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坠青衣》严持

10、章十 韩门总部

　　在北方，天下堡实力最强，名气最大，附属帮派也最多。各家帮派虽均以天下堡马首是瞻，但毕竟所长各异，于是乎帮派间也会进行各种各样的比试切磋，好挣个江湖名气，让天下堡更加器重。但要说起名气，就没有哪家比得过韩门了。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八年前骊门关，前任韩门门主韩琛以一招无影银针，于腥风血雨中救出天下堡堡主独孤鸿的伟大事迹。

　　瑞雪听完这个故事后就一直闹着要韩青衣给他示范一下无影银针是不是真的那么帅气，韩青衣当然不会理他。久而久之，瑞雪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直到今时今日，这一刻。

　　当飓风涌起，韩青衣于风中气定神闲之时，对面的韩笙身上却被刮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她想要防守，但全身上下全是漏洞根本无法防守。原来，所谓无影银针，真的就是无影。那能持续催动飓风的内力，光是想想就惊人得可怕。

　　而且，这只是无影银针的第一式：无影起狂草——能在霎那间，达到狂风呼起，风雪翻涌，万针齐落的效果。

　　满面震惊之余，瑞雪心里涌起莫大的委屈。因为期盼的人终于出现，他像极了个受尽欺负的小孩，终于不用倔强的死撑，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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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中，韩门一直是个神秘的门派。

　　因为很难想象，会有一个门派是以经营药铺为生。韩门的药铺遍布岭山以北的大街小巷，有许多大夫伙计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要说真有什么特别，大概就是，韩门里的大夫更加亲切，毕竟收费也更贵些。

　　锦城内的韩门总部，也着实是个不起眼的地方：一个大门，两个灯笼，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似极为平常。曾有别的门派好奇得紧，派人乔装打扮偷偷混了进去，但再也没有出来。所以人们常说，熙垣街的韩门总部看上去像极了一口平波无奇却又深不可测的古井，如同他的掌舵人——韩青衣。

　　不过，一般人并不知道其实韩青衣常年在外忙碌，韩门内多年的平静，是要归功于他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南铭。而此时正拿着药碗给瑞雪喂汤药的南铭，内心是极度崩溃的——自己照顾病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会缠上来钻入他怀中取暖的手是怎么回事？

　　费了好一番功夫，南铭终于将床上的人安顿好，忽地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连忙从内室跑出来，就与天下堡五少爷独孤幸撞了个满怀。

　　“南铭，你家韩爷呢？彩儿的病又犯了，叫他赶紧去看看。”

　　天下堡堡主独孤鸿共娶过三位夫人，有八个子女。独孤幸与独孤彩皆为二夫人所出，因独孤彩幼时多病，差点夭折，二夫人便带着一双儿女来韩门小住过一段时间。二夫人死后，兄妹二人因资质平庸又无靠山，故而在忙着争夺下任堡主的天下堡中并不太受重视。

　　“五少爷，韩爷此时不在门中，烦请您先去前厅喝茶。”南铭命人端来上好的茶水，礼数周全的想将独孤幸请出房间，因为床上睡着的人随时会醒，以独孤幸爱凑热闹的性子，南铭很担心他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大的药味，莫非这屋里有什么人生病？奇怪，怎么这药里又透着一股胭脂味。嘿嘿，南铭，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你们韩爷在屋内藏了个女人？”独孤幸掀起内屋的帘子就往里闯，“你床上这人是谁？嘿，居然能上你南铭的床，肯定不是普通人。”

　　一脸坏笑的独孤幸看到南铭床上那张沉静的睡颜不由呆呆愣住，好久没有反应。

　　此刻的南铭已是一头巨汗。什么叫做背着我们韩爷藏了个女人啊？想他南铭在韩门内的地位，虽然说不上一人之下万年老二，但谁见了都要称呼一声南大总管，唯独这个独孤幸真是口无遮拦又不识好歹。一脸煞黑的南铭走到独孤幸面前将他视线挡住，勉强客气答道：“五少爷，此人是我韩门的客人，在我这里修养。韩爷就快回来，还请您去偏厅等候。”

　　“原来是真的啊……”独孤幸继续风流倜傥的在大冬天里摇着扇子，“我还一直以为人神殊途，原来他好这一口呐……不对，嘿，那我家彩儿怎么办？”

