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天下第一》李小白。

2、上穷碧落下黄泉

　　“那，那，那我勒？”我很迟钝地问。
　　“要么别睡要么一起睡，随便你。”少年头也未回，声音倒是洪亮得很。
　　身后传来掌柜的笑声。
　　我突然忆起怀里包裹里面东西的由来，脸一红，忙进了房间，关上门，把掌柜并不好看的老脸隔绝在外。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又迟钝了半天，看着少年把外衣和鞋子脱下，二话不说像泥鳅一样滑到被子里。
　　“额，那你好好睡，我再去要个房间好了。”早知道这家伙怪里怪气的没那么好摆脱。
　　我打定主意明天早起，一定要把这个家伙甩掉。
　　“你要去卡宴吗？”身后有个声音这么说。
　　“……”脚定住不动了。
　　“……我要去卡宴，”这话是他说的：“如果顺路的话，一起吧，我认识路。”
　　“对了，我叫林尘。你叫什么？”声音好轻好轻，几乎快听不见了。
　　哼，困了吧，谁让你带我绕了这么多圈。
　　“夜小黑。”估摸着他快睡着了，我才答了一句。
　　“知道了。”他像是做梦一样的喃喃着。
　　想另外找个房间的念头消失了，现在变得我怕这家伙明早自个跑了。这里人生地不熟，再找人带我去的话，搞不好又是个骗子。这家伙虽然不可靠，但到现在位置吃饭睡觉倒还没骗过。
　　这么想着，把鞋子一甩，连衣服也不脱就爬上了床。
　　小家伙还算有点良心，留了好大的位置，背对着我自己缩到床的最里面去了。
　　被子被林尘的体温弄得暖暖的，累了两天，我很快就昏睡过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差点吓死。太阳已经挂得老高老高的，阳光稀稀疏疏洒进来。而床的里面空空如也。
　　林尘那家伙，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我怄得很，早知道就该拿绳子把他绑住，看他能上哪去。
　　还好包裹还在，全部财产没有被人卷跑。下了楼，正打算让小二把马牵过来，却看到了本以为消失的某人坐在大堂正中间左手包子右手油条吃得正香。
　　我立马冲了过去。
　　林尘一碗白粥推过来：“睡得跟猪似的，赶紧吃，吃完上路。”
　　耳尖地听到‘上路’两个字，我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赶紧都随着白粥咽了下去。
　　“睡相那么差，我差点被你压死，还好你不打呼，要不然我非揍人不可。”林尘嘴巴里塞满了包子还能口齿清晰地说出一大段话。
　　真是佩服啊。
　　我顾着吃，分不出神去和他辩驳。昨天总共就吃了一个，一个半馒头，晚上累得很，都没力气吃东西，好好睡了一觉才发现那肚子怕是全部都空了。
　　又问小二叫了5个肉包子，吃完了，抬头看到林尘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
　　“有那么饿吗？”慢悠悠地说。
　　我懒得搭理他。不过突然想起昨晚上他的一个馒头还有半个是进了我的肚子。
　　“你吃那么少，吃饱了吗？”假心假意地问了一句。
　　“嗯。”他点点头。
　　我让小二准备了不少的包子和肉脯。那匹笨马看来也休息得不错，毛色在阳光下油光发亮的。
　　“出发。”

　　本来是和林尘一起坐在外面的，不过一个上午我就厌烦了。
　　林尘说他知道路，而看来他对马也有点研究，终于不用再担心那笨马又跑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去，我干脆就躺到马车里呼呼大睡。
　　饿了吃，困了就睡，这样的日子倒也舒服。
　　睁开眼睛，外面黑乎乎的，啊，又是一天过去了。
　　马车已经停了。走到外面去，马儿低头吃着草，林尘不在。
　　看了看周围，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来今晚又不能舒服地睡觉了，还好我白天睡了不少，不会感觉有多累。
　　不过，林尘那家伙赶了一天的路，应该很累了吧。
　　“要吃野果吗？”头上滚落下几颗红红小小的山楂。
　　我指指身后的马车：“车里有包子和果脯。你吃那个会比较好。”
　　林尘没听我的，在我面前坐了下来，他的白衣边沿脏兮兮的。
　　山楂很酸，酸得牙都疼了，我吃了一个就没再吃。林尘却好像很喜欢这样酸酸的东西，一口一口，吃个没完。
　　“我们多久能到啊？”
　　他斜眼瞅了我一眼：“你很急吗？”
　　“那倒不是。我随便问问。”
　　“你没去过卡宴吧，去那干嘛？”总算把酸死人的山楂吃掉了，关看着林尘吃，我就感觉胃里一阵一阵的酸。
　　“去见一个人。”我神秘兮兮地笑。
　　“什么人？”
　　我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听说他/她很美。”
　　林尘点点头。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见过？”
　　“没有。不过据说卡宴是有一个久负盛名的美人。”拍拍带了草屑的衣服，他站起来：“的确有不少无聊人士跑过去看。”
　　无聊人士！！……我抿紧嘴唇，看着茫茫的黑夜。
　　“好了，既然你也休息够了，那我们上路吧。”
　　“你不累啊？”
　　“累！我可不像某些人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后面睡觉。”林尘的语气听上去可不怎么高兴。
　　“其实，马车里硬硬的空间又小，也蛮不舒服的。”
　　林尘开始瞪我。
　　“好吧，当我没说。”
　　我们又上了马车，马儿才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发出急急的嘶嘶声。

