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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桃花吟 ...

  •   是夜,一阵阵倦意涌了上来,“紫衣,我困了。”我打了个哈欠,抬了抬眼,“那奴婢这就侍候娘娘睡下。”“娘娘您先坐会儿,我去叫硃砂将汤药热热,喝了再睡,太医说了这汤药有助睡眠,前几日见娘娘睡得不安心,就配了这几味药。”
      “也好。那你就去安排吧。”我挥挥手,拿起了本书,随手翻了起来。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寒颤,仰头看看窗外,已是入秋,有些微凉,院里依稀有些萧索,想起了离开已久的楚家,不知道爹,大哥,二哥他们可好,又想起了流放青海的韩王李胤橖和与他一起离去的小妹开阳,青海,应该是极冷了吧,不知道他们可好,又想起了江南,天权,晴筝,不仅真得有些羡慕呢,晴筝,晴空里的风筝,挣脱了宿命的枷锁,所以,真得很幸福呢。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转过头,惊讶得叫了一声“皇上?”
      缙橖一脸笑意的看着我,“都通报过了,见你没有反应,朕就只好等喽,想什么哪?见你先是敛眉,又是满脸笑意的。”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臣妾总是不时有些伤感,刚刚突然想起了几个故人,皇上,今晚您在这儿歇下吗?”
      “怀孕的人,连记性都不好了。朕不是说过待会儿回来看你的嘛!还是你不愿意朕来?”缙橖说着,随手把我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他腿上,我将头贴在他胸口,暖暖的,真好。“来,让朕听听。”缙橖将头凑在我的小腹上,一脸孩子气的笑着,要使永远都这样,该多好,没有权力,没有政治,没有猜疑,我只是低头看着他,定定的,舍不得将目光抽离。
      紫衣进来见皇上在这里,很是惊讶,她道了声福,便要侍候我将药喝下,“来,我来。”缙橖接过碗,小心地喂我喝药,那笨拙的样子,分明就是第一次,我不禁有些好笑。“摇光,这是我们的孩子呢,你说他会是怎样一个孩子呢?”
      “臣妾也不知道,但臣妾知道,他一定会是个幸福的孩子,无论如何,臣妾都会给他幸福,没有寂寞,没有冷漠,没有伤害,一直一直得看他一点一点的长大,然后鼓励他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再后来,听一群孩子叫臣妾奶奶,叫皇上爷爷,皇上,你说好不好?”缙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好,都好。”他拍拍我的手背,笑笑,那晚,我们相拥而睡,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就那样,我深深地迷醉其中,不愿醒来。
      第二日,我闲着没事,“紫衣,这几日怎么不见硃砂呢?”我随便问着,“奴婢也不晓得,前几日硃砂说要出宫办件事马上回来,说已经跟娘娘说过了,便走了。”说完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噢噢,看我这记性。”我笑笑,只是以为硃砂要出去买什么东西,见这么多天不回来我也有些急,“紫衣,那她临走可曾说过什么?”“噢,奴婢想起来了,硃砂说她出去也不一定能见到那个人,会耽搁几天,她要奴婢仔细检查娘娘的汤药,和饭菜,不能有一点马虎,还给了奴婢一只怀孕的猫,说是用来试药的。”我点点头,没有硃砂在身边突然没来由的感到阵阵心慌。什么时候竟这样依赖一个人了,大概是因为她是孝德太子派给我的吧,那位一直保护着我的人,心头又是一阵酸涩,突然想起了曾经一个叫桔梗的女孩。
      夜里,我翻来复去睡不着,听着外面沙漏的声音,又是一阵烦躁,胸口又开始隐隐痛起来,我捏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做梦,痛,渐渐扩大。“紫衣,紫衣,我努力撑起身来,紫衣急急急匆匆赶过来,“娘娘,娘娘,有心口疼了吗?奴婢这就去找太医,娘娘你忍忍,忍忍啊。”说完便跑出去了。一会儿,紫衣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微微颤颤郑太医,“娘娘,请把手伸出来。”好一会儿,郑太医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舌苔,郑太医叹了一口气,“娘娘,老朽不才,只是,这病,真得有些怪异,老朽行医这么多年,实在。”见他一副欲言欲止的样子,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郑太医,平日里我多有仗您的指点,摇光早已把您当长辈来看了,您但说无妨。”
      “娘娘,老朽觉得,娘娘这病,不像是病,倒像是中邪。”郑太医说完沉重地看着我。我缓缓的点点头“那么,胎儿可好?”
