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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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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向院的一面是整墙的透明玻璃,刚进院的时候,有两家还亮着灯,暖橙色的人间烟火温温的溢出来,让人跟着有种归家的放松。
闻旭进了房间先开了空调,烧上热水,接着拉上了玻璃墙上的窗帘,推着路诗赶紧洗了热水澡。这两天都晃在北京的严寒里,她还非要穿那种散热的小裙子,刚听她讲话的声音都带了哑,怕是明天会跟着头晕发烧。
路诗从卫生间出来,环了房间一遭都不见闻旭的身影,人正纳闷的坐在梳妆台吹着头发,房门幽幽的由外向内被推开了。
路诗循声看向门口,闻旭一脸温笑的走过来,周身带着深冬夜晚的寒气。
他从棉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透明塑料袋,搁在水壶旁边。路诗扫了一眼,里面是些纸包的分装药,还有些中药冲剂板蓝根、小柴胡、双黄连什么的。
闻旭一边往玻璃杯里倒水,一边说:“先喝点中成药赶紧睡,明天要是加重了再加西药。”
路诗看他忙活了一会,嘴角挂着笑:“我平时感冒都是两三天就扛过去了。”
闻旭并不接茬,把一杯枣红色的液体递给她:“喝完,抱你睡觉。”
路诗接过水杯,暖暖的热感刚好的温度,她垂眸象征性的吹了一口,咕嘟咕嘟听话的往胃里传输。
闻旭像个温柔的监工,抱臂倚着茶水柜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去了卫生间。
水流声呲呲的隔门传来。
男人洗澡一如既往的快,不到十分钟,腰间裹着白浴巾就晃到了路诗床前。
“喝完了?”闻旭眸光低下,发茬还渗着晶莹的水珠,一瞬聚集成流顺着额角滑到脖颈,又汇集须臾,一并延展到紧实的胸膛和腰腹。
他抬眸碰上她的凝视,男人眉毛微挑着表情耐人寻味,路诗收回视线,拨弄着手里的遥控器,不大自在的低咳了声:“喝完了,很撑。”
闻旭抿着唇就势屈膝坐在床头,大手在她头发上胡乱的揉了一把:“我发现你这小妮子挺好色的。”
路诗蓦的转头,眉毛快拧成了麻花:“唉??”
闻旭半眯着眼,咧嘴笑着:“还不承认?在外面都没见你这么看过我,一光着膀子就是那副痴相。”
这么明显吗?路诗瞬间神色慌张,又迅速切换出平静的面容,镇定的摁灭电视机:“啧…内什么,头有点晕,我先睡了。”
女孩缩在白被里,眉眼紧阖,薄唇抿着。闻旭抱臂看了会,莫名有些想笑,想了想,俯身埋头,猛地找准她的小嘴连啄了几口。
“嘶…小心传染你感冒。”女孩忽然睁眼,双眸瞪得溜圆,睫毛忽闪忽闪的,仿佛在不断对他招手“来呀,人家还想要嘛……。”
“你男朋友身体素质好着呢”,他话中带笑“我倒想试试,看看能不能中招。”闻旭料到她会偏头躲开,大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上抬,呼吸交织出了热意,又随着唇舌的纠缠变得烫人。这温度似是隆冬的炭火,炙热燃烧,火光映在眼底,缕缕淼淼,诱人贴近。
闻旭亲的耐心十足,唇舌游移到了鼻端、脸颊、耳朵、脖颈又滑到下巴,终又回到她的唇上。路诗被这浓烈的深吻搅得浑身轻飘飘的,心跳跟着不受控制,她从这汹涌的消磨里抽离出来,嘴唇红润润的,发着诱人的光,男人哑声问:“怎么了?”
“想想特别不甘心。”女孩眉心紧蹙,小嘴微微撅着。
闻旭抬手捏捏她鼓起的小脸,盯着看了一会,不解的问:“怎么说?”
