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45章 ...
-
无暇听着他的话,扭头,看他已经站起身,她低头,眼神纠结一处,抬起头已经立刻恢复平静,点点头。
“这次任务只有我们两个,很可能死在敌营。”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事实。
他将一身夜行衣检查一番,没说别的,跟在她身后。
“你去准备马匹和相关东西,我要眯一会儿。”说完无暇已经出了长廊。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发病,只要找到下蛊的人,就还有机会。
无暇抱着这个想法,瞬间沉入梦中。
梦中,有人轻声呼唤“春儿……春儿……”她呵呵傻笑。只要你在,什么都可以换,什么都可以。
无暇在天黑前醒来,屋里已经没有光亮,隐隐有双眼睛隔着淡淡的暮色定睛注视着她。
“三儿……”她模糊地出声,僮三几步走到身边,站在床前。
“知道少主在哪里了?”她知道这是他们行事的规矩,再匆忙的应战也不能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跑去送死,每一滴血都是珍贵的,不是吗?
僮三摇头,只是拿出地图在一处地方点点,那里树木苍翠、山峦起伏,主营在那里,那少主还能去哪里?
可僮三却说:“不能确定他在不在,李步云的人已经进入西营,他还没有动静,如果他任意让李步云走进军营夺他军权而不杀,就是不怕立旬国。我们是等着他们内讧还是杀过去。”
无暇在朦胧的黑暗中睁大眼睛,看僮三指着地图的样子,微笑道:“不,内讧时间太长,我要干脆的,我要亲自与少主一会。”说完,挽起长发,整理行装。
黑鹰一群人都在门口。
“这次任务我会和僮三一起去暗杀少主,如果三日后我不回来,你们去找僮大,他自会有安排。”无暇吩咐完,所有人都默然听命。
此刻人群外一声清冷的招呼响起:“无暇姑娘,你这么冒险到底是对还是错?可知道现在我们全贝州城的军民性命都与你拴在一线,你却这么不顾自己安危去贸然刺杀少主,一个即将被人夺权的人,会不会太鲁莽?”
周月然说完,依然远远站在人群外,一身将军府还没有脱下,显然是听了消息,迅速赶来的。
无暇看着他慢慢走近,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周将军,你言重了。从来都是你和贝州百姓一心一处,我不过是个棋子,现在去若成功定能给你最大助益,若不成功,其实你心里应该高兴,毕竟这个仇不用你出手也报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周月然看着她眉头一皱,鄙夷道:“我还没卑鄙到那个程度。”
无暇笑着点头。
“是,你当然没有。知道为什么如玉喜欢的是僮三不是你吗?”她继续轻声问出的话,让周月然心口一搅。
“你心里只有贝州百姓,丰功伟业,儿女私情总排在后面,所以,你还没开口就已经输了。这样的周将军只适合做皇帝的臣子,不适合做女人的丈夫。所以,你应该高兴,求仁得仁,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无暇说完,起身上马,不跟他再客气,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僮三,向城外奔去。
周月然愣愣站在空落落的院子中间。
一身盔甲至今还不曾离开自己的肩膀。
原来,如玉早就看透了他,他是个将所有功业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人啊,原来,他恨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永不能豁出去,将自己的心事、情爱放在面前的自己。何来悔恨?明明自己用心最少,痴情也是吃饱的时候装个样子,何来伤感?何来痛悔?他根本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保住贝州,老天都派一个杀伐果断的无暇来,让他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救百姓于水火,可为什么,那么痛?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所有在暗处默默珍爱的情怀为何还会那么痛?
他仰头,看天,天色灰暗异常,浓浓的墨色乌云重重压过来,又一场暴雨将要来临了吗?