      “娘娘请放心,目前胎儿一切安好,臣这就回去给娘娘开几帖安胎药。”
      “那我在此谢过郑太医了,只是这心痛的事,我不想别人知道,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老朽明白。那臣告退了”
      “等等,郑太医,这颗夜明珠是上回皇上赐给我的,我也没啥用,太医你就收下吧,以后要您照顾的地方还有很多呢。”我笑着,示意紫衣将夜明珠递上,霎那间,满室生辉,我抬眼,分明看到郑太医眼里的光芒,心里松了一口气。
      送走郑太医,已近天亮,我靠在床头,轻轻抚摸着小腹,孩子,不要怕,不要怕,娘在这里,娘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就这样,竟模模糊糊睡着了,醒过来,已是日上三更。阳光满室,心头却还是沉甸甸的,“娘娘,要不出去散散心,太医说了,为了宝宝的健康该多出去走动走动。”紫衣在身后说道,“也好。”紫衣轻轻将金丝披肩为我披上,又罩上件小披风,“好了。”“你们不用跟来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便一个人走了出去。秋风萧索,枯黄的银杏叶,在风里头打了几个转,落在了我前面,我弯身捡了起来,那叶子,上头斑斑点点的,还留着一丝绿,终究逃不出宿命啊。路啊,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呢,也许,我可以求皇上让我见一下爹,或者大哥,二哥都好。想着,便向御书房走去。
      “皇上,您曾经答应过天抒的,天抒助您获得皇位,您帮天抒毁掉楚家。”我倏的一惊,忙隐身于身后的花丛中,大气不敢出,女子清婉的声音里全是愤怒,仇恨。我一怔“毁掉楚家”几个字紧紧的盘旋在脑海中,久久的,挥之不去。她和楚家到底有什么仇恨?竟然有如此恶毒的想法?我整个心忽然往下面一沉,难道楚家真的大限将至吗?“好了,朕知道了。”缙橖的声音里满是不耐。见他们远去,我才抖着从花丛后走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远远的,那女子一身红衣,那就是冷红霓了。
      我匆匆的赶回去,紫衣见我急急匆匆回到元沁宫,忙跟在身后,“娘娘,怎么啦?”我挥挥手,“硃砂呢?回宫了吗?”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吧。”此刻我有一种深深的茫然。无力地倒在床头,望着房顶,空空的,模糊的。
      “娘娘,奴婢回来了,奴婢回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睁开眼。
      “是硃砂,硃砂回来了?”我缓缓回过神来。
      “是,是奴婢,是奴婢回来了。”“娘娘,今天你好好歇息,奴婢在这里守着你,明天,奴婢慢慢来告诉娘娘一些事。”我点点头,才安心得睡了下去。
      第二日,见有硃砂在身边,心头竟平静了许多。喝过药后,硃砂扶我到贵妃椅上躺着,我示意旁边的侍女退下,“硃砂,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娘娘,奴婢这几日出去,是为了娘娘去找一个得道高僧,太子生前的故交,为娘娘找一个破解心口痛的符,我已经听从大师的话,将符咒贴在床头了,皇上看不见的,娘娘以后可以安心了,而且,大师说,害人着,终害己,若那人在施法,必将冲到她自己。”“好,好!这样我就安心了,”我握着硃砂的手。
      “娘娘,这次奴婢出宫,打听到许多丞相老爷的门生部旧都被调离京城啦。而且,外面也有许多不利楚家的谣言,说老爷有意谋反。现在的京官,大多数来自庶族。”“听说,监察御史柳大人还找了一帮子大臣弹劾楚相爷。”
      “柳大人?哪个柳大人?他们弹劾爹哪一条?”
