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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与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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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尘封的往事,往往在最不相干的时刻被忆起;有些深埋的秘密,往往在最不经意的瞬间被揭开。
那是五月里最为平常的一个周末,女儿小梅带着自己的丈夫陈平和孩子陈宝宝回来看我们老两口儿。在席间,不知怎么的,外孙女突然提起了“八字测试”。十多岁的小姑娘正是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年纪,在加上情窦初开的缘故,但凡和情情爱爱相关的事儿难免要追问个不休。
照她的说法,“八字测试”这游戏现在在她们班很流行,她们班上的很多情侣都因为测出来的结果不理想而闹了别扭。甚至,她们班还有一个厚脸皮的男生喜欢上了她,天天跟着她后面,说他们俩八字相合,摆明了是天造的一对儿、地造的一双。
小丫头说这话儿的时候吐了吐舌头,显然对此种说法感到怀疑。用她的话说,那根“大葱”(想来是那个男生的外号)看上去老得简直能做她叔叔。
我那火爆脾气的女儿立时钉了她一个毛栗子:“小小年纪,成天想这些事儿。难怪考试的时候总不见你进前十名,原来脑袋全用这上面了。”
小梅作势又要揪她的耳朵,小姑娘连忙缩到了我那女婿的身后,口里一叠声地嚷着“爸爸救我!”
女婿一派英勇地护在了小丫头的前面,皱着眉毛有些不高兴地冲小梅说道:“怎么打孩子呢?我们家宝宝考试没进前十名怎么了?她全面发展!这年头,做书呆子有什么好!再说,我们谈对象那会儿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现在我们长大了,做父母了,可也不能因此就忘了做孩子时的感情。”
女儿哭笑不得,转而粘到了我的身旁:“妈,你倒是瞧!我才教育了孩子几句?倒给他抢白了这么一通。所以,我常对那些年轻夫妇说,千万别相信八字。不然,我和他的八字配的那么默契,怎么现实生活中反而一点儿默契都没有?”
女婿急了:“谁说我们没默契?我们不过是在某些方面有那么一点儿意见不一致,这很正常,一个人的两只眼睛长得都不可能完全一样呢!这叫不对称的和谐。你想想,要是一个世界只有同一种声音,那听着多单调。一个家庭也是这样,你也教育孩子学习为重,我也教育孩子学习为重,两份压力加在一起孩子还不得闹逆反?所以,总得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一唱一搭,既让孩子受到教育,又不至心理负担过重。”
女儿笑了起来:“改明儿我唱红脸,你唱白脸如何?好人全给你做了,好话全给你说了,我抱怨两句还不行啊!”
看着他们两口子斗嘴,我和阿军相视而笑。
冥冥中的有些事,没人能说得清。好像小梅和他丈夫,这门亲我可一点儿都没差上手。最初的时候,小梅一直看陈平不咋上眼,嫌他长得太斯文。陈平身上的书生气也不讨小梅喜欢,女孩子都这样,总把甜言蜜语看得太重,巴不得自己的男人天天夸自己貌似嫦娥、胜比西施。
小梅也不例外,她那个时候和一个搞浪漫主义的诗人打得正火热,动不动就把他带到家里来,明摆着是希望我和阿军给个首肯。可是,一直到他们分道扬镳,我和阿军也没点一个头。阿军是学术型的人物,对这些事儿脑子一点也不开窍,把小梅使给他的眼神儿通通误当成了小梅读书太辛苦,眼睛出毛病的前兆。至于我,我对那位诗人本身就没什么好感,尤其看不惯他那副油头粉面的样子,与其说像个诗人,不如说像是唱戏的。特别是他说话时的那个调调,异常夸张的抑扬顿挫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他每次一上门,那声拖长了音的“伯母”便直喊得我全身鸡皮疙瘩掉一地儿,更别提他成天挂在口上的口头禅了。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是眯缝着眼睛把头晃来晃去,好像自己是位痴情的公子。只有天知道,人说出口的话往往是给别人听的,没说出口的才是心里真正的想法。好像那位诗人,口口声声谈爱情,到头来,却是“若为自由故,生命不可舍,爱情随处抛”。
那位诗人的不辞而别带给小梅很大的打击,她虽然不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我和阿军却也从来没逆过她的性子。在小梅看来,那位诗人分明就是戏弄了她,把她当成了傻瓜。恋爱中的女人最不愿意承认自己傻,小梅也不例外,她哭得要死要活,成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上学,也不肯念书,直咒那位诗人烂心烂肝烂肚肠,那架势真比我当年咒吴真的时候还要恐怖。
陈平就是在这时候插进来的。
我一直听小梅说过,说她们班的陈平是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不过真见着的时候,我还是不禁被他的呆子样吓了一跳。想想看,一个大男生趁着屋里没大人的时候偷偷巴在人家窗户上往里瞧。我当时连想都没想,就操过门边晾衣服用的竹竿夯了上去。
他挨了打也不喊,反倒呆愣愣地冒出一句:“我是来看刘小梅的。”
我问他:“你是什么人!”
