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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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的墓是个合葬规模的墓，只是她的名字已经被描上了色，碑上也多了儿媳祝明丹的名字。
这是何太尉早早就吩咐匠人选了个吉利日子做的。
摆上祭品，跪拜，清理墓边的杂草。
祝明丹安静又熟稔地做着这一切，她面上没有太多的感情流露出来，却也挑不出任何差错。
对她而言这墓碑下埋着的是个陌生人，伴随着她的死亡，他们今后也不会有交际，也不会有任何相处的可能。
但她却是身旁这两个人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女人，既然已经入了何家的门槛，保持尊重也是必要的。
何止然跪在墓碑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些话，跪累了便蹲着，还拍了拍祝明丹让她一起蹲。
“我娘最喜欢我了，跪坏了膝盖她肯定心疼。”何止然说的信誓旦旦，何太尉瞅了他一大眼。
祝明丹弯了弯眼睛，嗯了一声，调整了姿势。
他说了一会，便拉着祝明丹离开了，把地方留给何太尉。
每年来扫墓的时候，他总是要独自待在那傍晚。
带来的丫鬟小厮正在收拾旁边的草庐，两人就找一棵松树下就地坐下，祝明丹拿出一本书看着，何止然随意揪了几根草，开始编些小玩意。
不知不觉，何止然头枕在祝明丹的腿上，手里还握着编了一半的草蚂蚱，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先前祝明丹还说要靠在他身上睡觉，等到了现在却反了过来，变成何止然靠着她睡。
他睡觉的时候看起来很乖，也没有打呼磨牙的坏毛病。祝明丹的视线从书上挪开，细细描摹着他的面庞。
他的眉毛是正儿八经的剑眉，又浓又黑却不显得杂乱，眼下一片青黑，已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他的鼻梁高而挺拔，鼻下是颜色浅淡、微微抿起的唇。
何止然的样貌对比那些美男子，算不得出众，只能说是清秀，加之常年在军中，日子过得粗糙，再是张好脸也被磨没了，但一眼看过去却十分舒服，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丝毫没有武将的侵略感和攻击感。
想起何太尉那张五大三粗的脸，再对比眼前面容清秀的何止然，祝明丹微微一笑。
手中的书页已经许久未曾翻页了，何止然呼吸变了个节奏，迷迷糊糊地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呢。”祝明丹回答道，“我在想你娘到底有多好看，才能把你生成这个模样。”
何止然仰头，只能看见一个小巧精致的下巴和垂下来的发丝，鼻息见都是一股清雅的幽香，困倦尚未完全从他身上脱离，他不太想动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知道为什么当年丞相许大人，我爹，你爹揽了当年科举的前三，许大人得状元，我爹得探花，你爹得榜眼吗？”
何止然：“……我爹文章写得不好？”
祝明丹抬起手指晃了晃，“他们三人的文章不相上下。”
何止然疑惑：“那是为何？”
祝明丹翘起嘴角：“好看的人得探花，才对得起探花这名头。”
何止然细细思索一会，恍然大悟。他们考功名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只能从他们现在的模样想象下年轻时候的样子。
许大人虽清苦但周身自有一股气度在，他老丈人祝宴是当年平京赫赫有名的美男子，面容精致仿佛女娲精心捏造的，而他爹……十年前他爹的气质与如今大不相同，脱下一身铠甲，说他是杀猪的都有人信。
所以，最好看的拿探花，次之拿状元，最丑的是榜眼。
他听见祝明丹感慨道：“幸好你娘生的漂亮。”
何止然心有戚戚地点头。
虽然他觉得长得像他爹那般威武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祝明丹显然更喜欢长相清秀这一款的。
何太尉不知道两人正暗搓搓地内涵，靠坐在墓碑旁，一个劲的喝闷酒。
他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只是想安静地待在这里，就像曾经谢玉娘沉默地陪在他身边一样。
林间传来打闹的声音，何太尉微笑起来。时间过去的太久，再浓厚的悲伤也沉淀为思念和怀念。
