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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牛仔,血与沙-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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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我的小猫不见了。
它背上的毛是黑的,但小小的爪子和肚皮却是白色的,黑白分明,看上去很吸引人。每当我和它一起奔跑在大街上、沐浴着阳光的时候,四肢矫健的它总是会眯起金黄色的瞳孔,像是封了条细线的琥珀。
可是在前天晚上,它再也没有回到家。
我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
爸爸妈妈都说算了再等等,大不了再去抱一只……但我就是忘不了我的小猫。
所以我从昨天开始,就趁他们睡得最沉的时候偷偷出家门寻找。
跑过黑暗的街道,跑过昏暗的街灯。
偷瞄有下水道口的台阶,围着垃圾堆打转。
等到天都快亮了,依旧没有找到它的踪迹。
我哈气连天的考虑了一天,想到了个很可能的答案。
……如果它做了有钱人家的猫,那的确是不会想着回来!
所以今天,我想去大点的房子里面看看。
我知道东边有幢很大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那边的人总是很少。
要是我的小猫跑到那边去的话,没人看见也是正常的。
今天半夜,我穿着睡裙,蹑手蹑脚的离开家门,向着那幢大房子的方向出发了。
穿过一条小道,绕过一个废墟,走的小鞋子满是尘土,终于看到了那个黑沉沉的大门。
——是幻觉吗。
门外偏上的地方,有一对宝石一样的东西在闪着微微的蓝光。
24.2
【这是打开两扇门的钥匙。所有的房间你都可以打开,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
【只是我禁止你进入那个小房间。】
【如果你把它打开,你得到的只能是我的愤怒。】
——对了,是蓝胡子。
不合时宜的台词从失去恐惧的少年脑中咕噜咕噜冒出,在破碎的那一刻变成了转瞬即逝的明悟。
……就像是故事里的场面一样。
有时候,保有互相的秘密是促进感情的良方。但对于有些极度自私、极度自我、极度自傲的家伙来说,那种无礼的行为反而是一种冒犯:这意味着对方想要继续上前,继续靠近,干涉她的自由,剥夺她的独立性,诱骗她的信任,将她所建立的完美而又稳定的世界与思维重新颠覆。
可是,这个选择才是最适合的。
少年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仅仅打开其他的、没有你存在的门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天气预报原本稍微因紧张而僵硬的脸竟缓缓的露出了一丝松缓的笑意。
然而闭目而站的对方并没有将这一稀奇的景色捕捉入眼。
她的怒火炽盛,杀意蓬勃,仿若一只发现有生物进入领地,忤逆其意志,践踏其权威的斑斓猛虎。
“我最先学会的事不是战斗或者服从。”
于是猛兽从嗓中发出警戒的喉音。
“……是谎言。”
“自从能看见那个东西之后,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投身于他们所虔信的事物之中去。”
“但那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总能掩盖的很好:信仰、理想、处事手段、思考方式……”
“虚假只要变成习惯,连真正的感情都会萌生出来。”
“就像现在一样。”
她缓缓睁开眼。
那眼神没有注视着少年身上任何一处细节,却分明让他产生了种整体已被锁定的错觉。
她只是作为一个习惯杀戮的机器,注视着这个依旧活着的生命。
“多明尼克·布奇。世界上的不幸多如牛毛,你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骤逢变故的少年而已。就算有多痛苦,只需要以时间磨合,对自己施与谎言,总会找到生存的意义。然后你就会发现,平淡而寻常的日子才是主流,并不再寄托幻想于什么荒唐的冒险或者深沉的里世界……也不再需要我这种人。”
“本来我是这么想的。”
天气预报因为这个称呼而感到一丝刺痛和恼怒。可他很快就将这丝不妙的波动压了下来:
“真是足够高高在上的怜悯。”
“不然呢?你在期待什么?一位满足你任何希望,连死亡都能一言不发的赐予你的仙女教母?别做梦了。就算有这种神奇生物的存在,你我都会选择一枪把她崩掉,顺口咒骂一句你他妈早干啥去了——我们就是如此自我的疯子。所以。”
皱着眉的星见音顿了顿。
“你也应该十分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相处一年都不到,真实和虚言都分辨不清,只需要找到一点希望,连个浮标都能当做救命绳往上拽的小鬼……”
那股怒意终于将她利落而冷峻的话语掩盖,变成露骨而高傲的刻薄:
“……凭什么试图理解我?”