      “哎,说了娘娘也不知道,这人并不是出身名门,他凭着刚正不阿,深得皇上信任,一步步做到了监察御史这个位子,而且很年轻,他们说,相爷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皇上到现在还是压着折子,也没有什么动静。”我明白了,我点点头。
      要是要召见爹或者二哥,从皇上那儿想是不可能了,“紫衣,帮我叫二哥进宫来一趟。”我端坐着吩咐紫衣,如今,能帮我的,也许,只有二哥了,我,决计不能叫那几个人将楚家踩在脚下,我要不计一切后果保护楚家,保护整个士族作为贵族的荣耀。
      “臣拜见娘娘。”二哥还是一派的淡然。
      “二哥快快免礼。”我上前扶起二哥。
      “娘娘的忧心微臣已获知,只是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微臣真的无能为力,只望娘娘多多保重,切莫伤了自己,不值得。”
      “二哥,不,不能,我不能眼睁睁就这样看着楚家衰败,二哥,我做不到。”
      “娘娘,如今,只是第一步,以后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请你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只有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权力者,才有主宰生杀的权利,然而,作为一个集权者,是没有悲悯的权力的,是不可以有太多的顾虑的,娘娘,请你将我们,将旧日的一切都抛弃吧,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至少,楚家还有你能活下去,这是值得的。”二哥说完时已经泪流满面。
      “二哥!”我忍不住扑进二哥怀里,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孩子气了。
      “娘娘,有兵就有权,请你记住,有兵就有权。”这是二哥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若干年之后,这句话还是十分清晰的回荡在我的耳畔,我的心间。我始终不明白二哥的话,日子,只能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幸好有硃砂在身边,我安心了不少。
      升平三年八月,钦天监上报,紫微星划过,有水星凌日,冲宸,宸为帝,损之。奏章传来,满朝震惊。
      “皇上,这些本是自然现象,天理循环,皇上不必太放在心上。”我侍立在一旁,轻轻说着,“哦,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皇上问的很随意,看不出一丝喜怒,“皇上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我笑了笑说道。心里,开始又有那么一点点恐惧。
      谁知刚过几天,紫衣气喘吁吁地跑进元沁宫。“娘娘,娘娘,不好了,皇上不知听了哪个江湖术士的话,要用与皇上生辰相应的的人来替皇上续命。” 紫衣气喘吁吁地跑进元沁宫。
      “那个人,是谁?”我不敢往下想,因为我发现什么水星凌日,其实,只是一场政治阴谋,矛头,直指楚家。
      “是大少爷。”
      “天璇?”
      “是的。”说着,紫衣抬起头看看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听说,是大少爷主动提出要为皇上顶命的。”
      “主动?”怎么会这样呢? 不行,一时间脑海里充斥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候,我们很小,很小,风吹过,娘的细语,很软,很软,真的很快乐呢!遗忘?不,不能,这已经是唯一属于我的最珍贵的珍宝了,如果连这一切都丢弃的话?我到底还剩下什么的,原来,除了回忆,我真的一无所有了。而如果,有一天连这些记忆都都被残忍的剥夺,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皇上现在在哪里?”
      “回娘娘,听德海公公说皇上现下在御书房歇着呢。”
      “好,摆驾御书房。”
      “娘娘,皇上歇着呢,您看?”德海说得一脸小心翼翼的。
      “我就在这宫门口等着就是了。”
      “这。”
      看德海一脸为难的样子,我也不再说话,直直的跪了下去。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他终是来看我了,心头微微一热。缓缓地抬起头来,“大哥?”我有些惊讶,一股难以明状的失落涌上心头,直直的撞上心尖。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大哥是这样对我说的,他的眉头微皱着。
      “大哥,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看着他,很绝决地说。
      “摇光,很多事你不会明白的。”大哥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哥。”
      “摇光,回去吧。”大哥摇摇头,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大哥,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吗?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不要,娘死了,天权离开了,开阳走了,玉衡死了,楚家没有了,楚家就要没有了。”我有些歇斯底里,哭着,不住地摇着大哥。
      “紫衣,带娘娘回去!”大哥说得绝决,回眸间,竟然看见大哥的眼里分明噙泪。
      “大哥,大哥。”我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直到消失,我又要失去大哥了,我不知道后来是怎样回到寝宫的,没有了,没有了,心里空洞得吓人。难道皇上就那么爱那个女人,她说什么他都信,而我呢,我连家人都保不住。我的心里像被刀挖的一样,很痛,很痛。
      大哥走的那天,我没去,后来,皇上给了他一个隆重的身后事,可是,有用吗?那一刻,我突然开始惊醒,如果放任情况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我的亲人,家族,甚至尚未出生的孩子,都回成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突然想到‘力挽狂澜’这个词,事到如今,再也没有退路了。
      一个月后,我被嘉封为皇后,一个以大哥的生命换来的尊号。让我觉得很悲哀。上谕已发,想推是绝不行的,受之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大哥的死。孩子,娘,娘已经不知道能保护你到何时了,不过,无论如何,娘都会尽一切可能保护你的。
      “紫衣,我想见一个人,一个旧识,你能为我请到吗?”我看着紫衣,在这敏感而微妙的时刻,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可是,我真的顾不得那么多了,所有的矛头都指着楚家,为了楚家,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只有冒险了。
      “能,即使粉身碎骨奴婢也会把那个人请到的。”紫衣明白了我的所指。
      我点了点头,“你去吧!”
