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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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的微笑
——一朵花，一粒沙，就是天涯。
医院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一次却是最悠闲的一趟，因为不必急着去复盘，或是去比赛，想到这里，进藤不禁苦笑了一下。一旁的塔矢仿若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漏出浅浅的笑容。
“医生，可以进了吗？”
“是进藤吗？进来吧。”
推开门，远山正努力从成堆的诊断书中抬起头来，看到他们时，金色薄框眼镜闪过一丝光亮。
“你们来了。”
“嗯，医生好……这里的味道还是这么难闻……”进藤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坐在惯常会坐的椅子上。眼前的人表情温和有礼实则如狼似虎，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怖的检查在等着自己。
然而，一心的戒备却无从施展。对方只是推开眼前的纸堆，淡淡的看着他。
“进藤，你准备什么时候住院？”
“啊？”没想到开门见山的便提出这个问题，进藤一时反应不过来。身后塔矢也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和进藤夫人说过了，剩下的问题就是看你肯不肯合作了。”
眼前倏然晃过昨夜母亲的面容，进藤挺了挺背脊。
“我听医生的。”他迎上远山的眼神，“拜托您了。”
放下手中的资料，远山温和地笑笑，“那真是太好了。”
“……”
进藤刚想说什么，喉中却突然涌出刺激的感觉，他猛地站起身向门外跑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塔矢也追了出去。
看着犹在摇晃的门板，远山低下头，摘下眼镜，轻轻揉搓鼻梁。
“真是听话呢，”他叹息般的喃喃自语，“要是早点这么听话，该有多好。”
“咳咳……”伏在水池边，进藤吐的翻江倒海好不壮烈，直到胃不再翻腾，才摸索着打开水龙头，胡乱的洗着手。
“呼……”翻过身来，一下子坐在地上，他疲软的按住胃，止不住地喘息，“早知道……昨天就不要去淋雨了……”
“现在才说已经晚了！”塔矢蹲下身拿出手绢帮他擦拭额间渗出的冷汗，“我看你最好今天就住院！”
“你疯啦……”进藤有气无力的回嘴，“今天是《Jump》的发行日，我还没来及去买……”
话刚出口，已然后悔，塔矢的手绢在脸上狠狠刮过，痛得他哇哇大叫。
“我知道啦……越早越好嘛……但好歹也要我再吃一碗拉面啊……”
这样的一个人，塔矢有时不禁会想，为他担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回到诊疗室，远山又说了什么，进藤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一大堆专业的词汇，远山耐心的解释，他耐心的打瞌睡，迷迷糊糊中，只记得塔矢很认真地插进几句话，细细地在询问着什么，他也记得，那支摁在肩侧的手，一点一点地有些颤抖，抖得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去睡。
“那就这样吧……”站起身，远山拍拍精神不济的病人，“下周一记得来住院哟。”
如获大释地点点头，进藤迫不及待的站起身，鞠躬谢过。低下头的瞬间，身前的人轻轻婆娑自己的发丝，含着一丝沙哑的温柔：“我知道后面会很辛苦，但是，请你坚持下去。”
“能够活下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的。”
心蓦的一震，他飞快地抬起头，远山含笑的看着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容，平淡却深刻的语句。
“你真是个好医生，”顿了顿，进藤重新低下头，“谢谢您！”
走出医院的一刻，进藤如释重负的蹦下台阶，伸展一下绷得发紧的筋骨。
“在那里面坐一会，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他蹦蹦跳跳地说道，转过头，期待的一笑，“下面去干什么？”
“去……买周刊吧。”塔矢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进藤嘻嘻一笑，手指在他面前顽皮的晃了晃。
“反正也顺路，我想先去会所一趟。”
他笑着说：“趁着早上还有时间。”
逆向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只勾勒出一个瘦削的身形，和一个，不逊于七彩的微笑。
塔矢一直觉得，进藤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笑出来的人，也是一个不分场合就能激动地喷火的人，既不会强作欢颜，也不曾装腔作势，在一起时，舒心地宛若流水一般透明清澈。
这样的人，居然是他的朋友，仿若不可思议，却又好像理所当然。
微微一笑，他走上前，跟上前方的脚步
“臭小子！你还记得要来啊！”甫一进门，听到的便是这一句话，硬着头皮忍住转身夺门的冲动，进藤摆出一个职业笑容，“呵呵，欢迎大家光临！”
结果自然不用说。
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塔矢耐心的帮忙指导一盘棋局，香茶入口的瞬间，眼神不禁一怔。散射的阳光落进粼粼水面，映着绿叶漂浮去去沉沉，熟悉的清香直入知觉。下意识地抬起眼，不远处进藤正被老板夹在臂间一脸痛苦的挣扎着，碰上塔矢的眼神，邀功的一笑。
——怎么样？我技术没有退步吧~
眼前突然一阵朦胧，他撇过头，死死盯住棋盘。
夏日炎炎，午间的阳光，饶是刺眼却又如此的生动具有活力。
张扬、快乐的，
生命力。
“臭小子！下次比赛可别又下了臭棋哟！”
临别的时候，会所的人如此地打气着，进藤哈哈一笑，挥挥手，“放心吧，不会了啦！”
因为我，再也不会去下棋了……
辞书早就已经写好，交给塔矢保管着，四年了，本来以为不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当初塔矢激烈的反对他进入职业圈，逼得最后他一番狂轰乱炸苦口婆心死皮赖脸外加威逼利诱的斗争，才让好友略作妥协，签下一堆不平等条约后，最后的底线便是这封辞书。
“到了要退出的时候，我不许你有任何犹豫。”
那日，他是这么说的。
轻轻的，无可奈何。
“那份辞书，我自己去送吧。”怀里装着新买的周刊，进藤斟酌着字句，“毕竟是我自己的事。”
塔矢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西装口袋里，取出那张白色的信封，递给他。薄薄的信笺很快便夹在了周刊里，沉默片刻，两人才发现已经到了地铁站。
“那我走了，”看着愈加汹涌的人流，进藤摆摆手，“你也快回去吧。”
塔矢点点头。
“路上小心。”
“嗯。”
“……”
“……”
尴尬的寂静，迅速蔓延开。
夕阳余火辣辣的射在脸上。
一句道别含在舌尖，
一个转身留在脚下，
一个凝眸映在眼帘。
一种思绪，名叫流连。
把书塞进衣服，进藤轻轻挪动了脚步。
伸出手来，指尖滑过塔矢柔顺的发丝，携起一片清香。
用力的同时，那个人也埋下头收紧了手臂。
同学聚会时，棋院的大家一起玩闹时也常常和朋友们抱在一起就不愿放开，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闭起眼，再不能睁开。
塔矢的西服硬质笔挺，抵的下颌微微作痛，他落在颈间的发丝意外的冰凉扎肤，支持住肩背的双手温柔而有力。
安心的微笑。
这是他的朋友，真真实实，就在身边。
“回去吧。”放开手的瞬间，轻轻地说，“明天见。”
金色的流火射进他琥珀色的眼眸，生生的燃烧着。
夕阳下，一个绚烂的微笑。
就此铭刻。
——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一个笑容，一片冰心。
顾盼生辉间，笑谈离别。
我的朋友，离去的一刻，记得要笑一笑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你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