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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   杜衡煊下了飞机回了家一趟,从锁上的抽屉里拿了把钥匙就又出来了。

      车开在那条熟悉的老巷子里,两旁是腰一般粗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知了声声。

      街边建筑立面改造,新刷的墙皮也掩盖不了墙面破旧惨败的纹路。

      杜衡煊四年没来了,这里似乎都没有改变,一切还停留在江晚走的那年。

      杜衡煊走在这里,像是昨天才来过,而他现在,只是去接江晚出门。

      停了车,他轻车熟路地往里走。李老爷子小院儿里的葡萄藤长势喜人,撒了欢似的爬满了架子。八九月一到就会挂满葡萄串。

      李老头儿家的葡萄酸,江晚不爱吃。想到这个,杜衡煊就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像小孩儿,就爱吃甜。

      大热的下午,热浪滚滚,小区里没人在外边儿闲逛。杜衡煊三两步上了二楼,走到那扇门前,特别忐忑。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变成一个青涩的高中生。像是回到了那年夏天,身上还穿着莫尔中学的校服,手里提着草莓蛋糕,心中的那份悸动自始至终没变。

      他抬起手想叩门,又害怕听不到回应。

      犹豫了半天,最后掏出了钥匙。

      门“吱呀”一声开了,杜衡煊屏住了呼吸,感觉下一秒江晚就会从厨房探出头,盯着自己轻轻浅浅的笑,眼睛里像装满了星星。“杜衡煊你来了。”

      杜衡煊推开门,屋里一片死寂。

      防尘罩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灰,江晚没回来过。

      心里是抽一整包大重九也压不住的难受。

      杜衡煊拉起一角防尘罩坐在了床上。把书桌上揉皱的信摊开,又读了一遍。

      四年前读是痛苦和绝望,现在读是无奈和心酸。

      房间里很热很闷,他感觉自己像在蒸桑拿,汗珠子渗透了背上的衣料。

      他想着毕业了,江晚肯定会回来的,哪怕是一趟也好。

      他可以在锦城守着他。

      前两天连丞还问他有什么打算。

      杜衡煊说要回锦城。

      连丞说:回去有什么?你可以在京城开疆拓土。

      杜衡煊摇摇头:没有,回去什么都没,但我想在那里等江晚回来。

      杜衡煊在江晚这里坐了一下午,他想了很多事。很多已经淡忘掉的事都逐渐变得清晰。像蒙了尘的照片,拂开依旧如初。

      他终于明白,江晚走的前一晚,两人在桥上吹风,江晚抱着他,抱得那么紧,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该是怎样的绝望和窒息。

      如果真的能回到那一天,杜衡煊一定紧紧抓住他的手,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走。

      天边已经泛了红,杜衡煊突然听到鸽哨声,由远及近,他走到窗边,这次还是没有看到鸽群。他突然想起江晚说,“它们应该要回家了。”

      杜衡煊喃喃自语道。“江晚,你什么时候回家?”

      天色渐晚,杜衡煊上了车,车里很热,他打开车窗散热,点了一支烟,他有烟瘾,不抽压不住心头的烦闷。

      一片梧桐叶飘了下来,穿过窗框落在杜衡煊脚边。

      杜衡煊吸完一支烟才弯下腰,他捡叶子的时候,恰好没看到后视镜里一个白衣少年走进了小区大门。

      杜衡煊把叶子扔出窗外,莫名其妙看了后视镜一眼,什么都没有。他呼出一口气,像轻轻的叹息,然后关上车窗开了出去。

      江晚打开门回了家,一进门就嗅了嗅,总觉得空气里有冷杉的味道,若有似无,淡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觉得自己真神经质,想一个人都想到嗅觉失了灵。

      江晚打开窗户,外面和里面一样热。四年没回来了,一回来就觉得,好像自己从来就没走过。

      他用冷水冲了个澡,走进卧室把床上防尘罩取下来。眼睛一瞥,看见桌上的那张纸。

      江晚拿起来一看,是自己写给杜衡煊的诀别信。纸张被被揉皱了,又被摊开了。空余的位置写满了“江晚,我想你了。”

      杜衡煊来过。

      江晚呆了半天,讷讷地往外走。

      火车越靠近锦城,他就越觉得思念浓厚。像一坛埋在梨花树下的酒,随着年岁越来越醇厚。

      杜衡煊来过。自己都对他这样了,他怎么还会来?是不是杜衡煊没有忘记过他?一想到这,江晚的心就忍不住颤抖。

      他想去找杜衡煊,就偷偷看一眼也好。他真的想看看杜衡煊。

      江晚的步履一点都不从容,素来冷淡好看的眉眼全是焦急。

      杜衡煊从京城回来了吗?在哪里?应该在家,回来了他肯定会回家。

      杜衡煊还真回家了,屁股还没坐沙发上,接了个电话就又出门了。

      管家明显老了一点,在门口送杜衡煊。

      “少爷慢走。”

      杜衡煊点了点头,“回去吧,外边儿热。”

      看着离开的车屁股,管家真觉得他家少爷长大了。以前的少爷都下巴磕看人,佣人都不带正眼看的。

      现在又成熟又稳重,还会叮嘱一句,以后肯定是个很优秀的继承人。

      管家转身正要回去,又来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管家瞟了一眼又把目光移了回来。嘿,稀奇,这人比电视上的人还漂亮。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江晚惴惴不安,看着管家,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找谁?”管家本来没打算搭话,可架不住人长得好看。人都是视觉动物,对赏心悦目的人难免会格外优待。

      “那个……请问,杜衡煊回来了吗?”