      过了几日,紫衣走入内室,附在我耳边,“娘娘,上官大人来了。”我点点头,挥退了侍女,“微臣上官谨参见娘娘。”
      “快请起,上官将军。赐座!”
      “将军,摇光现下就实话实说了,皇上在朝中的官员变动上官将军应该明白的,本宫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将军世代尊贵,倘若就让那么一群人踩在脚下,只怕也心有不甘,皇上有心如此,着实让人忧心啊!”
      “娘娘,您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下官记下了。如果娘娘需要,下官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上官将军,你还记得那次赌局吗?我们赢了。
      “娘娘,下官记得,这次,如果娘娘要赌的话,通知下官一声,下官愿同娘娘同进退。”我不知是不是太子的缘故,上官将军对我真的很好.
      “很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先退下吧。”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永昌二年,庶族的官员派士兵包围了丞相府,爹被宣读了四十三条罪状后就地诛杀了,我象做了一场恶梦一样,据说,家中的仆妇早已遣散;据说,二姨娘自尽徇情了;据说,官兵攻入府中的时候没花一兵一卒;据说,丞相死时说着惊鸿,对不起;据说……幸亏三姨娘很早就离开京城去找天权了;幸亏二哥外出云游去了;幸亏……
      我挥退了紫衣和硃砂,沉沉的昏睡过去,梦里,有爹沉重的叹息声,太子和玉衡相伴而立,朝我挥挥手,我吓得醒来时,小腹一阵疼痛,刹那间,床单一片血红,红的刺眼,触目惊心,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好久,耳边传来一阵阵嘈杂的人声,还有嘤嘤的哭声,我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手脚仿佛被束缚住了,难以动弹,有过了好久,我才睁开了眼,刚想坐起来,一只大手将我又按了下去“别动!”我没有抬头,“我小产了,是不是?”“摇光,你还年轻。”我看见缙橖的眼眶分明红红的,但我已经不再相信他了,这个亲手毁了我的家的人,或者,再也不相信爱了,为爱而孕育的孩子没有了,一生唯一的爱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流着楚家的血液的孩子,没了,也好。”我打断他的话,翻了个身,不再说话。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了。望着四下里无边的黑暗,心中满是绝望,我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不了,心里满是凄凉,去吧,孩子,去找舅舅,找外公,还有那好温柔好温柔的外婆,你再也不用和娘一样,整日活在战战兢兢中了。
      我完全醒来的时候,听紫衣说我因为小产有感染风寒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了,皇上每天在这里陪我,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何苦呢!死了倒也干净。”紫衣突然流着泪跪了下来,“小姐,你不要这样啊,老爷夫人若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大少爷的死也会没有意义的,小姐,难道你不想为老爷报仇吗?”
