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爱》豌豆Z

22、五月的梦

　　简单地洗了脸，我就那样坐在马桶上发呆，直到雷霄在外面生气地大力敲门。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收拾一下吗？几个人还等着我们吃饭呢。”雷霄看着要死不活的我皱眉说。
　　“我不去了，你能叫个人送我回学校吗？”低着头，我轻声问。
　　“什么？你是乌龟吗，一遇到点困难就缩回自己的龟壳里？你下午打我那劲儿哪去了？不就是个男人吗？要么抢回来，要么放弃，至于这样吗？除了逃避你就不会其他的了？”站在我面前，他冷冷地讽刺道。这人真的不懂女人的心，也不知道什么叫温柔。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喃喃地嘀咕道。
　　“行，我是不知道。但你不要忘了我带你来的目的，现在马上收拾干净跟我去吃饭，至于以后你要死要活都随你便。你今天要是敢阻碍了我的计划，明天我就不能保证陆一然还能好好地活着，明白吗？”一把把我拉起来，雷霄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说，然后大力关上了浴室门。
　　“为什么是我？混蛋雷霄，去你的鬼计划！”尖叫着发泄完，我还是慢吞吞地洗了个澡，穿着宽大的浴袍站在镜子前面。拉了拉有些松松垮垮的衣服，我又把丢在一边的衬裙捡起来穿在里面，这才拉开门。
　　坐在沙发椅上的雷霄皱眉打量了我几眼，站起来拉着神志不清的我出门。经过大厅时，墙上的大挂钟刚好响了，已经九点了。
　　竹林轩在酒店的南边，经过长长的透明玻璃隔开的走廊，一大片黑森森的竹林下，日式复古的小酒馆里热闹非凡。越来越近了，我感觉自己全身冰冷，心脏用力捶打着胸腔让我呼吸困难。
　　“脸上给我擦干净点，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不要一幅凄惨的表情。”雷霄突然停下来，用手胡乱帮我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搂着我跟在服务员身后向包间走去。
　　就是有你才可怕！在心里诽谤了一番，我故作镇定地抬头看着周围。小酒馆每个房间里都是杯盘喧笑声，来来往往的也都是四海帮的人，看来这里也是四海帮的聚餐会。在最里面的一个大房间门口，服务员停了下来，用手轻敲了三下日式推拉房门，然后跪在一边为我们拉开了门。

　　宽大的房间布置典雅大方，墙上挂着飞天壁画和琵琶，房间中央是不高的长条餐桌，两边放着厚厚的坐垫。南宫蝶和陆一然坐在右手边，他们的对面是南宫雪、欧阳笑怡和李槿森，我尽量不去看他们的脸，低着头忽视南宫蝶的抱怨声和调笑声。
　　雷霄拉着我坐到陆一然下首，这样我的对面就是一直低头与欧阳笑怡聊天的南宫雪，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这样左边起是李槿森、欧阳笑怡和南宫雪，右边对应的是南宫蝶、陆一然、我和雷霄，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坐，幸运的，我却可以既不用面对李槿森，也不用担心坐在最后对面空无一人，感觉自己像多余的人。
　　“怎么这么晚？我们可是足足等了你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啊......罚酒罚酒！”南宫蝶好像特别开心，已经喝了不少，一张明艳的小脸闪闪发光，开始口无遮拦。
　　“好了小蝶，你少喝点。”打断南宫蝶，欧阳笑怡看着我们笑着说，“不过是该罚，按照规矩，迟到罚三杯。”
　　桌上早已为我们摆好了六杯酒，闪着莹莹绿色的光，一看就不是啤酒，我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一脸轻松的雷霄。在我的目瞪口呆中，雷霄干净利落地一分钟内六杯全喝了，面不改色。不光是我，整个屋子的人都呆了，最后还是南宫蝶突然跳出来嚷着：“不行，不行，罚酒没有代喝的！犯规，犯规，一人再罚三杯！”
　　六杯很快又摆在面前，南宫雪面色有些苍白，欧阳笑怡尴尬地笑笑，李槿森侧着身子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酒杯自斟自饮，好像这里发生的是场与他无关的闹剧。从进屋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抬头看我一眼，这让我的胃里一阵绞痛，头脑里乱成一团。看着眼前澄绿色闪着诱惑光芒的酒，我突然觉得又饿又渴，却难受得想吐。忍着胃里的翻腾，我一口气喝掉了三杯，捂着嘴强迫自己吞下去。
　　“喝点汤压一压酒气。”一小碗热汤放在我的前面，陆一然的声音里带着让我心酸的关心。
　　我刚拿起汤匙低头准备喝汤，耳边突然一阵劲风，右脸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吃惊之下汤碗勺子翻滚到身上。
　　“你在干什么？”耳边传来陆一然的怒喝声，抬头看见他正一脸愤怒地抓着南宫蝶的左手。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贱女人生的身份不明的野种，你也敢跟我抢男人！我告诉你，不想死得很难看，你就给我离四海帮远点......”