随着他猜测,天空炸响一个长长的惊雷。
惊雷的白线将黑暗的天空撕裂,无暇和僮三两骑已经没入重林。
敌营帐外,无暇抹一把雨水,对着身边的僮三的耳朵,低语道:“救小诗还是杀少主?”她一问出,僮三立刻扭过头来,看着她,黑暗中,其实看不见她的样子,可他就是固执地盯紧她的脸。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无暇慢慢说。
僮三茫然看着她,停了一会儿,慢慢道:“杀少主,你说过,还有很多事要问他。”
无暇在黑暗中,一笑。
“那你留在这里,做接应。”
“没有接应,少主是什么人,还需要接应,全力以赴我们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你将我放在这里,不是死路一条?”僮三不答应,跟她一起起身。
无暇突然在这一刻出手,抓住他的肩膀,捏在他琵琶骨上。
“无暇姐……”僮三迟疑出声。
“你这会儿叫我姐了?其实你好久没有喊,我都快忘了。”无暇慢慢说。
“别在这里发火,我们就在敌营前,不想白白送死……”僮三商量的口气问无暇。
无暇转到他身前,“你杀不了少主,进去只有送死,还有人等着你,别在这里浪费了。”
“谁?谁等着我?”僮三一把抓住无暇的胳膊,想要问个究竟。
却被无暇隔开。
“等着我。”无暇不由分说,几个闪身,向大营内飞扑进去。
龙潭虎穴说得就是这里吧?明明是少主培养出来的杀手,自己的一招一式他明明知道的通透,却还要来暗杀,真是飞蛾扑火不是吗?
伏身在帐外,僮三却紧随而至,伏在她身边。
此刻,已经不能发火。
心里暗叹着,正在寻找主营,突然,边营营帐内,一盏马灯亮出来,一个青衣小童走出来还没看清脸,那小童已经立刻撩开帘子,营帐内一身白衣鹤发的百谷子竟然慢慢从里面走出来,那小童带松开手,转过脸来,赫然是前不久被烧死在医谷的童声。
僮三浑身肌肉紧张到瑟瑟发抖,两只手紧紧扣在身侧。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奇景。
“师父……”童声刚喊出声,刚才的营帐帘再次被人迅速撩开,一队将领从后面跟出来,急切道:“主上,营中军医都会照顾受伤的兵士,您还是回营休息吧。”
这声音传来,僮三立刻跳起,旁边无暇一个反扑紧紧将他按在身下。
那百谷子在伞下抬头看看天,远远地似乎在不远的山外传来铮铮琴音,那琴音委婉凄切地响彻山谷,声音不大,却每一丝声音都能传到人的耳朵里。
僮三扭头,循声凝眉远望。可茫茫深夜,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那百谷子也在伞下引颈远望,淡淡露出笑颜。几个月不见,他的样貌竟然已近耄耋,只那双大大的眼眸凝着岁月的光,落入沉沉夜色山峦。
无暇看着他的黑夜中淡淡带笑的眼神,默然思量,心里辗转着,并不想相信那个曾经将她逼进绝境、将裴以诺碎尸不见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耄耋老人,可现实却……她抽剑,凝力,俯冲而下,直奔百谷子面门。
并不出声示警,他会不知道?这个将所有都算计在内的少主,一切尽在掌握,将左相也逼到墙角的人,竟然是他?
心中带着无数疑问,仍义无反顾向他冲去。
突然百谷子身边的营帐四散开来,无数钢箭向无暇飞来,身后的僮三一惊,拉着她扑到地上,滚了几下,已经有无数黑衣人冲近,百谷子还那么远,只是遥遥看着这边偷袭的人,并没有出声。
“走!”僮三拉住无暇,向回撤。
原来,这也在他算计之内,已经接连两次中招,这次却还是猜到,无暇一定还会来,只是他怎么能猜到?
无暇与僮三飞身上马,后面的人扬起无数暗器,僮三将事先准备好的皮斗篷张开,很多暗器都洒在斗篷上。
马被人追得向密林深处飞奔,那袅袅琴音此刻仿佛更近而不是更远,马狂奔在密林中,有人扬起钢索,钢索打在马股上,马惊叫着人立而起,僮三和无暇下马,并不恋战,向前急奔。
两人奔跑中,突然无暇顿住脚步,僮三扭头急问:“怎么了?”
“悬崖。”无暇呼着热气答他。
扭头,追来的竟然不只百人,千人都多,密密麻麻兜住他们的退路,胳膊上佩戴的□□已经排好钢箭,原来连追击的路线都已经选好,正等他们上来。没有声息、没有叫嚣,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底下是海。”僮三仔细凝神,说完,眼神已经扫到敌人的钢箭向他们如蝗般飞来,“别怕!”僮三一把抱住无暇,向悬崖下飞扑而去。
箭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