      “哦,您找我家少爷?真不巧,他刚出门了。您是少爷的朋友?”管家这才细细打量江晚,白T恤,灰色运动裤,回力帆布鞋,一身干净,但是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三百块钱。

      踏进杜家门槛的客人都是衣着光鲜一身名牌,管家真没见过江晚这样的,也不太相信杜衡煊会有这样的朋友。不过他没有嫌贫爱富的心眼儿。

      “啊……是,是朋友。”江晚点点头,目光有点闪躲,他不知道他和杜衡煊现在算个什么关系。朋友?前任?还是……互相喜欢的人?

      “哦,真不巧,少爷去餐厅吃饭了。”管家也不能具体透漏杜衡煊的行踪,只能说到这个份上。

      “长青吗?”江晚问道。他不知道杜衡煊会去哪儿吃饭,一瞬间脑子里只能想到长青。

      管家笑笑,不说话。

      “谢谢您。”江晚微微弯了弯腰,又上了车。

      华灯初上。白天看起来,锦城已经越来越繁荣。晚上看起来却还是那个锦城。

      想着能见到杜衡煊了,江晚心跳得很快。比表白那天还快。

      杜衡煊会变成什么样儿了呢?江晚在脑海里想,怎么想都是十八岁的模样。笑得一脸阳光又一脸痞样。是他最爱的模样。

      江晚拿出手机,手机还是杜衡煊送的那个。四年前的最新款,现在已经不值两个钱了。

      如今什么东西更新换代的速度都快,江晚不知道自己那年的感情一直没有更新换代,会不会已经被杜衡煊淘汰掉了。

      他摸摸锁屏壁纸上那个俊朗的少年,心里隐隐不安。又猛的一拍脑袋,暗暗骂自己:江晚啊江晚,你他妈脑子有病吧?只是去看一眼杜衡煊而已,你还奢求个什么几把玩意儿,看一眼就知足吧你。

      “师傅,还麻烦你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开快点儿。”江晚有些急切,本来没好意思催,可实在太堵了,堵得心慌。

      锦城出租司机野惯了,冷哼一声:“安全的前提下?你看我这左挤右超的,早不安全了。”

      江晚想想,也是,下班高峰期还能动也算师傅牛逼了。

      江晚专门让师傅提前停了车,他下了车往长青走,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杜衡煊。

      心脏兀自抡大锤,砰砰砰砰,像是要把江晚关着感情的墙壁砸个稀巴烂。

      长青的外墙玻璃很干净,每天都有人擦。江晚站在阴暗里,望着里面,一扇玻璃隔成两个世界。

      他找了好半天没看见杜衡煊,心情像坐电梯,一点点往下沉。

      “喂师兄,我到啦!”一个男生与江晚擦肩而过,大约到江晚耳朵的高度,个子很纤细,十八九岁的模样,很青春的小公子哥。他雀跃着走进了长青。

      江晚转身刚要走,却突然看见杜衡煊出现了。

      杜衡煊一手握着手机,笑得很好看,特别痞帅。身高腿长,穿一身江晚不认识的名牌,很得体,显得身材更好了。脸也更成熟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江晚看得呆了。原来成熟一点的杜衡煊是这个样子的。自己的眼光果然不赖。他一笑,又突然觉得心里生出了酸涩。

      他有些后悔偷偷来看这一眼了。因为看了这一眼只会让他更舍不得走,看了一眼就会很贪心的想看更多眼。

      眼圈发酸,江晚揉揉眼,再看时,刚才纤细的男生已经走到了杜衡煊面前。

      江晚突然紧张了,他伸手扒在玻璃墙上,看见杜衡煊抬起手揉了揉男生的头,男生娇嗔着抓住了杜衡煊的手,不知道说了什么,杜衡煊突然笑得有些腼腆,耳根子都红了,和十八岁恋爱时一样。

      两个人站在灯火辉煌中,般配得让他这个妖怪自惭形秽。

      江晚的眼眶一下红了,心脏开始猛烈收缩的痛,他转身逃跑似的往回走。

      他想过再见杜衡煊会是什么场面,他什么样的结局都想过,最坏也莫过于杜衡煊忘了他,新人在侧。

      可当他真的亲眼看见这一幕,才发现痛感澎湃汹涌,他承受不住,他的世界开始崩塌,硝烟一片,最后是废墟,是漫无边际的荒芜。

      江晚一滴眼泪都没流。

      路是他选的,他活该。

      他怪不着任何人,他连木锦都不怪。他甚至觉得能体会到木锦的心情,那种被抢走心上人的心情,真的痛彻心扉,痛到撕心裂肺。

      他觉得自己有今天,是活该。他江晚活该!

      他离开杜衡煊一次,杜衡煊也离开他一次,这不是很公平么?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了。

      江晚觉得感冒更重了,身体出虚汗,全身乏力,他回去之后躺在床上,一滴水都没喝,像是快死了。一闭眼就是和杜衡煊在桥上的那天。

      “你先走,我看着你走。”杜衡煊对江晚笑,那是他对江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走,我不走了……杜衡煊……我不走了……”江晚发烧了,烧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可后悔的心情却又是那么真实。“我不走了……真的不走了……你别忘了我……”

      江晚从来不承认自己会后悔,可脆弱的时候真情实意就会跑出来为非作歹。他其实真的不想离开杜衡煊,一点都不想。木锦要死就死好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杜衡煊就让他来治愈,用一辈子治愈,治不好两人就一起堕入地狱。他陪着他,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他后悔了。

      离开杜衡煊,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后悔得快要死掉了。

      可后悔有什么用?

      四年了,杜衡煊已经不是他江晚的杜衡煊了。

      江晚感觉自己在往万丈深渊里掉,伸手却什么都抓不到。四周没有一点光,黑得好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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