24.3
看上去就像是黎明前的普通宅邸。
但越是迈步越是沉重。
越是前行越是恐惧。
这股不知由何而来的负面感情,只能归结于已经肉眼可见的那栋建筑——
——那个旅途的终点。
“你还真的跟上来了啊……”
它听到牛仔的感叹。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每次过来总觉得寒毛直竖……现在回想起来,无论什么时候来,周围总是没什么行人……”
该不会那位大人真有王霸之气之类的东西吧。
小狗将下意识颤抖起来的脚重新点地,控制住自己天性带来的恐惧情绪,故意佯装不屑的腹诽:百来年的吸血鬼,要是真有什么,恐怕也只剩下老龄臭罢了。
进去?本大爷又不嫌命长,只要把那群人带过来早早解决掉,我就能回到纽约街头继续当我的大王,何必在这里跟不是酒鬼就是危险分子的人类打交道……
但它的鼻尖捕捉到一个清晰的味道。
于是小狗疑惑的发出一点喉音,将视线投向笼罩在即将破晓的夜色之中、几乎演变成更深沉的黑洞的那扇大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有些脱离边缘的碎片,正蜷缩着躯体,发着颤,脱离了既定的轨道。
向着内部——
伸出手。
……啊。
那是血的味道来着。
她无数次在菜市场和案板上闻到过类似的气息。
嗡嗡的绕着苍蝇,湿润的斑驳着泥土。将红黑的颜色点缀上黄白的装饰,让死寂的曲线覆盖住干涸的皮革。
堆积如山、体积感十足的黑影。
脑中回忆起厨师举起手中刀具的场景。
——向着案板狠狠落下。
分割。切碎。肉糜。
黑影之间有一截浅色的猫爪斜斜的从夹缝之间穿插出来。
地上有一只暗淡的金色瞳孔。
像是琥珀。
即使大脑还没有接受那份冲击,但在那瞬间。
案板上的鱼就已经换成了她的小黑猫。
斩下。
碎骨。
分肉。
“不、不……”
于是悲鸣终于从女孩的嘴里溢出。
“不要呀呀呀呀呀呀呀——!”
“SHIT!”
和男人的咒骂几乎同时,一声清亮的啼鸣在浮现晨曦的空间里悠长的响彻。
他口中的猛禽已经醒来,而它背后的宅邸却似乎陷入了沉眠——只是出现了一丝微光,那份鬼蜮般的森冷就似乎被消融了些许。
可这对现在的局势毫无帮助。
森冷还未彻底消融,冰寒就已经填补上了它的空缺:游隼展开它的大翼,本应随着空气流向起伏的羽毛正严密的低垂着。霜气成丝成缕的凝结,闪耀的冰晶从羽毛末端如星辰般向四周垂落。
在这堪称美丽的景象之中,诡异的半透明灵体正在游隼的背后显现出它的真容。
——那是一具不与任何生物相似的残骸。
“……那也算是替身?”
伊奇的脑中不由得诞生出这个想法。
也难怪它这么想。那个幻影的大小远逊于他目前为止看到的各色替身。除了带着鸟喙结构的头骨以外,只有脊椎骨旁边的六个展开的、比起鸟脚更像是昆虫节肢的小爪。
仅凭它的形态和样子,很难想象它到底要怎样展开攻击……
下一秒,骸骨张开了爪子。
而爪子则攥住了霜气。
霜气因为被紧握的动作而咔咔作响。
——只是眨眼的功夫,它就从缥缈不定的气体凝固成了巨大的冰锥!
凭空生成的巨大固体在空中摇摇欲坠。如果此时用鸟类的翅膀滑行一小段距离,如果这时候冰块再多出一点重量……
绝对能轻易地砸穿任何一个生物的脑壳吧。
哪怕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弱小的生命。
啼鸣与霜气的微响似要落幕,在伊奇刚刚意识到对方的危险性之时,另外的一声巨响却将死亡的帷幕强行揭开。
那是一枚子弹。
扳机扣动、撞锤敲击。撞针戳中□□引爆火药,随着硝烟和轰鸣,它旋转着,以比挥动翅膀更快捷的速度镶嵌在结构尚且松散的冰锥之上。霜白的晶体咔啦咔啦的掉落,先是几道清晰的裂纹,接着就如蜜瓜的丝络一般复杂的漫延开来——
幻影的爪子只得再次抓住了空气。
于是游隼像机械般一顿一顿的转过头部。
锐利的视线定格在举枪的牛仔身上。
尽管那个人类的表情无比扭曲,他持枪的右手却一丝颤抖都没有。
“我尊重全世界所有的女性……”
滤嘴已经被牙齿和唾沫打湿的弯折在牙床里。
声音简直就是在呜咽着求饶。
“……我……”
面部肌肉皱成一团的牛仔咬着牙自暴自弃的强调:
“……要让我放弃这个原则,还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