他不答,瑟缩着身子还是那句话:“我真的只是想看一眼刘小梅。”
我急了,粗着嗓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小梅又是什么关系。”
我也只是问问,谁想,他被我吓地呜呜大哭,口里还胡乱地嚷着:“我就只是想看看刘小梅。”
我被他哭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欺负了小孩子,只好转而又去哄他,我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你要是不哭,我拿糖给你吃。”
他果然抹了抹脸,不在呜哇呜哇地乱哭了。
我刚要信守诺言,进屋拿糖,他却又突然蹦出一句:“我不要糖,我只想看看刘小梅。”
“你认识小梅?”我好奇地问。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扁着嘴,似乎又要哇哇大哭了。我赶紧安抚道:“要不,我喊小梅出来见你?”
他的头甩得像拨浪鼓:“是我想见刘小梅。”
我被他弄得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小梅突然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手上提着一篮彩纸,显然正打算去某个朋友家里做剪纸。看到我,她显得有些吃惊:“咦!妈你回来了!回来了怎么不进家啊!”
“我还问你呢,这个人你认识吗?”我指向身旁呆站着的那个男生。
小梅转过头去:“陈平!”
一直呆愣愣的陈平一听见小梅喊他名字,突然像被惊醒了一般掉头就跑,直把我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说那么多,只是为了告诉我,他想要见见小梅,却并不想让小梅见到他。
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却并不反感,总觉得小梅找他挺好。可靠,比什么都重要!
这两年,陈平的嘴皮子倒是油了不少,工作十几年了,职位也升到了高管阶层,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好耍嘴皮的恶习。好在,真性情倒是没变,不像有些男人,一得了势,立刻包二奶的包二奶、找情人的找情人,把老婆孩子全给忘了。陈平还是那样儿,天天两点一条直线,烟酒赌毒一概不沾。他唯一的坏毛病就是对自己太小气,若不是我那女儿天天在后面盯着,他向来是只吃饭不吃菜,恨不能把大鱼大肉一个劲儿地往小梅和陈宝宝碗里夹。
这个毛病,阿军也有。
我们刚结婚那会儿,经济不是太宽裕,阿军省吃俭用倒还显得情有可原。后来经济好了,阿军还是这样子,一件衣服穿十年还算短的,像他夏天里最爱穿的那件蓝褂子都是三十多年的老古董了,还是我们结婚的时候做的,早就打了不知多少个补丁。我要把它丢了,阿军不让,说是穿惯了舒服。为了这事儿我和他吵了好几次,总是没有结果,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管了。只是暗地里庆幸,好歹他没把这件老古董穿出门去,不然,还不叫别人给笑死。
小梅小时候说过我好几次,说我和阿军根本不像夫妻。也不怪她这么想,阿军吃饭的时候总是闷声不语,我偏偏喜欢在饭桌上谈天说地;阿军最舍不得在衣服上花钱,我偏偏是出了名的追求小资情调;阿军把学习新知识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偏偏贪吃贪玩贪睡贪什么就是不贪学习……
谁能想到在一起过了三十多年,我和阿军倒是越来越像了,在饭桌上两个人都闷着头吃饭不谈话了;懒了那么多年,到退休的时候突然开了窍,开始开创自己的事业第二春了……只是小资的脾性没改掉,一看见花花绿绿的衣服心里就痒痒。阿军不能理解我的这种情节,总笑我像个长不大的女娃娃,我也不同他解释,只说男人不懂女人。每每这时,阿军总是乐呵呵地笑起来纠正说:“不是男人不懂女人,是老爷爷不懂老太太啰。”
笑到最后,胜利的还是我。衣服抱回家了,要笑不笑随他便。
其实年轻那会儿,我并没有很喜欢阿军,总觉得我和他的感情是在婚后才培养起来的。那时候,我满心里装着的都是吴真。可是,算命的说了,我的八字配阿军最是合适。就好像小梅和陈平,如果不是那根签,两个人也未必能走到一起。
说起这事儿,怕是不得不提提女人的迷信心理。
感性的生物和理性的生物毕竟不同,理性的生物在面对各种疑难杂症的时候素来是想方设法由问题本身出发,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感性的生物则往往选择通过一些外在渠道获得问题的答案。
我和小梅都是如此。
我嫁给阿军看得是八字,小梅嫁给陈平看得是签。
自从那位诗人离开小梅之后,不知怎么的,小梅渐渐对陈平上了眼。这个天天巴着我们家窗户的呆小子,凭着那股子傻气和固执意外地让小梅动了心。
小梅开始带他回来吃饭,我料想小梅自己一定没有发现,她喜欢陈平的程度比她自己认为的要多得多。
女孩子总是分不清自己的爱意到底有多深。好像我对吴真,傻乎乎地把恋爱中的狂热当做了我对他的感情。然而,感情和狂热实际是不同的。恋爱中的狂热只是荷尔蒙的作用,真正的感情却是心的呼唤。
