉散入全身每一寸经络每一寸脉搏。
      徐长卿脸色登时大变,他自小修炼的便是道家正宗元阳之气,根基稳固,绝无可能有此等走火入魔的前兆。萧映寒见他脸色瞬间惨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道,八年间莫非他内力修为毫无长进,此事怪哉。

      “嗤”一口鲜血吐出,徐长卿踉踉跄跄连退几步,直到撞上身后的石柱才停下步子。
      萧映寒倏然收掌,一个纵身跃进徐长卿身边,一探手抓了他手腕,冰冷的手指搭在对方腕间脉搏之处。徐长卿此时剧痛难当,靠在石柱上浑身发抖,任凭萧映寒摆布毫无还手之力。萧映寒眸中先是一片狐疑,继而有了几分了然,他望着徐长卿半晌,眸中隐然几分痛惜:“年轻人定力不够,一宿失德,今后诸般修为,化为乌有……”

      徐长卿咬紧钢牙,那股异气与自己体内原本气脉纠缠在一起,小腹中充斥着如利刃割剐般不可抑制的痛苦。苦苦捱了半天才克制住那刺骨的剧痛,徐长卿缓缓抬头:“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隐然惊栗,“你的意思是我今后再也不能提升修为?”
      “不是我说过什么,重要的是你做过什么!”
      闻得此言,徐长卿瞬间容色惨淡。
      萧映寒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半是自嘲半是感慨:“蜀山掌门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他拂袖而去。

      景天被温泉满池子的花瓣泉水熏得浑身香喷喷,然后昏昏沉沉地爬出池子,饮了侍女递过来的醒酒汤后,他终于清醒过来。问明了徐长卿在和萧庄主饮酒聊天,景天一路气冲冲而来。好你个徐长卿,平常叫你陪我饮酒,你左推右推,什么蜀山弟子不能犯戒,现在和姓萧的饮酒你倒是答应得很爽快。他不就是懂得吟诗作画、吹拉弹唱,不就是长得比较帅,年纪比我大,金子比我多吗?
      我现在是上古之神五行使者转世,他是吗?他有这个能耐么?
      然而,一路行来,但见花木葱翠,水路通幽,亭台楼阁,景致秀丽,足见此间主人,品味不凡。

      景天入得院中,远远便见徐长卿歪倒在亭中的石桌上,上面杯盘狼藉,一架古琴被扫落在地。淡淡星月下,他只穿了件素白单衣,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正常的胭色,眉宇间蕴了几分清郁之气,嘴里喃喃低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捡起了古琴,景天怒气冲冲道:“人家主人都走了,你还乱砸什么东西,看看,这七弦琴名曰‘七煞’,被你弄断了两根弦。这玩意是古物,砸坏了你赔得起么?”徐长卿瞥了景天怀里的古琴一眼,虽是醉眼朦胧但语气却无比的尖刻:“这算什么,七煞琴唯余五弦,我也能弹得出来……给我!给我!”他一把抢过古琴,起手便奏出了工商角羽之调……
      景天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想了渝州城内鉴宝大会的那晚,帷幕内坐着位紫衣美人,也是怀中抱着寒意森森的古琴“七煞”,古琴上五根弦素白如水。当时自己一望之下,心中没来由的阵阵发疼!
      “怎么穿的是紫衣,你为何不穿白衣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认定,弹奏“七煞”之人一定要穿的是白衣。传说中,这七煞琴的主人姓顾,与其爱侣原本琴瑟相和无比恩爱,乱世春秋不幸身陷皇宫为权贵献艺,故而一怒之下震断了两根弦。从此,七煞琴七音齐鸣,永成绝响。
      琴声幽幽响起,音调渐高然后几个回翔转折,跌宕起伏。这旋律神妙无比,丝丝入耳,说不尽的婉转风流,景天听得神魂皆醉,一时间浑然忘记身处何地。恍恍惚惚中只闻得一人道,“七煞是紫微斗数中十四颗主星之一,坚毅勇敢,代表的是将星,正合你飞蓬将军的身份,不如这琴就叫‘七煞’如何……你若是喜欢,今后我便只弹给你一人听!”
      然后,
      琴音渐高,带着杀伐之气,血色弥漫……

      景天仿佛看见那深宫喋血的一幕:身着素衣白裳之人,五指一划,两弦齐断,他扑身琴上厉声呼喝:“弦断音绝,倾城难闻!”胸前匕首处鲜血汩汩而出,瞬间染红琴面,渗入木质纹理之中,镌刻了千年的怨毒。那人已濒临死亡,但依旧双眸圆睁宛如冷冰冰的黑石子,木然的仇视那森森皇宫大殿,万恶的世间。
      他是在等一个人,他在等谁?
      金碧辉煌的大殿在烈火熊熊中轰然倒下,无数的兵刃在空中划过,淋漓的鲜血飞溅而出。
      “我来晚了!我答应过你,却没能照顾你……来世你记得,不要再遇上我,忘了我!”
      “不能忘!”那人脸色惨白,却犹自淡淡微笑道:“只是,来世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终于,那握在掌中的手指渐渐变得冰冷,怀中之人气脉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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