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昨日》千卷决绝

18、第十六回

　　一切向顺理成章一样，上官哲看过去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群人中，确然，女子的连一晃而过，就要倒在地上。上官哲伸出手去，即使攀够不着，依旧算得上是亡羊补牢。众人推推搡搡丝毫没有人注意女子的情况，她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倒了下去，后面的人群正好空出一小片空地。上官哲只能暗叹，怎么就这么巧。
　　措不及防，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女子的身上，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势汹涌，腰间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几乎就是一个踉跄的向前几步，幸而周围的人数众多，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借了前方的人，将身上的这一股力卸了出去。
　　再回过眼来，女子牢牢的站在人群中，她身后稳稳的站了一个男子。上官哲长吁了一口气，友好的朝他笑了笑，无论如何，这样的时候，他的出现终算是救了一条人命。
　　“尚大人，你怎么来了？”她隔着众人友好的朝他打招呼。
　　他的脸依旧冷漠，可是却瞪了他一下，让她摸不着头脑。此时，就感到一股劲力，向上一带，眼前呼啦啦的闪过一片片的五彩。再睁开眼来，已经到了一旁的楼顶，是一家临街茶楼的两层的窗口，眼界一下子开阔。整条街都已经挤满了人，地铺，小贩早已七倒八歪，凌乱的不成样子。而临街的商户都已经关闭不好门窗，不停的有人涌进去。幸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借着混乱的当儿抢劫商铺的。可是这么下去，不要说这个节过不成，甚至有可能红白颠倒，发生人命危险。
　　“你怎么……”他的话从她的耳旁拂过，可是毕竟太过喧闹，余音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中听不清楚了。上官哲回过身来，“你说什么？”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手掌依旧搭在她的腰间。刚刚居然没有意识到，此刻她如此一想，脸上‘轰’的一下，有些发烫。
　　“你放开。”她看到他身后的女子的时候，如同一盆凉水泼了下来，从身到心里里外外透心凉。尚左央早就成亲了，有妇之夫。她凭什么在这里，何况他的妻子就在他的身后，可见刚刚他们就在一起，缘洋会，鸳鸯相会，与她早就毫无相干了。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上官哲却倔强的将自己的眼瞥了过去，不与他的视线相交。“快些回去吧。”他的声音透过了过来，她疲惫的合上眼，这是传音入密。即使说这么一句话，也需要如此，他们之间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左央，下面怎么了。”女子娇憨的声音传来，满是幸福的味道。
　　“下官拜见公主。”上官哲低下头去，将自己的情绪掩埋。
　　“起来吧。左央，下面是很乱么？那怎么回去？”
　　“没有事的，臣已经调遣京卫使的人马过来平息。”
　　他的声音依旧有着宠溺，只是这再也不属于她了，仅此而已，没有什么的。她为自己打气，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在这里久留了。“下官告退，不打扰公主与驸马了。”
　　“嗯。”公主轻声允了，即使也许这不是在与她说话。
　　上官哲面无表情的回过身，满街搜寻少年的下落。突然，她抬起头来，果然，少年此刻正好端端的站在茶楼对面的酒楼上，脸上笑得意味不明。怪不得老是觉得有人看着她，上官哲没奈何的笑笑，朝少年拱了拱手。
　　此时，街上的安静了不少，铿锵有力的马蹄声，整齐划一的声音宣布了军队的到来。她放眼望去，赵宇坐在马上，依旧是一身素色的士子装束，腰间的一把钢刀倒是有了鲜衣怒马的招摇。军队迅速而有序的融入人群，像是一条条的分界线，将人群分割开来，人们渐渐停止了走动，开始随着军队的安排，一队队的顺序离开。
　　真是意外频出，上官哲此刻心中除了浅淡的痛楚，还有些不知那里而来的笑意。她冲对面的少年拜了拜，将自己的声音送了过去，“下臣告退。”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适合单身前来，还不如回家早些休息了，省得惹出些麻烦。
　　她一个人慢悠悠的踏着有些陈旧的台阶下楼，吱吱呀呀的声音在此刻她却觉得心安。楼下人们已经散去了大多半，只有小贩在收拾自己的摊位。她站在这街上，朝着灯火辉煌处，翩然而去。
　　“大人且等等。”上官哲站住了脚步，心里头真是有些悔恨了，怎么今日没有在家中呆着，偏偏在这里。
　　“将军。”她转过身，还端出一副笑颜来。并非对于赵宇有什么不耐，只是今日情绪起落有些频繁，真的是有些烦倦了，恨不得此刻就躺在床上才好。
　　“上官大人，”他冲她抱了拳，脸上渗出些许寒意，“在下的事情还请大人多多费心。”
　　“哪里的话。”她客套的说着，动作显出几分敷衍。
　　他双目一瞪，对于她的敷衍十分不满，声音又寒了几分。“大人！还请你多多费心！”
　　“啊。”她应声抬头，只见他的双目圆瞪，怒气一触即发。她本来就烦，此刻心中也有了些恼怒：“你将病人带来瞧瞧，我连人影都没有见到，谈什么费心？”
　　他静默了，一双怒目瞬间失了光彩。是了，本就不大可能，她也是情绪不佳，与他又有何关系。她呼了一口气，平复心绪，开口道：“抱歉，在下情绪有些激动。”
　　“大人所言甚是，是区区太过心焦了。”他如此说着，眼中像是划过流星一样，光彩映过，只余漆黑。看着这样的一双眼，就忍不住让人心生悲戚。
　　两厢静默，一时无话。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救治那人。”上官哲直视男子的眼眸，真心实意的说着。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点点星星的火光。她抿嘴一笑，如此便好了。他恭敬的弯下身去，声音透出一股坚定的力量：“若是大人能够医好她，区区愿赴死以还。”
　　‘赴死以还’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她摇摇头：“只愿你一生不负。”任凭时间流转，你的情意依旧，这便是最好的偿还。她望了望空中圆满的月亮。
　　“请问，是上官公子吗？”小童来到她的面前，身上一股熟悉的中药味道。是苏大夫？她俯下身子，“谁找我？”小童微微侧了头，“是苏叔叔。他说，想请你去回春堂坐坐。”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得很开心。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里人太多。”她轻抚了小童的头，看来是书瑾。这样的日子回春堂一定很冷清，书瑾这样的人。她微微的摇了摇头，到了药铺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她想象的一样，人满为患。各种各样的女子都在，药铺中没有瞧见坐堂大夫，只有端坐其中的书瑾。是缘洋会，连平时辛勤的小药童都上街游玩去了。此刻也只留下了书瑾坐堂，是因为此。
　　“啊，是状元郎，是上官大人！”不知谁哪名女子的叫嚷，众人的目光汇聚身上，让她不寒而栗。本能反应，她甩身而去，身后是一群尾随的女子。上官哲此时才有些明了，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叫她来的吧。