　　“你给我闭嘴！”
　　耳边是南宫蝶疯狂的咒骂声和陆一然的怒喝声，我站起来看着眼前充满恨意的美丽但扭曲的脸，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先是呆呆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然后南宫蝶疯了一样的向我扑过来。
　　“我要杀了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贱人！”陆一然抱着疯狂的南宫蝶，对面的欧阳笑怡和南宫雪也站了起来，只有雷霄和李槿森无动于衷地继续喝酒。
　　我真想扑过去跟她痛快的打一架，却只能全身无力地站在那里。我想骂回去，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只是因为她辱骂了我的妈妈，那怕不知道她是谁，我还是气得打了南宫蝶，嘴里却说不出一句为她辩解的话。
　　“好了小蝶，姐好不容易回国一次，你就这样欢迎我的吗？看在欧阳姐的面子上，算了，都是朋友。来，你们俩喝一杯，这事儿就算了。”欧阳笑怡一脸尴尬地劝道。
　　“我告诉你兰雨，今天这事儿我就跟你没完。你如果不现在跪在地上给我道歉，保证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四海帮的地界里，我今天就让你出不了花溪湖！”冷静下来的南宫蝶瞪着我冷冷地威胁道。
　　“是吗？”突然一把把我拉坐下来，雷霄右手搭在我的肩上，看着我的脸郁闷地说，“在四海帮里，还从来没有人打过我的女人，所以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到该怎么办呢。小蝶，你这是在扇我耳光吗？根据帮规，是不是该断你的左手呢？既然是咱们四海帮的事，我看还是按四海帮的规矩来办，我们现在就去见七叔，让他老人家来断吧。”
　　“雷霄！小蝶还是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能抬出帮规来压她，你就真的这么喜欢这个女人吗？小蝶说她跟陆一然和李先生都有关系，这样一个女人也值得你威胁亲如兄妹的小蝶吗？”一直沉默的南宫雪突然一脸愤恨地指着我对雷霄说。
　　面对她们的指责，我低着头沉默不语，听见身后的雷霄小到无声地讽刺了一句：“亲如兄妹？”他低如耳语般的声音估计只有我听见了。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各位慢慢喝。”一个熟悉的磁性男中音突然打断了一屋的沉默，李槿森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看也没看我们一眼漠不关心地向门口走去。欧阳笑怡一脸尴尬地跟了出去。
　　“喝酒还是去找七叔，小蝶说吧。”雷霄的声音把我跟着离开的神智拉了回来，我低头注视着装满绿色液体的酒杯，双眼刺痛酸涩。他肯定更加厌恶我了吧？这样一个尴尬难堪的女人，看一眼他都觉得恶心吗？
　　一屋子人突然静了下来，各自灌着酒。我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再也喝不进去，胃里扭曲抽痛着，直到失去全部的知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我一个人躺在宿舍自己的床上，头昏沉沉的，听见外面午饭的音乐声，胃里抽经般饿得我发狂。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前半截是可怕的噩梦，后面是温暖的美梦。正在想着时，宿舍门像被人破门而入般砰地一声打开了，琦琦拿着两个饭盒激动地冲了进来。
　　“兰雨，你醒了啊？老实交代你昨天干什么了，为什么李老师半夜三更凌晨四点抱着不醒人事的你回来？还交代我帮你打饭呢！拿去。”把饭放在我前面的桌上，琦琦一边打开饭盒吃饭一边好奇地看着我。