路诗指尖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摸到漆黑的眉眼,男人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目光凝着她,在等下文:“你在我这,床上床下撩女孩的本事见长,到头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路诗双手捏着男人鼓起的脸颊,嗔怪道:“不许笑…你将来结婚了也千万别通知我啊。”
闻旭一脸绿茶无辜状:”为啥呢?”
路诗捏着他的鼻尖狠掐了一把:“不是说了,不,甘,心。”
男人唇角微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他抓过那只在鼻尖上作乱的爪子,移到唇边,低头吻了下女孩盈润软糯的手心。随后起身去床边的行李箱里捞出一件黑色短袖T恤和干净内裤,背对着她,依次换好。
女孩扫了一眼男人的限制级肩背腰臀和紧实的长腿,兀自害羞的捂脸,窥探的目光从指缝里明目张胆的流露出来。
男人似是觉得后背灼热,幽幽的回头看她一眼,这般掩耳盗铃着实让人哭笑不得:“看看得了,今天没劲伺候你。”
路诗:“……”
接连两天都在外面东奔西走,天天不大出门不锻炼的人,闻旭知道她那点体力。昨天回来,闻旭看她的脚都肿了,今天回来,嗓音都不对劲,明显是感冒的前兆。女孩这般纤细瘦小,弱不禁风,这可是捧在心尖上的姑娘呀,他哪舍得再折腾她。
闻旭换好衣服,拍灭房灯,刚要钻进被窝,耳边只听女孩一声惊呼:“唉?这能看到星星耶!”
闻旭唇角勾了勾,兀自摇头,真够迟钝的,现在才发现。他躺平身子,一手伸到女孩后颈,拦近自己怀里,一手负自己脑后,双眼盯着房顶的天窗,浓墨的夜空透着静谧的深蓝,几颗闪亮的星犹如璀璨的钻石,正俏皮的眨着眼睛:“喜欢吗?”
“嗯,喜欢。”女孩眼里泛着笑意的光“小时候我爸就特别喜欢陪我看星星。有回夏天新闻上说‘今晚会有流星’,我爸带着我在房顶铺个凉席,就那么躺着,等着,后来我就睡着了……半夜被我爸摇醒,迷迷糊糊睁眼,真的有流星耶。”
闻旭偏头看她一眼,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自己的爸爸。
“可惜我只顾着看了,忘了许愿,”路诗扁扁嘴,脸色微沉,遗憾道:“我应该许愿让我爸爸永远留在我身边。”
闻旭和路诗在一起后,张心颖曾私下透露过路诗的情况“她父亲在她10岁时下煤矿出事故去世了,母亲又迅速改嫁了一个外地大学教授,后来都是奶奶在照顾她。应该是家庭影响吧,总感觉她这人跟我们同龄人不太一样。你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多宠着点吧,不管她再怎么嘴硬,其实她就是特别注重感情的人……。”
闻旭附上她的手,紧紧攥了两下:“别伤心,至少你父亲留给你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路诗“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像是想到什么,接着问:“唉,对了,你…母亲为什么在监狱里呀?”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妥:“那个…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别说。”
闻旭想了想,偏头对上女孩的眸光,眼神并无躲闪:“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男人回过头,透过天窗继续搜寻夜空的星,几秒的静默后开口道:“你看过《隐秘的角落》吧?
路诗点头,这么大热的剧,谁没看过。
“这本原著《坏小孩》的作者紫金陈说,除了虚构的犯罪情节,他就是书中的张朝阳本人。不过现实终究是现实,他的爸爸抛弃了他们母子,住豪宅开豪车,娶了年轻老婆,又生了女儿,一家三口生活的幸福甜蜜。结局就是这样,没有剧中觉醒的父爱和迟到的歉意,他的父亲依然富有依然幸福,这些和他都没多大关系。”
闻旭深吸口气,继续道:“小时候我家很穷,一家四口却很幸福,后来我爸做生意挣了钱找了别的女人,这个家就这么散了。我爸重男轻女,留了我,我姐就跟我妈回了江城。”
路诗问:“那时候你多大?”