我对吴真属于一见钟情。
在药材铺里第一次碰上吴真的时候,我还只有十七岁。年纪小,不像吴真,已经二十三了。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打扮地风流倜傥。我日后的小资情怀大约就是深受他的影响。我想,是他身上那股玩世不恭的气息吸引了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我和吴真的来往一直都没让母亲知晓。
她是个病弱的女人,在我的映像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似乎没有一天是不生病的。她的生活很单调、很乏味。她不喜欢我,对她而言,我的存在是一个污点,向大众揭示着她的不清白。
尽管如此,她对我还是尽到了母亲的职责。她教我读书识字、教我裁剪刺绣、教我知人识物。在母亲看来,花言巧语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虽然不认同母亲的观念,却不愿让母亲为吴真的花言巧语烦心。所以,我偷偷地背着母亲和吴真见面。
这样的机会很容易找到。
母亲长年卧病在床,向来由着我在外闲玩,从不过问。对我,她的关心也就局限于尽到自己的义务,并没有宽广到关注我的一切。于她,我是好是坏都没太大关系,重要的是我不会时时刻刻碍她的眼——前提是,不要让她从邻里口中听到关于我的闲话。
我和吴真碰面的地点从来离我家很远。除了阿军,谁也不知道我和吴真有交往。
阿军是我们家斜对门刘大哑的儿子。刘大哑是一个老实巴交的鳏夫,和自己的弟弟刘二哑住在一起,事实上,阿军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父亲究竟是刘大哑还是刘二哑。因为家里穷,刘大哑和刘二哑两兄弟只娶了一个媳妇,那个女人在生下阿军后没多久就命丧黄泉。从此,阿军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一起生活。刘大哑是个聋哑人,刘二哑虽然不聋却是个哑巴。也许正因为此,阿军才一直不大爱说话。
他存在的家庭没有声音只有手势。
我一度很好奇,纳闷阿军是从谁那儿学会了说话。在我的记忆里,阿军好像从来就没有开口说过话,直到那天,他看见我和吴真躲在小巷里亲嘴。
那晚,我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住了他。我问他,他都知道些什么。他连连摇头,过了老半天才涨红了脸憋出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的心一沉,知道他什么都看见了。
也许是恼羞成怒,我大声责问他是不是在跟踪我。
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没……没有……我……去……去看……朋……朋友!”
“谁会和你这种人交朋友!”
为了这句话,我后悔了好久。
我其实没想侮辱他,只是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话才出口,我就开始担心。阿军在我的眼中是那种敏感脆弱的男孩儿,我很怕自己刺激到他。
我很可能确实刺激到了他。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一看见我便不自然地躲开。
我想要向他赔礼道歉,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歉疚地看着他闪躲的身影。那段日子,诸事不顺。先是担心阿军,后是担心自己。
和吴真在一起我始终不踏实,所以,我私下里找了城里最出名的神算给我和吴真算了一卦。算命的瞎子说我和吴真八字不合,简而言之,就是没有缘分。
我口里说不可能,心里却信了。渐渐的,对吴真便有了提防,看他的目光也不知不觉转变了。更多的时候我想的不再是他的甜言蜜语,而是他的言不符实。
他说过他喜欢我,也说过他会娶我。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娶我的迹象,甚至都没有带我见过他的父母。我开始担心,一天比一天更加担心,我担心自己上了吴真的当,同时又担心自己会因为亲嘴怀上孩子。
那段日子浑浑噩噩的,似乎永远也不会有清醒的时候。
然而,人终是要清醒的。
当吴真最终弃我而去的时候,我不敢说我的咒骂是出于情感上受到的打击,更多的时候,我觉得那是虚荣心在作怪。
我和吴真分手的当晚,我独自一人坐在湖边,把吴真的祖宗十八代通通拎出来骂了个底朝天。当我好不容易骂累了,我突然发现,阿军正贼头贼脑地躲在一棵柳树后面窥视着我。
发现我注意到了他,阿军转身想跑,可惜他笨手笨脚地被断裂的树枝绊倒在地,让我一把抓住。我还没有指责他,他自己先开了口,他说他无意中听到了我和吴真的对话。
我冷嘲热讽地说:“这么巧啊!又是去你朋友家。”
阿军摸摸后脑勺:“好像是蛮巧的。”
我对着他的脑袋扇了一巴掌:“哼!跟踪就跟踪呗!犯不着编出个这么蹩脚的谎话。”
阿军急了,他又开始结巴:“我真……真的没……没有……”
“那今天晚上呢!”我打断他,“都被逮住了,你不会还想赖吧!”
