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情》如雪乱

15、选择

　　漫天的星辰，温柔的星光．
　　洛城外，驿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栽着一棵杨柳．在星光下，每一棵杨柳都是发光体，枝枝叶叶散发出淡淡的银光．
　　马蹄声急．
　　李净之的心更急，虽然连胜一直在耳边提醒：
　　＂侯爷，如此快马，半个时辰内取回解药没有问题．＂
　　心中惶极．只感觉怀中的碧玉瓶好象会发热一样，烫得自己好生难受．
　　不过，比起听清楚诗茗的那声大叫时，一股锥心的疼痛忽然刻入骨髓的痛楚，还是好了很多．
　　忽念起当年发现刘留消失的那个早上，惊诧过后，遍寻不见，只感到整个的心好象被挖空了一样，空荡荡的，仿佛有些什么东西，随着他的消失便也跟着消失了．
　　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给自己的却是毫不相同的感觉．
　　一个像冰，一个像火，弄得自己的一颗心，也一半寒冷一半火焰，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踢踢马腹，督促它更加的卖力的冲刺，无视已经被远远的抛在后面的连胜，迷起眼睛看着眼前的道路，正欲转向左边那条通向青草湖的小路，一条黑影从路口的那棵杨柳后面跳了出来挡在了面前：
　　＂救命啊！大侠，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
　　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后退几步才稳住．
　　李净之仍稳稳的坐在马上，目光一扫，就看清楚了眼前的那个少年．
　　凌乱的头发，还夹着几根枯草，破烂的衣服上满是尘土与血迹．
　　纵然一身的狼狈，仍可以看出是一个清秀的少年．
　　此刻正张大双手站在马前，一副欣喜欲狂的样子：
　　＂能遇上人真的太好了～～这位大侠，请你救救我家公子吧～～公子他～～～＂
　　话没有说完，泪水已经开始往下掉了．
　　这眉眼，怎么好象在那儿见过似的？
　　一边沉吟，一边策马欲绕过这个少年：
　　＂我有急事．我的手下马上就到了，有什么事就告诉他好了～～～～＂
　　＂天，你是东阳侯爷！！侯爷，真的是你吗？＂
　　不敢置信的惊呼，让李净之停了下来，看看眼前人：
　　＂你认识我？你是谁？＂
　　少年的泪水流得更快了
　　＂侯爷，我是小海呀～～咦，是胜大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云大哥呢？＂
　　感觉到连胜已经到了身后，李净之没有回头，还是看着眼前人：
　　＂小海？＂
　　连胜的声音传了过来，略有迟疑，还有一丝不确定：
　　＂你是～～～～你是刘留公子身边的那个～～小海？＂
　　小海猛点头．认出人后的喜悦，加上心情一放松，身体就支持不住了，＂乓＂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连胜自马上跳下来，走上去，一边检查小海的伤口，一边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情：
　　＂小海，真的是你吗？那刘公子在那里呢？当年，你们出事了吗？我们找你们找得好苦，可就是找不到你们～～～＂
　　还想说话，被小海打断了：
　　＂胜大哥，侯爷，先跟我去救公子吧～～再晚，只怕公子真的不行了～～＂
　　李净之只感到脑中一阵茫然，不知是应该惊诧，还是惊喜．连云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响起：
　　＂如果玉少爷跟我们回京后，刘公子又出现了～～～～＂
　　＂既然刘公子有本事在一夜之间消失，也很有可能一眨眼又出现在我们面前，谁知道呢？＂
　　幽魂般的下了马，走近地下的那个少年，那眉眼，渐渐的与记忆中的那个小海重叠起来．
　　有几分像，好象是，又好象不是．
　　＂你真的是小海？＂
　　声音很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少年已经不流泪了，闻言一阵鄂然：
　　＂什么真的小海？侯爷已经不记得小海了吗？＂
　　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被信任，小海气得一把推开连胜站了起来：
　　＂我怎么不是小海了？
　　那年，从柳少爷突然不告而别后，公子的心情就一直不好．看得出公子一直都在念着柳少爷．小海还以为公子会去找柳少爷，公子却说不了．要与您结伴上京城游玩．
　　可是公子心情不好，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十天的路程，都走了一个月，还没有到京城．
　　记得那天正好是满月，侯爷请公子去赏月．公子不用小海的服侍，小海就在房中等公子回来．
　　等到半夜，公子回来了，口中念念有辞，只是说不用小海侍侯了，让我回房间．我回到房间就睡下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和公子都被人绑了扔在马车上，不知道走了几天，把我们带到一处小院中关了起来．＂
　　小海的泪水再一次涌出来：
　　＂直到现在，小海也不知道是谁带走了我和公子．只知道每个月，公子都会被他们带走三天，再送回来时，就已经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然后就是吃药疗伤．一个月后公子的伤好了，就又被他们带走了．如此这样周而复始．＂
　　看看李净之，自己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小海好害怕，可后来想起了侯爷，柳少爷，小海以为，你们一定会来救公子的．～～～～～～～呜呜呜，可是都那么久了，侯爷没有来，柳少爷也没有来～～～公子的身子越来越差，小海等不及了～～今天晚上，终于找到机会偷偷的跑出来～～～虽然最后被人发现了，可我还是跑出来了＂
　　胡乱的擦去泪水，小海一脸的倔强：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能找到人救公子，那是最好的．如果找不到，小海就回去找公子．就算是死，小海也要与公子死在一起．＂
　　李净之的一双眼睛，竟然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看着小海：
　　＂最后那个晚上，你家公子念念有辞的，到底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小海皱起眉头，极力的回想着：
　　＂少爷与小海再也没有提起那晚的事．不过，我好象记得，少爷是在念诗～～念诗＂
　　声音低了下去，小海又想了一会：
　　＂好象是什么今年月明～～不记得是月明～～还是明月了～～今年月明人望尽～～～明年～明年明月何处看～～好象是这两句吧？＂
　　李净之闭上眼睛．
　　只感觉心跳得好厉害，几乎要跳出胸口似的，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却有了欢喜的感觉．
　　是痛苦的甜蜜吗？
　　＂今年月明人望尽，
　　明年明月何处看？＂
　　刘留失踪后，唯一找到的，就是桌面上写着这两句诗的纸签．
　　＂小海，你家公子现在在那里？＂
　　小海大喜，指着与青草湖完全相反的方向，也不管李净之闭着眼睛看不见：
　　＂那边！！侯爷，我们马上去好不好？我好怕公子已经，已经～～～＂
　　连胜看看小海，再看看自己的主子：
　　＂侯爷，还是让属下与小海前去营救刘公子吧．侯爷还是送药去给玉少爷吧．如今这样一耽搁，只怕玉少爷要等不及了！＂
　　最后一句话是盯着李净之说的．
　　小海呆了一呆：
　　＂玉少爷？他是谁？他比我家少爷还重要吗？＂
　　看向李净之：
　　＂所以侯爷没有来救我家公子是吗？＂
　　连胜摇摇头：
　　＂当然不是了．＂
　　李净之闻言全身一震，慢慢张开眼睛，心中百头千绪，已经有了决定．
　　掏出怀中的碧玉瓶递过连胜，自己拉起小海飘然上马，拉转马首：
　　＂连胜，你马上把药送到玉少爷那里．就算是死．玉儿也不可以出事，知道了吗？＂
　　＂侯爷，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没有问出口，只是解下自己的配剑递过去，自己同时翻身上马．
　　星光下，三人两马，背道而驰，距离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