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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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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快中午了杜衡煊才醒来。醒来发现自己大剌剌的躺大床上,鞋子脱了,衣服还是昨天那套。
他揉揉太阳穴,想起昨天和陈澈去吃了火锅。怎么回来的就不知道了。话说那家店的酒还挺好喝的,就是后劲儿太猛了,让人招架不住。
他坐起身来,想着得跟人陈澈道个歉,第一次单独出来吃饭就喝成这个样子,杜衡煊真觉得自己太他妈混蛋了,一点都不体面。
脑袋还昏昏沉沉,杜衡煊敲敲脑袋,敲醒了昨晚的梦。
昨晚他做梦了,梦见江晚说他不走了。
杜衡煊做了太多次这样的梦。
美梦已经做到了绝望。
这个梦太真实了,他梦过那么多回,没有一次像昨晚那样真实。似乎臂弯还残存着江晚的温度。
江晚刚走的那段时间他挺窝囊的,倒是没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成夜里坐着,睡不着,白天黑夜颠倒了个转儿。
什么都在想,把江晚离开的原因全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哪哪儿都王八。归根结底是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朋友都劝他想开点。他其实没什么想不开的,他不是死皮赖脸的性格,更不是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人。江晚走也就走了吧。
他可潇洒了。
把关于江晚的东西都封存在房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没狠下心,反正没扔。没扔,但也从来不去看。连带往事一起关了门,关了门就再没开。
他杜衡煊能轰轰烈烈的拿起来,就能悄无声息的放下。
窝囊够了,他也不发疯了,安安静静的,比没事儿人还没事儿人。很平静,生活照旧,也可以说是更上了一层楼。学业事业都不赖,整个人过得特滋润,混得风生水起。
本来以为就这样了,可谁他妈知道越是平静顺遂的生活,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就越是能触动他。
像投入湖泊的小石子,轻而易举就掀起惊涛骇浪。
看见中学门口的小情侣他会想起江晚,经过河边会想起江晚,路过每个城市破烂的老城区会想起江晚。甚至喝酒都不敢喝多了,一喝多就想江晚。别人是借酒浇愁,他是愁更愁。
四年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江晚的脸了。
他以为他缓过劲儿了,其实后劲儿才刚上头。
像是江晚在他骨髓里撒了一把野草种子,年年岁岁风吹草长,拔不干净也烧不光。
简直要疯了。
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就失眠做梦。
他经常会梦到江晚。江晚离开的情景一次次在梦里重演,他拉下脸特没出息的挽留,就差跪下来磕头。可江晚还是头也不回的走。
江晚要走,走了就走了。可江晚走得再洒脱,还是会留下回忆这种挥之不去的东西。说白了这种东西真的很让人困扰,如果真的要走,杜衡煊多想让他把回忆和感情一块儿带走。
何必让被留下来的人为此备受折磨。
杜衡煊从卧室里走出来,打开冰箱,他不做饭,里面没有蔬菜和肉,鸡蛋水果饮料倒是挺多的。
他拿了瓶苏打水打开。打开又没喝,越想越觉得难受。
他都已经躺平任操了,已经接受了江晚走了的这件事情了,可为什么昨晚梦里的江晚要答应留下来,为什么要给他这种不会实现的希望。
这让自己一直想要放手的感情往哪儿放?
他看见桌上的一袋红糖糍粑,掐一块放嘴里,甜到没辙。
陈澈刚上完《金融学理论》,出教室就遇到了木锦。
“木学长好。”陈澈红肿着眼,昨晚哭了半宿,今天两眼睛肿成核桃。
木锦也没去国外留学了,复读了一年,走艺体生路线跟着杜衡煊上了清大。
陈澈知道木锦是杜衡煊的朋友,两人有联系,也会说话,就是感觉两个人之间怪怪的,他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就像碗碎成两半儿,把两半儿拼一起,看起来还是原来那样儿,可始终是破碎的,什么都装不了。
木锦看陈澈,有种正宫看侧妃的鄙夷,没把陈澈放眼里过。他断定杜衡煊不会喜欢这个小鸡仔似的孩子,除了那颗痣,他和江晚长得太不像了。
可这样没让他打上眼的一个人,昨晚和杜衡煊单独出去吃饭了,明明他邀请杜衡煊好多次,次次都被拒绝了。
“陈澈,你和衡煊昨晚去吃过饭了啊?”木锦笑盈盈,看见陈澈红肿的眼睛,突然放下心来。
“嗯,吃了。”陈澈说不上来的不喜欢木锦。
“怎么了这是?是表白被拒了吗?”木锦问得很直白,疑问句问得笃定,就差把“吗”字去掉了。
陈澈不吭声,看着木锦,觉得他不怀好意。
“你呀,还小,还能遇到更好的人,我和衡煊是发小,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你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想开点儿就好了,别太伤心了。”木锦说话很温柔。
陈澈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木锦了。木锦的温柔都是带刀的。嘴上说着安慰,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开心。
能进清大金融系的就没有脑子不好的人,木锦对杜衡煊的心思,陈澈这一下子就看准了。
陈澈一笑。就是阅历太少不够老练,笑得比哭好看不到哪儿去。“我知道的,我有自知之明,师兄喜欢长得特别好看的,脸上干干净净连个疤都没有的。”
木锦一愣,他摸着自己脸上淡得几乎快看不见的肉粉色疤痕,呼吸明显急促了,“你说什么?”