　　南铭忍了忍，发现自己不接话独孤幸也是会没完没了的，忍者不耐烦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独孤幸轻笑着拿扇子拍拍南铭肩膀，然后潇洒的一下下打着左手心说道：“南铭管事，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韩青衣呐。流言说啊，青衣在烟雨楼养了个戏子，为此可惹恼了韩笙那个毒妇，她提着家伙就上烟雨楼灭口呀，青衣知道后直接开大招英雄救美，在烟雨楼刚打完一架，我没赶……我本是不信的，结果跑来一看……嘿……”

　　独孤幸的一番话让南铭大为惊讶，略略思量，又很快镇静下来，看床上人的眼神已变得有些不同，他用余光瞥了独孤幸一眼，什么‘我本是不信的’，原来是没赶上大场面，才跑过来这里想接着看热闹，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巧。

　　哼，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南铭快刀斩乱麻的应对法则从来都是——在这的地盘上，事实是一码事，韩门事实是另一码事。

　　“五少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南铭十分客气的对独孤幸弯腰做揖，冷冷地道，“我们韩爷是什么人？那烟雨楼又是个什么地方？您怎么可以将韩爷的名字和那种肮脏的地方相提并论？您说着不觉得碍口，可我韩门中人听着都觉得您污了我们门主的面子。再说，韩笙本是我韩门叛徒，是由于堡主器重，我们韩爷才对她既往不咎。但她几斤几两，也配我们韩爷出手？”

　　“得得得，南铭我算怕了你，”独孤幸摆摆手，一副甘拜下风的表情，“你说的都有道理，我说不过你，但事实摆在眼前，” 他调皮的指了指床上的人，轻笑着，事实胜于雄辩。

　　扇子收回杵在下巴处，独孤幸不由得心里发出感叹。

　　啧啧，这小子究竟是哪来的？睡相可真好看。

　　“五少爷，您先请回吧，韩爷回来我自会替您禀报，您慢走不送。”南铭看自己堵不上独孤幸的嘴，干脆甩手不管了，边说边甩手向外走。

　　独孤幸赶紧追上去，“别，南铭大主管，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彩儿真是不舒服，你也知道韩兄最是心疼我们家彩儿的……”

　　“……”
　　“……”

　　争执声音渐远，床上的瑞雪缓缓地张开了琉璃般的眼睛。

　　这是间极为干净的卧室，装饰摆设的风格有些眼熟，只被褥上的气息很是陌生，让瑞雪极为不适。

　　他试着起来，但内息有些不稳，闭上眼，用韩青衣教授的方法调理了好一会，终于爬起身来，在房间内转了转，停在一个雕工精致的红木书柜前。

　　从书柜上随便拿出一本《千金方》，翻几页。

　　“南铭，你家韩爷呢？……哼，韩青衣是你家的？”

　　啪！《千金方》被‘失手’摔到了地上。

　　从书柜上又剥下一个长方端石珐琅盒。

　　“流言说啊，青衣在烟雨楼养了个戏子……呵，他养我你管得着吗？你才戏子，你全家都是戏子！”

　　哐当！盒子滚在了地上。

　　旁边，檀木几上摆着一盏紫铜麒麟香炉，静静的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您怎么可以将韩爷的名字和那种肮脏的地方相提并论？……嘿，相提并论怎么了？他睡都和我睡过了，你懂个屁！”

　　哧！香炉哑了火。

　　紧接着，南铭房里的东西基本都遭了殃，瑞雪站在乱糟糟的房间内环顾四周，开心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又红了。

　　这韩门总部，瑞雪从未来过，甚至，韩青衣根本从未同他提起。

　　他走到窗前，可以俯瞰到大半个韩门的景致。夕阳的余晖正将整个院落渲染成华贵又苍凉的金色。

　　他不能想象，韩青衣还有这样一个世界。

　　庭台水榭，九曲回廊，苍朗古树，门人无数。

　　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世界。

　　自己在这里真像是个多余的。

　　瑞雪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胸口。

　　难受极了。

　　他望着门口，呆呆的看了好一会，目光慢慢转淡，浅浅笑起来，唇角带着几分凄凉，唯独案几上花瓶中的几枝梅花开得尤为鲜艳。

　　瑞雪自嘲的笑着，凑上鼻去，正好看见案几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