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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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手的过程其实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血腥。类似于手术刀的刀子，刀片薄薄的手臂上滑动一下。施术者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壮大彪悍，但是眼神并不凶狠，取刀子的时候嘟嘟囔囔，说的是意大利语：“年轻人就是不可思议，怎么会为了女人送上门来断手……半年之后就会后悔，女人这东西，又蠢又没良心，偏偏还自作聪明……”
江南居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江汉用你疯了的眼神瞪过来。
江南立刻板住脸，但是身体还是颤抖着。
如果这话被唐画听到了，只怕会跟这个屠夫一样的男人拼命吧……
中年男人压着江南的手腕，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用英语小声说：“会意文？”
江南点点头。
男人更加唏嘘，还宽慰他：“没关系，孩子，我家那小子也像你这么大啦！手快点就不会很疼。”
男人举起刀，又突然停下，看了看江南的手腕，又看看江南，又看看江汉。
江汉紧张的脸颊都出汗。
能混过去么……
还好，男人只是停了几秒钟，便继续动作。
确实不怎么疼，刀片割开皮肤，然后迅速探进去，稍微倾斜，便挑断了肌腱，手法纯熟，避开血管，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多少。速度很快，没时间疼，手就已经麻木。
“为了个女人，真是不值得……”大叔嘟嘟囔囔的看着垂下去的右手。
坐在一边看似睡着的男人此时突然出声：“Zack，你还没有使出绝活，我最近亏待你了么？”
中年男人一愣，然后叹气：“好啦好啦，”接着转头对江南说：“没办法，这是我老板，孩子你可能要多遭点罪了。”
“怎么这样，他的手不已经……”江汉推开中年汉子，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叫。
“算了，江汉，”江南捂着右手，阻止江汉。
已经这样了，不相信还有什么更倒霉的，不让这男人解气的话，可能还要找唐画麻烦。
于是刀子一直划过肘部，那里也有肌腱。
但是，江南还是相信，Zack手下留情了。
离开的时候，Zack用低不可闻的意大利语说：“我虽然开始眼花，但左右撇子还是分得清的……”
医生说，虽然看着血肉模糊，但是不是没有可能康复。
江汉黑着脸说：“怎么，还要我准备礼盒登门拜访，谢谢他们么？”
江南是左撇子，虽然后来死活被矫正，但是好巧不巧的，画图从来都是用左手。
把江南送到了苏格兰，联系了一家条件环境都不错的康复中心，又跑回伦敦给他办休学，忙完了之后，江汉才想起来，这些日子，唐画，怎么样了？
他找到唐画，果然瘦了很多。
以前见面总是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以打击讽刺他为乐。
现在却坐在对面，对着一杯白开水发呆。
“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他不会见你的。”江汉喝了一口水，从来没发现说话是这么的困难。
唐画好像没听见一样，目光呆滞的看着玻璃杯。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江汉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副惨象，明明是因为这个姑娘，江南才……但是现在却讨厌不起来她。
“二哥……”唐画突然叫住江汉，她一直跟着江南这么叫他。
江汉没敢回头，唐画也是从小跟他们玩到大的，跟妹妹差不多，他怕一回头，就心软忍不住。
真想告诉她实情。
忍了……
他直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后来听说，唐画夜夜笙歌；后来听说，唐画天天酩酊大醉；后来听说，唐画很久不上课；后来听说，唐画回国了。
江汉坐在病床边，抖开报纸，貌似专心致志的阅读上面的内容，漫不经心的说：“你管那么多，她走了也好，省得你天天牵肠挂肚。祸水一个，把你祸害成这样你还惦记她！跟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过这姑娘，咱们算了吧，一辈子刻骨铭心这一次够了。”
江南不吱声，江汉心里有些发毛，时不时的从报纸沿那里偷瞄他。
江南坐在床头，看着手上的输液针发呆，江汉假装看报纸，但是实际身体前倾，虚坐在椅子上，防止江南拔掉输液，只要江南已有动作，他就冲上去。
没想到，江南叹口气，把身子下滑了一点，翻了个身子，被子往上拽，盖住了大部分脸。
不乐意了这是。
小样的，看着你长大的，十几年还能不了解你！江汉撇嘴。
“别不乐意，忠言逆耳。你瞒着她，不就是相信，她确实能去跟人拼命么！”
江南缩了缩，微弱的声音从被子下面出来：“可是，我不想和她分手。”
江汉彻底的怒了，脑子里一直紧绷的理智的弦啪的断了，他站起来，快步走到床边：“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说了半天说不通了！你看看，为那个娘们，你成什么样了！我跟你说，你别想了，别嫌我说话不爱听，唐画那姑娘，可爱是可爱，但是不是过日子人，你根本镇不住她！早晚要被她拖死，那孩子岁数又不大，过几年就忘了，也不能为你守着，趁着这次，分了就分了，对你好，也为她好，省得时间长了没感情还舍不得分！”
江南又不出声了，江汉几近崩溃，一家子都是痛快人，怎么出了这么个闷葫芦！
推了推：“说话！”
江南不动。
啊啊啊啊啊啊！！！吵架的人，最受不了另一方没回应，跟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什么分别。
一把掀开被子：“别以为捂着脸就没事，你……喂……”看见被子下人的脸，江汉哆嗦一下，接着又硬气起来，“是爷们就别掉眼泪，为个女人哭，传出去丢不丢我们老江家人脸！”
这时护士进来拔针头，见此情景，狐疑的看着两人。
拔下针，江南坐起来，蜷起膝盖，左手握成拳头堵着嘴，无声的抽泣。
江汉心烦意乱的看着他哭。
江南断断续续的说：“我知道我们性格是极端，我知道她会嫌我闷……但是我就是想在她身边，直到她厌倦我，而不是现在这种情形。”