闻旭:“刚上初一,十一二岁,正是叛逆期,没少给后妈找事。后来她怀孕了,吓唬我爸‘这小子不走,她就不生了’,所以,我就被送回到了江城。”
“然后呢?”路诗腹诽:这和你母亲住监狱又啥关系?
闻旭:“我妈在我姐读大学后再婚了,那时候我刚上高中,住校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寒暑假开学都早。高一暑假的事,那男的趁我妈不在家对我姐动手动脚,我姐憋着不吭,非要一个人回我妈的老房子住,我妈本来就敏感,稍微一问我姐就开始哭鼻子……。”
闻母带着女儿迟迟没有再找就是有这方面的顾虑,那时想着闻静已经上大学了,也成人了,偶尔寒暑假才回来,家里还有闻旭,渐渐也就放松了这方面警惕。经人介绍的男人,接触了一段时间,以为是个顶不错的老实人,怎奈自己看男人的眼光总是这么差。
那天闻母打定了离婚的念头,怎么也没想到打出人命。她瞪着眼睛和男人对峙,气劲上来,什么腌臜污语都从嘴里喷了出来,并扬言要去派出所告他,男人恼羞成怒索性耍起流氓反咬一口“你倒是去告呀,我摸她怎么了?我还看她洗澡呢,你他妈有证据吗?我还说她不要脸勾引我呢,你男人不要你,俩杂种我帮你养着,你还狗咬吕洞宾了……。”
闻母一股气血顶上了头,扭头去厨房提了菜刀过来,咬牙暗搓搓的狠想:今天不把孙子砍进医院就枉为人母!男人料她没那个胆,推推搡搡间,闻母一屁股摔在了地砖上,男人照她肚子狠踹几脚,抓着旁边吓得不断抽噎的闻静,“老子今天就当你面把她奸了,我看你能把我怎样!”
…….
后来闻旭去监狱里看母亲,问过她“后悔吗?”
闻母浅笑一声,看不出明显的情绪:“不会悔,是个母亲都会如此,只是后悔遇人不淑,一次又一次带给你们伤害……。”
*
闻旭凝着天窗那颗扎眼的星,鼻腔一酸,眼眶泛了湿红。他别过脸去,硬生生把泪花憋了回去,稍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沉吟道:“害怕吗?”
路诗陷在沉重里,思绪渐渐收回“怕什么?”
房间安静了几秒,她听到他暗哑的声音:“说到底她都是杀人犯。”因为这个,高中的后两年,同学都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相熟的几个也只敢背着大人和他交往。
这期间,父亲只来过一次,叫了搬家公司,帮两人把必需的东西搬进了闻母的老房子。显然没一点意思接走这姐弟俩,闻父撂下一张银行卡便大功告成的回了广州。之后,闻静继续回了异地的大学,闻旭开始了上学看心情的走读,自己上学,自己回家,自己做饭,活的像个半路出家的孤儿。
“不怕,相比我妈妈,她真的很伟大”,路诗迎上他的目光,眼睛里都是坚定:“我妈妈在我父亲走后就迅速改嫁了,男方不想让她带着孩子,一次性给了我奶奶十万块钱,我妈就再也没回来看过我。我就是遇上十回这种事情,她都不会替我挡刀,反而会真的相信我勾引别人,坏了她教授夫人的名声。”
看闻旭满脸的惊讶表情,路诗一笑:“我妈就跟你爸一样不靠谱,还好,你有个好妈妈,我有个好爸爸,你还有你姐姐,我也还有我奶奶,这么一想,咱俩可比孤儿幸福太多了!”
闻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凑近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往事过眼云烟,浮浮沉沉,有喜有悲,此刻,他抱着心爱的女孩,前所未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