　　“书瑾，太不够意思了。”上官哲从屋檐翻身而下，有些气喘吁吁。
　　“上官你是想要说什么？”书瑾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有些倦怠的笑容。她顿了一下，如此的表情就连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无奈的露出苦笑，“叫我过来做些什么？”她随心的坐在一旁的木凳上，那里是病人的等候时的座椅。
　　“你的身子又受伤了吧？那天来的时候，病症复发了。”他如此说着，从一旁端起青碗，浓浓的中药味道飘来，居然放了净月角，自己的病症有如此的严重？她走了过去，将一碗药一饮而尽。有些微凉，看来是侯了些时候了。
　　“苏大伯呢？还没有回来？”上官哲避过话题，又坐了回去。书瑾又举起书卷，“留在齐王府，未归。”她皱了皱眉头，齐王府，是留下治疗那女子吗？看来在齐墨阳的心中她的位置还有所不同，她又想起刚刚答应的事情，看来似乎有些麻烦。
　　“你在想什么？”她转过头去，书瑾的目光没有离开书卷，另一只手正摩挲着茶盏，热气升腾，有些模糊了他的容貌，看不明晰。
　　“说实话，我一直很在意，为什么苏大伯会这么在意我身上的毒。”她这么说着，这是她心中的另一个疑问，没时间询问。不相信老头说的，只是对于自己身上毒的好奇心。不过这次，在祁家与那女子身上都可以试验，没有必要在如此的留纠缠自己吧。
　　书瑾墨色的青丝疏落遮在眼前，透出温和的目光。通透的眼眸微微一瞥，带出几分的笑意，什么也没有说，抿着嘴角有些上翘。
　　宛若春风的笑意让她想起初识的时光。书瑾依旧带着那样的笑容，轻抿着嘴，她那时刚刚苏醒，眼前映出他的笑容，不觉突兀。一瞬间她还以为已经过了永诀的时光，灵魂脱离□□了。
　　“你醒了？”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她有些晕眩，头还有些昏沉，却依旧点了头。“这里是？”她简单的发声，身体的痛意已经向她说明，她依旧活在这世上。他却站起身，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疑问。
　　她睁着双眼，看着他的背影远远的离去，直到出了那扇厚重的大门。眼前又开始一片模糊，精神已经困顿支撑不起。她只记得已经走了很久，很久，鞋子早就破了，露出棉袜，后来，连袜子都破了，只有秃秃的脚趾，沾满了泥浆，指甲破损，露出稚嫩的肉来，渐渐肉里都塞满了泥土，肮脏不堪，疼痛难忍。疲倦使她合上双眼，连疼痛都不能使她清醒。这次就让她休息一下。左央，真的好累。
　　那是她到京城的第一天，第一天就晕倒在了街上，被他们救治。之后，她便离开了，遇到了狗儿。接着事情就接踵而来，忙忙碌碌。直到在街上又遇到他，沁着笑的脸，让她一下子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