      “报仇,怎么报?”我惨笑了一声,“现在,除了等死我还能怎么样?现在是爹,下一个呢?是天玑,还是天权,或者,就该轮到我了。”紫衣不再作声,我的眼泪开始溢出眼眶,沿着鼻翼流下来,我怎么也止不住。紫衣在一边看着,也开始哭,两个人就这样哭作一团。
      “娘娘,请沐浴。”说话的是硃砂,我抬头看了看她,“娘娘,孝德太子以前就看出有一天,你终会母仪天下的,他想锻炼你的,可是,没有料到,一切都这么快,这么快,就结束了。。。”硃砂的眼神有些凄迷,看着她,我又不禁想起了孝德太子,终是不忍心违了她,便随了她。
      “紫衣姐姐,这儿硃砂来就好了,姐姐也累了,歇着去吧!” 我朝紫衣点了点头,她便退下了。
      “娘娘,这是一桶水,娘娘若是想重生便好好洗个身子,明天开始我们把该还的都还了,该讨的都讨回来;娘娘若是觉得该还的都还了,该讨的都讨回来了,那硃砂就成全娘娘,然后再去地下向太子请罪。” 硃砂说完只是直直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是要看到我的心底去。我看了看她,不禁苦笑,“怎么报,怎么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死了,倒也干净,不用成天胆战心惊了。”
      突然,我被压着直直的沉下水底,也不愿做反抗,恍然间,娘说,“善泳者,必溺于水!”而我,甚至还没有泳,就这样溺于水了,直觉地不甘心,硬是抓住硃砂的手冲了出来,“硃砂,替本宫更衣。”“是,娘娘。”
      那一夜,我让硃砂点着灯,看着忽明忽暗的火苗,忍不住拨了一下灯芯,火苗窜的愈发激烈了。硃砂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
      “唉,拨一下,都窜出来了呢!”我叹了口气。
      “而拨的人,如果——” 硃砂呼地吹灭了那盏灯。
      “硃砂,目前我需要的是韬光养晦,我需要一个人替我向大家说本宫身体违和,至于什么时候好么,那要看这灯能烧多久了,到时候,由一阵风,就象这样,我又学着硃砂那样呼了一声。你说呢?”
      “娘娘,是郑太医还是高太医呢?”
      “硃砂,你知道的。”
      “郑太医,对不对?上次娘娘心口痛之事郑太医并未外传,那么,这次我们也能相信他,而高太医,虽然曾经受过相国大人的恩惠,他又常说要报答大人,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因此硃砂窃以为在现实中真正对你忠诚的,往往是曾经给过你恩惠的人。”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硃砂竟有这等见识。
      第二天,宫中传开了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的事,太医说是长期结郁,一时间又气火攻心所致,再加上娘娘新近流产,身体每况愈下,一时间来元沁宫探病的人络绎不绝。
      “鸾趾宫的密嫔,上阳宫的端嫔来了。”硃砂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姐姐,请节哀啊!” 密嫔向我行了个礼,端嫔看我的模样竟要哭了,我拍了拍床沿示意她们坐下,“不要紧的,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由着它去吧。好妹妹,今天你们来了,你们的心意姐姐领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她们也就告退了。
      中午,少许进了些事物,见一盘核桃酥,有是一阵感伤。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醒来时,见缙橖坐在床沿看着我,见我醒了,忙站起来,那一刻,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暖意,只是下一刻我便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皇上!”我作势要站起来,“快,快躺下。”那一刻,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忽然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他,我的家在他的一声令下后化为乌有,那里曾经有我最宝贵的回忆。一切都没了,我的心又刺痛起来。
      “你很想你二哥吗?连睡着都在喊二哥。”他尽量说得小心翼翼,我看着他,幽幽地说:“说不想那是假的,只是过去的总是过去了,况且,二哥现在时戴罪之身,见他,就是害他啊,如此,倒不如永远不见,平平安安的,多好。”说到最后,我只是茫然的看着窗外。
      “你真的不想见你二哥?”
      “相见争如不见,无欲则刚,不是吗?皇上。”我看着他,摩梭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轻轻地说道:“当年桃花林里那个白衣少年如今已是九五之尊,身上散发的是帝王家的大气,然而,我终究不是那名站在帝王身边的女子。跟了你这么多年,红霓,该是有个名分了。”
      “你真的这么想?”他说完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在抖。
      “是的,臣妾窃以为那是她该得的。皇上,难道你就从未曾想过要给她一个名分吗?”
      “朕自有考量,皇后好好休息。”说完便离去了,没有看清他脸部的表情,只觉地,他并不愿意,是啊,过分聪明的女子成为枕边人,尤其是一个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驾驭的人,这终是为君王所忌讳的,我,冷红霓,原来,我们的宿命是相同的,只是,如今的楚摇光在君王眼里是一个已再无利害之处,成了深宫里完完全全依附帝君而生存的女子,而冷红霓,她有智慧,她是天机老人的传人,她甚至有一部分的忠实的追随者,她,是可怕的。
      事情就这样搁在那里,没有人提,而我在等待一个时机。没有爱了,真得不再有什么牵挂了,什么都不会再有了。有的,只有浓浓的怨恨,毕竟,哪些,都是我爱了十几年的亲人啊,就这样,没有了,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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