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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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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在,不好叫叶羽入内伺候,可裴狐狸又不喜飞萤念春在屋子里待久,是以备好热水后,安子夜便先将两个小丫头给打发,跟着去到柜子前,在那人的审视下硬起头皮替他翻找出一件里衣。
她转身,捏着两肩处的衣料展开。
“穿这个?”
颀长衣摆骤然垂落拖在地,裴宁轩压着眼皮子扫了眼,眉梢一抖,没作声,起身径自往浴房走。
安子夜悄悄撇嘴,一面将衣裳往怀里卷了卷,一面跟在他身后。
虽值夏日,但裴宁轩仍只喜热水沐浴,甫一踏进浴房,炽烫雾气扑面而来,叫本还浑身干爽的安子夜转瞬就滚落了几滴汗。
真是个疯子……
她将衣裳搭在门口的架子上。
“那王爷,我先出……”
话才说半句,安子夜转过身,却见青年已面朝她伸开两臂,一双幽邃凤眸定定望来,在热气氤氲下非但不敛其势,反隔着白雾透出几分危险。
她僵立了好一晌子,到底还是咽下另半截话,提步走近,垂着眸替他宽起衣。
屋内安静极了,连水雾游走的动静都仿佛落在耳畔。
还有二人永远合不上节奏的心跳声。
安子夜并不迟钝,早已察觉那道居高临下落在头顶的视线,却无处可躲,一时竟像是被绑起来架在火里烤,整个人烫得不行。
费了好一番工夫,她才解开青年繁复的腰带,又煎熬无比地将人剥得只剩下里裤。
“……”
可这最后一片衣物,安子夜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虽也不是没见过,甚至能做的都做了,但那到底是上辈子的事,重生这十八载里,她可还没沾过荤腥,存了些许羞耻心也正常?
……嗯,再正常不过。
这般想着,安子夜坦然缩回手,背到了身后去,抬起头笑道:“王爷,要不……你还是自己来?”
她本就生得明媚娇艳,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似两轮月牙,更显俏丽灵动,此刻一张小脸浸在薄薄水雾下,宛若春雨里盎然绽开的粉嫩桃花瓣,白里透着红,叫人忍不住伸手触摸。
裴宁轩当真如所想去做了。
然,指尖快要碰到那片柔软时,却不甚瞥见那人溃散的笑意和紧绷的神色。
他手一僵。
高高悬起的心在这一刻陡然落地,却是砸下去的,摔得粉碎……
安子夜紧张盯着架在脸颊旁的手。
可等好久,等到绷直的心弦松缓,她甚至都没那么忐忑了,也仍不见那只手有何旁的举动。
她好奇抬眸,去望青年。这才发觉,裴狐狸不知怎地又突然摆起了臭脸,眼底也再不见一丝欲色,只残了拳拳冷意。
那种孤寂、凄凉、叫人避之不及的冷。
“王爷?”她轻唤。
裴宁轩回神。
对上女子讶异的目光,青年眸色微沉,不等对方再开口,便指尖下压,自那纤细的脖颈上划过,揩了一滴汗珠勾着手指呈到她眼前。
“就这么怕热?”
“……”安子夜紧抿唇。
暗暗大骂这人有病,她吸了口热气,没好气攥起衣袖将男子指弯处的汗珠擦掉,“嗯,我怕热。”
“那还不快出去。”
得了这话,安子夜也懒得再同他牵扯,二话不说转身往外,重重带上了浴房的门。
比之浴房,置了冰鉴的屋子格外凉爽。
彼时已入夜,时有夹掺树叶清香的凉风阵阵送进。安子夜坐在桌前食了几颗冰果子,很快驱散一身燥热和那丁点不快。
她起身,毫不犹豫钻回美人榻,可惜闭上眼才不多会儿,忽记起一件要事,不得不又爬起,穿好衣裳急步出了门。
裴宁轩走出时,屋内并无旁人。
他愣怔一下,大步赶至外间,瞧见那床柳黄色被褥仍乱糟糟堆在榻上,方松口气,站立须臾,转身回里屋。
将近半个多时辰,耐心快要殆尽时,裴宁轩才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他重新攥起撂在一旁的书籍,正要开口诘问,一道浓重苦涩味却率先飘进,堵住了他的口。
他怎会分辨不出那是何物。
果不然,姑娘很快就端着一碗药汤急匆匆走来。
“王爷,药晚了点,没妨碍吧?”
“……无妨。”
裴宁轩垂眸,看向搁在面前尚热气滚滚的药汤。
“你熬的?”