　　凌晨四点？李老师？看着饭盒里香气扑鼻的土豆烧牛肉和米饭，昨天的记忆开始慢慢回来。那不是梦，昨天是端午节，我跟着雷霄去了花溪湖，遇到了李槿森。我如愿地见到了他，但却不是记忆里的他了。记忆里的他是温暖的安心的，现实的他确是冰冷的冷漠的陌生的，他一定不想再看见我，我却让他看到了昨天晚上那不堪的一幕。
　　“你跟李老师什么关系？你不会已经把他拿下了吧？”琦琦一脸八卦热切地盯着沉默的我。
　　一定是雷霄叫李老师送我回来的吧，想到这里，我觉得他也许也不是想象的那样恶劣。隐约记得后来自己吐得一塌糊涂，又哭得死去活来，慢慢地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围绕着自己，让我平静了下来。温暖的气息触摸着我的脸，在我耳边轻声呢喃，让我如坠云端。这都是梦吗？全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看着身上的干净衣服，我皱眉发现这身柔和舒服的亚麻色睡衣并不是我的。
　　“这是你们帮我换的衣服吗？”我抬头问对面的琦琦。
　　“啊？你回来就穿这样啊，所以我说你跟李老师到底什么关系？老实交代，不然我可要让全校都知道你跟李老师过夜的事哦！”琦琦一脸不满地威胁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跟朋友出去玩，李老师只是送我回来。”我有郁闷地想着可能是雷霄或者李老师帮我换了衣服，幸好内衣裤没有变，要不我真的要羞愧死。
　　“真的吗？哪个朋友？他们怎么不送你回来？你什么时候跟李老师这么熟悉了？你昨天喝酒了吗？你有李老师的手机吗？”我头疼地无视琦琦飞出的一堆问号，收拾好饭盒准备去图书馆。
　　五月的天，晴朗，干净，带着一丝热气。这是一个热力四射的季节，我却穿着深色T恤和牛仔裤，躲在图书馆昏暗的角落里发呆。无数次地拿起电话，看着“玫瑰园”三个字却按不下去。他会住在玫瑰园吗？还是住在欧阳家？想到曾经一起在玫瑰园度过的时光，为什么这样转瞬即逝？那个玫瑰色的夜晚，留下了让我回忆一生的甜蜜记忆啊。
　　还有什么能挽回这一切呢？找到我的亲人，告诉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可能吗？也许只是已经预知的结果的证据而已。现在我还能自己欺骗自己，也许是搞错了，到时候怎么办呢？我连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为什么会这样？在这个世界上，难道我真的只有一个我不想要的憎恶我的亲人，和我不敢面对的可能成为证据的亲人？
　　“兰雨，你怎么了？没事一幅天塌下来的表情，走了，马上要上体育课了。夏天真好，终于可以上游泳课了，一听说还是李老师教我们，我就期待着今天。快点，要迟到了！”琦琦一脸兴奋的边走边说，我在一边默默无语。

　　Sc师范大学的新游泳馆很大，文学院的女生都被安排在周四下午上游泳课，但只有我们班和一班是李老师，这让被安排给另外两个男老师的另外四个班羡慕不已。三个老师，六个班级的女生，整个游泳馆里热火朝天。
　　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做着热身运动，交头接耳地评价者三个男老师的身材，最后身材完美无可挑剔的李老师压倒性地胜利。面对周围女生异样的眼光，我视若无睹机械地做着热身操。
　　“兰雨，你说你吃那么多饭都浪费了？你看你瘦的，不小心擦根火柴就能点着。”站在我前面的琦琦回头看着我摇头。
　　我笑笑没有说什么，却开始注意到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脚。这才几个月，好像是瘦了不少，没有人提醒我吃饭，帮我安排合理健康的饮食，我也不再在意自己的身体。
　　“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吧？别看兰雨又细又高，人家那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可不比你差哦！”我旁边一个叫小柳的，琦琦的死党立刻回嘴说。
　　“我有必要吗我？”用力挺了挺胸口，琦琦一脸骄傲地看着她说。一看李老师向这边走来，习惯拌嘴的两人立刻一脸认真地做起运动。