现在，是我不要她，在她最信任我的时候，抛弃了她。
江汉坐到床沿，拍着堂弟的背：“所以，不要找她了。她已经恨你了。”
违心的说着谎话，但是有什么办法，唐画的存在，只会让江南状况缠身。
唐画一直都不死心，总是想方设法的联系江汉，企图套出江南的下落。
江汉的法国女友罗拉想不通：“你堂弟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操心，即使为了唐画去死，也是他心甘情愿啊！”
江汉不说话，心里想，切，你们法国佬，哪里懂得中国的伦理，江南也算是我带大的，长兄如父，当爹的能看着儿子被狐狸精迷住？
江南情绪一天天的平静，右手除了不能提拎重物和做精细运动，一切安好。
虽然这种平静，仔细分辨，是一种无望。
但江汉始终相信，再过一段时间，总会恢复。
所以，江南说，师兄在国内开了一家事务所，邀请他回去而他也同意时，江汉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同意了。
醉酒误事，江汉铁青着脸，罗拉若无其事的拎着箱子：“这是给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已经，把江南送到了就回吧，尽量不要用到年假。”
忍了，这娘们，趁着他喝多，居然用他的手机给唐画发短信通气儿！
然后，顺理成章。
她一直在等他，而他也是。尽管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唐画惹事的那条街，从来都是多事之地，又一轮的争权夺势开始。
王诚，就是那个大哥，多次被请到警察局。
当年的受害者都是当地警方的寻找目标。
江南就是其中之一。
王诚的助手打电话给的江南。
“我不会作证，你放心。”
“当然，人人都会这么说。”电话那头的声音漫不经心，却更显阴冷。
“我已经回中国了，对他造不成威胁，不过一件刑事案，警方不会跨国的。”事情过去就算了，手断了，即使那家伙进了监狱，也不能恢复全部功能。
“嗯，孩子，我们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都是靠的小心二字。据我所知，你的那个小美人，也回到了中国。”
江南本能的反感，立即就想放下电话。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离得太远，拿你没办法。没关系，不是还有离得近的么，你那个叫江汉的堂兄，我们会时常拜访。”
“那你想我怎么样！”
“回英国，我们会照顾你，直到审判结束。哦对了，把你那个小美人也带着。”
江南一惊：“不要找她，本来跟她就没关系，我们的事情我们解决。”
“不可能不牵扯到她，警方得到的资料是，王诚是和你争风吃醋，才断掉你的手。”
“那也不要找她，随便找个女人就好，我会跟她说明情况。”江南迅速想着对策，“好了，我不想和你多说，再见。”
回去后，江南住在江汉家，只不过是在王诚一伙人的监控下。
不可以打电话，接电话要先被监听，网线全部掐掉。
江汉和罗拉都不能随意出入。
江淮几次的电话，江南也知道唐画情绪的波动。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跟这些人的瓜葛了，他会回国，江汉和罗拉会去法国，不会再受到威胁。
宝贝，你已经等了我四年，这次，请继续信任我。
看着唐画消瘦的脸，江南心无以复加的疼。
“如果我的存在带给你的痛苦比快乐多的话，那请你甩掉我吧。”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唐画却答应了。
不指望她会再次原谅，但是还是抱着侥幸心里。
江南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一些，看着唐画哭着离开。
怎么会看不出，她看向自己时，眼神的犹疑和不确定，怎么会想不到，自己的几次不辞而别，会让她产生多大的怀疑。
她的心，已经不是一心一意在自己身上了。
没关系，宝贝，你高兴就好。
多年前的一个上午，江南还只有六岁，他妈妈带着哥哥，离开这个家，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城市。
他被家里的阿姨领着，一直送母亲送到大院门口，茫然的看着母亲和兄长的背影。
同时，唐画被二姐抱出来晒太阳，唐画是政府大院里有名的小美人，每次出来都有众多人围观。
三岁多一点的唐画缩在二姐怀里，眼睛转来转去。
看到她最喜欢一起玩的江南的时候，突然笑了，挣扎的从二姐怀里跳下来，摇摇晃晃的向他走去，拉着他的衣角，伸开双臂：“南哥哥，抱抱！”
两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孩抱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周围围观的人们纷纷赞赏。
二姐笑：“我们家画画就喜欢跟二小子玩。”
响应一般的，唐画在江南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吧唧一声：“最喜欢南哥哥！”
小小的身子软软的在自己怀里，口齿不清的说着小孩子才不会隐瞒的真实情感，脸上还有口水。
小姑娘还嫌不够，大声嚷嚷：“我将来要嫁给南哥哥。”二姐说过，结婚就是两人在一起，可以天天见面，天天一起玩。她要和江南哥哥天天玩。
大人们哄笑起来。
江南的表情还是茫然。
唐画怯怯的看着江南，拽了拽他领子：“哥哥，你生气了？”
江南没说话。
“那，那我不嫁你了。”
“哟，画画，天天不都在家念叨要和江南哥哥结婚么！怎么又不嫁了？”二姐出来拆台。
唐画嘟着嘴：“南哥哥不高兴啊！那我就不嫁了，哥哥高兴就好。”
在后来的十几年里，人们都不解江南对唐画无可挑剔的宠溺和包容，甚至连唐画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只有江南自己知道，那天的情景，从来没有被忘却。
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没人问过他高不高兴；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没人问过他高不高兴；妈妈走了，没问他高不高兴；哥哥一步三回头，却也没问他高不高兴。
但是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为了让他高兴，放弃了自己当时唯一的梦想。虽然，在成年人眼中，这梦想只是个笑话。
所以，宝贝，你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