安子夜点头,“顾嬷嬷说这药紧要,我不放心假手于人,便自己看顾着了。都是按顾嬷嬷叮嘱去熬的,肯定没出岔子。”
闻言,裴宁轩没再追问,拿着调羹搅起了药汤,待稍稍凉些,便端着一口饮尽。
他刚放下碗,一只手伸到眼前,粉嫩的掌心卧了一颗松子糖。
盯着裹了层花纸的糖块,裴宁轩破天荒竟没嫌弃,只淡淡道:“不想吃。”
“药那么苦……那等想吃了再吃,这可是特意为王爷备的。”
裴宁轩温温一笑,自是不信这鬼话的,别以为他真不知,她腰间那只小包可整日塞满了零嘴。
青年两指夹起糖块纳入掌心,起身往床铺走。
“睡吧。”
打算将药碗留到明日给飞萤收拾,安子夜不再管,待帐子垂落,那人歇下,她便打着呵欠端走了烛灯。
屋内骤然暗下,裴宁轩枕靠着手臂,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在眼前勾勒开丝丝缕缕银线。
他抬手把玩着糖块,良久,侧目看往外屋方向,隔着纱帐依稀还瞧见微弱光亮。
睡觉都不记得熄灯的人,倒是没忘记给他熬药……
*
帝王的车驾是在翌日未时时分才抵达行宫外,彼时众人已顶着仍缠绵在高空的烈阳候了近半个时辰,便是连年轻健壮的儿郎都挥汗如雨,更别提那些素日养在深闺的娇贵姑娘,一个个早没了初时的欢喜和得体,唇色泛白眼冒金星,不过都是在硬撑。
体力强不了多少的安子夜也不例外,此刻斜靠在飞萤身上,半是颓丧半是艳羡盯望着右手边不远处那一袭通赤劲装游刃有余的年轻姑娘。
不愧是将门之女,体力果然很不一般。
直到飞萤扯了扯她的衣袖,安子夜才收回视线侧过脸,看见车驾缓缓驶来。
打马领在前的是三张熟人脸,折返回去迎接帝驾的裴宁轩、卫楚,还有那位仍板着脸的二皇子。
她收起一身慵懒,垂首站好。
听管事嬷嬷透漏,按惯例皇帝入了行宫还会亲自巡视一圈,稍想博些好印象的都会自发随在后,安子夜虽不在意,但毕竟顶了月桑公主和宁安王妃的名号,留与不留恐怕都是个醒目的,是以也只好默默跟在后头。
正暗自揣度还有多久才能完事时,一片阴影挡在前。
她疑惑地抬起头。
裴宁轩那双幽暗凤眸盯过来,目光歇在她脸上,安子夜也得以看清青年的面容。
真是怪了,这奔波在外近一整日的人,仪容竟不乱分毫,瞧着比她们留守下的人还要得体。
姑娘正迷茫,裴宁轩已收回视线,脱离队伍往旁走。
“跟上。”
安子夜一头雾水忙追在后。
“王爷,我们去哪?”
“回住处。”
“啊?”安子夜回头,果然撞上几道投来的视线,立即压低声,“我们无需跟着?”
裴宁轩微侧过脸,笑道:“怎么,王妃也想博个好眼色?”
“当然不是,可其他人都还陪同着,尤其几位皇子……”
兄弟姊妹间难免都有个比较,更何况生在帝王家,不说那些她尚认不全的公主,至少六位皇子里除裴宁轩和还是个娃娃的六皇子,其他几个可都寸步不离呢。裴宁轩再如何是个闲散王爷,也不能在这些事上还要叫人压一头。
听出她话里的顾虑,青年敛起笑,将脸转回去,过了片刻才说道:“本王回去换件衣裳罢了。”
“哦。”
原来如此。
虽只是短暂休憩,安子夜也照样高兴。
回到住处,趁那人换衣裳的间隙,她好生躺了会儿,又食了些凉食消暑才算是捡回半条命。
待到裴宁轩走出,安子夜重振精神就要往外走。不料,青年却是一掀衣摆,闲适地在桌前坐下。
见她不解,裴宁轩笑了笑。
“再喝口茶。”
这盏茶足够满,裴宁轩一喝便喝到了日落西山,余热尽散。
一个不甚没忍住趴在桌前睡过去的安子夜等再醒神,抬起头,却见外头天色已黑。
她愣了愣,“王爷是故意的?”
“那又如何?不好?”
好自是好的,不然她哪有机会偷得这半日闲……好似明白什么,安子夜残了些许睡意的眸子直直盯向青年,心中复杂。
两世里,她眼中的裴宁轩从来就是个佛口蛇心的坏种。心机深沉,步步为营,凡是可利用的他皆不饶过。可就是这样一个坏人,对她却算得上好,以至于即便她不知前世死在谁手里,也从未怀疑到此人身上。
“王爷。”
裴宁轩闻声抬眼。
“谢谢你。”
青年微怔,片刻后若无其事别开脸,收拢折扇看向窗外。
“到游船时辰了。”
说罢自顾自往外走。
安子夜失笑。
比起前世那一受夸赞就蹬鼻子上脸,妄图索取点什么的年轻帝王,如今的小王爷可爱多了。
*
数座殿室间环有一条宽阔湖泊,安子夜白日曾见识过,听说尽头在行宫外,夹于两座高山间。
彼时湖面交错卧了数只画舫,一眼望去灯火通明,好似水面齐绽开几株硕大火莲。
裴宁轩踩上其中一只画舫,将灯笼交给叶羽,转身伸来手。
安子夜也不推辞,扶着他攀上去。
才站定,就听见爽朗笑声传来,只见一个青年大步走出船舱,夜风滑湖面而过撩起他的衣摆,颇有几分闲云野鹤世外高人之意。
洛荀举了举手里的酒壶,“穆清,小王妃,你们总算来了,再晚点,这壶竹叶青可就要被信然给独吞了。”
话音刚落,一粒炒黄豆飞出船舱,稳稳当当砸在他额头。青年也不气,揉了揉,继续笑呵呵耍闹。
“你不跟着洛大人吗?”
安子夜走近,朝青年示意了眼不远处另一只画舫。据她观察,官员及其家眷大多都去了那里。
“不去,人少酒好的大画舫不好?做甚要去跟他们挤一起?”洛荀咧嘴,“再说没了我,你和一只笑脸面具、一块冰坨子相处岂不是要无趣死了?”
这比喻……
安子夜轻笑。
很是贴切啊。
值此际画舫离岸,安子夜没个防备身子一趔趄,情急之下扶着飞萤和船壁才堪堪站稳。
余惊未定,她赶紧往里去。
一直目送姑娘安然走至舫内,又于矮桌前落了座,裴宁轩方要提步。
这时一只手突然搭上肩。
“你就这么喜欢?”
他心中一震,侧首,两道凛冽视线飞出,如两把锋利尖刀子,左右架上说话人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