　　“好了，现在会游泳的站到左边，不会的站到右边。”
　　一声哨响，一大半女生都站在了左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和不到十个女生乖乖地站在右边。
　　“会游泳的同学自由活动，你们可以练习练习助跳台，不会的同学跟我来。”简单地说完，李老师示意我们几个跟他去浅水区。
　　“啊~啊~怎么这样？”一片哀叹声中，我跟在几个兴奋的女生后面向浅水区走去。蓝绿色的池水干净见底，我突然有一种想下去试试的冲动，趁着李老师在指导几个不会的女生，我一个人向已经在深水区玩得不亦乐乎的琦琦她们走去。
　　站在助跳台上向水里看去，感觉距离好远，正在犹豫时，水里的琦琦发现了我，兴奋地向我挥着手。他以前不让我做危险的事，自从那次溺水以后，就不让我不经他的允许游泳，所以我现在也不会换气。但是现在没关系了，他再也不会管我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是吗？
　　想着我已经闭着眼跳了下去，感觉自己重重地掉进冰冷的水里，一直往下沉，直到脚触到池底。耳边隐约听见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捏着鼻子睁开眼，水里也波光粼粼，像绿色的海，很美。抬头只看见很多摆动的脚，在水里扭曲着，我卷曲着身子缩在池底，感觉周围一片寂静，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胸口越来越难受，我却一点也不想动，就想这样待着，我觉得好累，而且越来越累。
　　迷迷糊糊快失去知觉时，一个很大的力硬把我拉出了水面，温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冷得发抖。
　　“小雨？兰雨？能听到我说话吗？”一个声音焦急地在我耳边说话。我很想告诉他我好冷，不要让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的嘴唇却找不到一丝力气。
　　有人用力压我的胸口，然后伏在我脸上感觉我的呼吸，最后总算用温暖的浴巾包着我把我抱了起来。我感觉自己还在瑟瑟发抖，从心里冒出丝丝寒气，传遍全身，让我无处可躲。我专心地抵抗着寒冷，慢慢身体开始温暖，我也沉入了梦里。
　　醒来的时候夕阳还留在窗帘上，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白色为主的环境，发现自己应该在校医院里。头有些昏沉沉的沉重，想抬手，却发现手上居然打着点滴，我有一瞬间呆愣在那里，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打点滴。好奇地把左手拿到眼前，除了有点胀痛，没有太大的感觉。注意到一部分留在外面的大针头，我的心还是惊悚了一下，急忙把手拿开。
　　正在郁闷时，一个满脸和蔼的中年女医师走了进来，看了看已经快空掉的点滴瓶，轻柔但快速地拔掉了针头，让我都没感觉出来。拿出一根温度计让我夹着，她笑笑说没事了，坐在窗边的办公桌前开始写什么。
　　在等着测温度的时候，我无聊地看着窗外慢慢暗下来的天色，有些害怕埋在案头的医生问我什么。幸运的是她并不多话，拿过温度计看了看，简单吩咐了几句，就告诉我可以回宿舍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坐在窗边穿鞋子，抬头却突然愣在那里。
　　站在我面前的李槿森皱皱着眉头，一脸面无表情，我却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不想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心里早被喜悦填满了，害怕自己会开心得笑出来，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深黑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