陈澈终究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孩子,看着木锦的样子,又动了恻隐之心,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陈澈抱着书转身要走,被木锦一把拦住。“你们一个又一个,全都是在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买块镜子自己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陈澈从小是天之骄子,父母的掌上明珠,何曾被这样骂过。他一时气急,拍开木锦的手,不管不顾地说:“那师兄就更不可能是你的东西了。他心心念念的可不是你木师兄,昨晚师兄喝醉了嘴里一直念叨着的名字是江晚。”
江晚?
江晚?!
木锦像犯了病,心中腾地涌起的一团火烧光了他的理智。
不可能,四年了,谁都知道杜衡煊已经忘了江晚了。“少在这胡说八道。就算他心心念念着江晚又能怎么样?他们再相爱又怎么样?最后江晚还不是被我逼走了,连锦城都不敢回。你和他……”
“你他妈说什么?”
木锦和陈澈闻声转头,都愣住了。
杜衡煊铁青的脸,眼睛都红了,像一头快要暴走的野兽。
他知道陈澈在这上课,过来想道个歉,没成想听到了木锦最后两句话。
木锦一下惊醒过来,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慌了,“衡煊,没有,衡煊我没说什么。”
“他是你逼走的?江晚是你逼走的?”杜衡煊胸/口起伏着,心中五味杂陈,酸涩得要炸了。
他好久没听到,也没提过这个名字了。
一说出这个名字,那些往事就滚滚而来,铺天盖像六月的疾雨,把尘封了四年的过去冲刷了出来。
江晚的声音,江晚的脸,江晚的身影,甚至江晚手掌的疤,小脚趾上的痣,全都清清楚楚,恍如昨天。
“没有,我没有……”木锦一步步往后退,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杜衡煊。哪怕自己划了脸陷害江晚,杜衡煊也没有令人这么胆战心惊过。
像呲牙的野狗,也像磨爪的饿狼。
杜衡煊一把抓住木锦的胳膊往外拖。
陈澈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杜衡煊对谁都彬彬有礼,也向来沉稳,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杜衡煊,像杀红了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衡煊,你放开我好不好?我疼。”木锦哀求道。胳膊已经被掐出了五道红色的印记。
杜衡煊手指深深陷入木锦的肉里,脑袋里是空的。反反复复想起表白那晚,江晚拉着他的手,羞红了脸说谁来拆都不管用。
杜衡煊把木锦推到无人的过道,他掐着木锦的脸,指尖颤抖,“你说,你是怎么把江晚逼走的?你不老实说,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木锦眼泪一滴一滴掉了下来,害怕到发抖。死不承认。“衡煊,我没有,我没有对他做过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怎么还敢动他?我不会,真的我不会。”
杜衡煊手往下滑,捏住了木锦细细的脖子,“你不信我真的敢?”
木锦感觉脖子上的力度猛的加大,觉得呼吸越来越吃力,脑子供氧不足。他终于相信杜衡煊是真的会杀了他。“说,我说。”
杜衡煊松开手,江晚一下滑坐在地上,咳嗽着喘着粗气。
杜衡煊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又嫌恶。像看一条恶心的死狗。
杜衡煊的眼神像穷凶极恶的歹徒,木锦不敢撒谎。“我说他,他是天煞孤星,克死了他爸妈,说他会克死你。”
杜衡煊命硬着呢,不怕,再天煞孤星他都能给人整成福星高照。而且江晚才他妈的不是天煞孤星,木锦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肠真的是烂透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还有呢?”杜衡煊看着木锦,这个怒火他是压不住了。有多怒呢,就和江晚被劫走那天一样怒。
“没,没有了。”木锦哪还敢再说。
杜衡煊一听就火上浇油了。他不信这么两句话就能让江晚丢下自己跑了,继续吓人说出实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抡断你一条腿?”
木锦肩膀克制不住的哆嗦,泣不成声,说得断断续续。“然后我说他不走的话,我就,就跳楼,我说我是为了你们才死的,你就会一辈子不心安,他就怕了。他走了不敢回来,也是,也是因为我说,要是他再出现,我就死在你面前,让你愧疚一辈子。我知道他会怕你这辈子过不好。我知道他会这样,所以我才威胁他。”
杜衡煊终于明白。好不容易两情相悦,江晚却突然要分开,原来这都是为了自己。
江晚这个人呐,太傻,明明身处阴暗,还总想着给杜衡煊光。
“他呀,傻到没边儿了。”杜衡煊心里发酸。
有次他给江晚带酸奶疙瘩,那玩意儿贼酸,江晚不爱吃,爱吃甜,又舍不得扔,非让自己给吃了。他现在心里头比这还酸。
他想起江晚在信里写,“我已经决定和你分手了”,“我们之间果然还是不适合”,“我觉得这不值得”,“我真的受不了你”,“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字字诛心。让自己总是半夜惊醒。心脏一次次被撕裂开。旧的伤疤没有痊愈,新的疼痛又是这么具体。
原来信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江晚写这些句子的时候肯定比自己还难过。也不知道有没有哭,要是哭了,自己该心疼了。
杜衡煊心里又酸又痛,可还想笑。江晚是为了自己才走的,他乐呀!像陈年旧案昭了雪!
杜衡煊突然笑起来,可开心了。
笑着笑着,发觉脸上湿湿的,一摸,是满面眼泪。
陈年旧案昭了雪,可蹉跎了的那几年,又该向谁要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