阿军低垂下头:“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怕你想不开。”
“我想不开?”我哈哈大笑,可是我的脸不受控制地皱起来,我伏在阿军的肩上哭得稀里哗啦。
自始至终,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他的衣服,既没有把我推开,也没有安慰性地拍拍我,而是自始至终都僵直地站着,像尊石雕。
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偏巧有着和我极为相配的八字。
虽然不敢说八字是我和他结婚的原因,至少也算个助推器。如同小梅和陈平,如果不是小梅的姻缘签暗示了她将要和姓名中有“平”字的人结合,小梅不一定会嫁给陈平,虽然她自己也很清楚,嫁给他,她会获得幸福。
没有那支签,他们在一起还是会幸福。可是没有那支签,他们也许不会在一起。
小梅把那根签拿给我看的时候,她问我:“妈,你真的相信这个吗?”
“我信!”
有些事被我刻意地隐瞒。
那是小梅十三岁的时候,家里搬迁,我整理过去的文件,无意中发现了我的出生证明——下午三时四十二分。原来是下午三时四十二分,不是我一直以为的下午一点四十二分。
我记错了时间,三十二年的时间里,我一直把母亲进入产房的时间错当成了我出生的时间。
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我又一次去找了瞎眼神算。命定的姻缘捉弄了我,算命的瞎子告诉我,我和阿军并没有缘,我的有缘人是吴真。
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小梅,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阿军。我和阿军在一起很幸福,这种幸福不需要八字来为我证明。至于小梅,她和陈平在一起一定会幸福。陈平不是一个浪漫的男人,可他会是一个忠诚的丈夫。
对于女人,浪漫就像年轻时的一场梦,拥有过便已足够。毕竟,人不能一辈子活在梦里。
小梅和陈平还在斗着嘴,我可爱的孙女儿正躲在自己父亲的身后冲自己的母亲做着鬼脸。阿军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看着我的目光里映出暖暖的温情。
我微笑着靠在他的肩上:“阿军,我想抱曾外孙子了。”
小梅听到了这句话,她立刻对我怒目相对:“妈!你说什么呢!我们宝宝才多大,她还要上大学、读研究生、考硕士、念博士……”
“才不呢!”陈宝宝顶嘴道:“我才不要考硕士、念博士呢!难道你们没听过?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和女博士!”
看着陈宝宝严肃认真的表情,陈平偷偷地笑起来。
小梅动了气:“不读博你打算干嘛?做家庭主妇吗?”
“No!No!No!”陈宝宝有板有眼地摆着手指,“谁说不读博就一定得做家庭主妇?妈你也没读博啊!不是照样混在职场?再看外婆,外婆连书都没念过几年,不也照样凭借个人努力成为了我们城的先进模范?”
小梅无言以对。
陈宝宝把脸转向我:“虽然,在当今社会家庭主妇确实算是个不错的职业!可惜,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做新时代的单身贵族!”
此话一出,立刻造成了轰动效应。小梅呆呆地张着嘴巴,似乎看见了怪物;陈平愣愣地眨巴着眼睛,似乎很迷惘;阿军则是呵呵笑了,他悄声在我耳旁说道:“曾外孙子,你看来是抱不成了!”
我气鼓鼓地盯住阿军:“我抱不成,你也没得抱!”
小梅突然回过了神,冲我呛呛地迸出一句:“妈!都怪你!因为你,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种人。”
“为什么要怪我!”我瘪瘪嘴,弱弱地说道,开始装无辜,“明明是宝宝的错,我不过是想要四世同堂而已。”说着,我缩进阿军的怀里,不去理会小梅凶狠的目光。
陈宝宝夸张地叫了起来:“外婆在撒娇哎!好肉麻哦!”
小梅“扑哧”一声笑了。
我和阿军又一次相视而笑。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瞎眼神算丢给我的那句话,他说我和吴真归根到底只有两个字:“缘分”——我和他是有缘的,却最终分开。
而阿军,虽然不是我的有缘人,却成为了我的夫,带给我快乐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