　　我顿时感觉不大妙，林尘也沉着脸，一脸浓重。
　　“怎么回事？”
　　“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静下心去听！”他沉声说道。
　　格格格格格格……
　　啊，那是……
　　我和林尘对望一眼，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一抹黑云。
　　“快跑啊。”我大叫一声，使出全身力气一巴掌拍到马屁股上。
　　马儿受了惊吓，一边嘶鸣一边跑了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这次死定了，怎么会这样啊…….”我仰天长叹叫苦连连。
　　一把抓住身边沉默不语的林尘：“你不是认识路嘛，怎么会这样？！！”
　　林尘不耐烦抽开我的手：“路没错啊，我只是忘了今夜是十四而已。”
　　十四十四十四……每月十四，阴时历劫，僵尸出没。
　　“哎哟，被你害死了啦。”要是为了看一个未必有自己美的家伙而把命赔上，那就亏到天上去了啦。
　　“别叫了，叫也没用。”林尘又开始瞪我了。
　　我一把抱住他：“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啊啊，不要丢下我啊，要活一起活啊。”
　　“让我想想……你说，僵尸是什么变的？”他突然问我一个弱智到极点的问题。
　　“你说什么废话，死人啊，腐烂的尸体就变成僵尸了！”我大声嚷嚷着。
　　“腐烂的……腐烂的东西最怕什么？”他又问。
　　“还有什么啊，火啊，火一烧不就没了……额，火？用火烧他们！！”我一拍脑子，对诶，虽然僵尸是盘古一族，但其本身还是实质□□，而就像腐烂的木头一样，很容易就烧着。
　　“不过，哪来的火？”我侧身看着洋洋得意的林尘。
　　这下林尘也不笑了。啪啪啪，他连拍了几下马屁股，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来。
　　可怜的马儿更是疯狂地往前冲。
　　可是，还是没办法。我们所处的是无人的区域，这种地方本来就是湿气很重，再加上事不凑巧偏偏是十四……
　　这下这笨马哪怕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用了，前面，后面，左边，右边，站满了一群一群的，身体完好要不是脸上的表情太过吓人简直跟活人没什么两样的东西。
　　东西，不属于活物也不属于死物，永远被排除在外的，东西。
　　“遇到你，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林尘的声音说不出的郁猝。
　　东西一点点朝我们接近。那可怜的马像是感觉到自己死期将近，居然浑身颤抖，差点把我们俩掀翻在地。
　　没办法了，我咬咬牙，手伸到腰间。
　　哗，我只看见一条长长的白光从眼前闪过，然后是咯吱咯吱的脆响，十来个僵尸就倒了下去。
　　难闻的气味突然蔓延开来，我几乎快吐出来。僵尸的身体本身就是腐烂的，只被一层薄薄的皮肤支撑着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受到了伤害，那表皮就破了，于是那些一团团散发着恶臭的器官还有破碎的骨头就完全暴露在视线当中。
　　我跪倒在马车上吐得豪气万千，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我吐完了，抬头一看，原先还密密麻麻的僵尸群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一方白色手帕摊开，林尘小声道：“捂住鼻子，小心尸毒。”
　　我捂住鼻子，声音尖尖哑哑的，回想起刚才那道白光。
　　“净化之光！”
　　“……幻法术里面最厉害的那种，可让僵尸魂散魄滞。”林尘轻声补充道。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他不过少年一个，没料到还懂这些。
　　“别看了，不是我。”林尘脸微红：“在你身后呢。”
　　我回头一看，果然有个男人在我后面。
　　来人岁数和我一般大小，身着青衣，袖口绣着精美的牡丹，红艳灼眼。再往上看，面色如玉，眉目秀雅。
　　我双手抱拳，正要作揖，却被拦了下来——
　　“小事一桩，不必客气。”红唇齿白，欲迷人眼，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天色这么晚了，今夜又是十四，你们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阴湿之地？”他语调轻柔，脸上又带了抹笑，让人神清气爽。
　　“我们本来打算去卡宴城，路赶得急，居然也就忘了今天出行不宜。”我别过脸瞪了林尘一眼。
　　他瘪瘪嘴，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错了，居然没有出言反驳。
　　“卡宴？星月之城，卡宴？”他好像饶有兴趣，继续追问。
　　我点点头：“据说那里有一个美人……”
　　“真巧，我也要去那里，要不我们就一起上路好了。”他微笑着望着我。
　　我想了想，问：“你认识路吗？”
　　“呵呵，我去过卡宴数次，应该不会记错。”
　　“那真是太好了。”我立马答应下来。
　　“喂！”林尘好像不满自己被当作空气，皱着眉发了个字符。
　　“多个人不好吗？要是又碰到这些奇怪的东西，我们要等死啊。”
　　听我这么一说，林尘望了望周围的秽物，打了个哆嗦。
　　“我叫夜小黑，他叫林尘，那以后请多多指教咯。”我特高兴自己捡回来一条命。
　　“我叫碧泉。相信我们会相处很愉快的。”
　　他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汪寂静的湖水，倒映着寥寥星辰。而唇际那抹始终不曾消逝的笑容却似多情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