何止然正带着祝明丹抓野鸡，这个季节的野鸡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一个个吃得油光水滑的，两人折腾许久，终于抓住了一只，何止然手还被啄了好几口才将野鸡制服。
随行的小厮已经生好火了，何止然开始揽袖子：“丹姐，我给你秀一手什么叫叫花鸡。”
祝明丹：“那我帮你挖土？”
何止然看了看她干净的衣袖，顿了顿说：“……拿铲子，我记得他们带了铲子的。”
他正准备杀鸡的时候，又扭头看着一脸好奇的祝明丹，问道：“你要不要避一避？”
祝明丹歪头：“为什么？”
何止然说：“……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房么？”
他至今记得他们去剿匪的时候，朝廷派了个监军，是个讲究的文人。他看见他们杀鸡杀猪，哭得昏天黑地，口里还念叨什么不忍心啊，把杀鸡的伙夫都哭愣住了。
祝明丹嗤笑一声：“那还不是要吃肉，穷讲究，快点快点！”
何止然手很稳，那野鸡都没挣扎的余地就升天了，小厮过来帮忙处理鸡。
祝明丹看着何止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问道：“你怎么会这么多？”
何止然：“先前刚入禁军那会，剿匪时一开始他们也不想带我去，被我磨得没办法了，就让我跟着，不过只能在营里待着。”
“我闲着无聊，就去伙房帮忙。”何止然正用泥裹鸡，“结果不小心立了个功。”
“噢？”祝明丹来兴趣了。
何止然朝她笑了一下，“我那会正去挑水呢，就看见有个人形迹可疑，从山上下来，我察觉不对，就扛着扁担追了那人跑了两个山头。”
“没想到那个人就是贼头头。”
当时匪患正是猖獗，他们剿的那个匪窝子是用折子递到皇帝面前的，他把逃跑的匪首拿下，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彼时他才十三岁，算得上少年英雄。
也是靠着这一军功，后来他才慢慢升为校尉的。
他说起以前的事情，眼睛发亮，祝明丹便在一旁乖乖地听着他说在军中的事情，时不时还追问两句。
她对军中的事情有所了解，同何止然说话也接的上。
不过她的知识仅限于从书本，追着何止然问了不少事情。何止然也乐意同她叽里咕噜的说些话。
待到肉的香味飘出，两人才觉得口干舌燥。
阿碧拎着两个壶走了过来，为他们倒茶。
何止然喝着自己的雪茶，眼睛不停朝祝明丹的杯子里瞥：“你这喝的是什么？”
“蜜饯橙子茶。”
何止然跃跃欲试道：“我想尝尝。”
祝明丹瞥他一眼，嗔怪道：“别人锅里的香是吧？”
阿碧：“那我再去拿个杯子。”
何止然：“没那么麻烦，我就喝一口。”
阿碧面上有些犹豫地看向祝明丹。
祝明丹向来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就连她的房间也只有她、兰芝和吴嬷嬷能进去帮着收拾，杯子碗筷一类的东西更是只能自己用自己的。
祝明丹与她对视，轻轻摇摇头，手中的杯子递给何止然。
何止然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好甜。”
祝明丹：“我喜欢甜的东西。”
等他们的叫花鸡烤好了，何止然用刀背敲开泥土，香气扑鼻，馋得祝明丹眼睛都挪不开。
小草庐已经收拾好了，上面摆好了碗筷和几碟小菜。祝明丹问：“要去叫公公么？”
何止然正在用筷子拆鸡，“不用，每到今日他都是不吃饭的。”
祝明丹夹了一支鸡腿放进空碗中，“那供给婆婆吃去，她以前恐怕还来不及尝尝你的手艺。”
深秋林中只剩干枯的树枝，枝桠像鬼手一样四处抓着，唯有青松还剩得一点绿。
祝明丹还未靠近，就听得何太尉声音沉闷地说：“不吃。”
“好的。”祝明丹应道，端着小碗在墓前上了个礼，将碗放在碑前转身就走。
她这般果断反倒让何太尉愣了一下，下意识喊道：“小祝。”
“哎。”祝明丹回头看他。
何太尉憋了半天，叹了口气问：“小祝，你想做什么，不如同伯伯说说。”
是伯伯，而不是公公。是祝宴的女儿，而非何钰的儿媳妇。
“做什么？”祝明丹面上带着恭敬的笑：“我又能做什么呢？”
何钰叹口气，“伯伯对你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你要能忍下那口气，才不是祝明丹。”
祝明丹的笑容消失了。
何钰说：“伯伯知道你心里气，我心里也不舒坦。可是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
何钰受临终前的祝宴嘱托，要好好照顾他女儿。可是当时太子刚死，时局混乱，他只能暗中命人照顾着。
结果照顾了三个月，他的人来回报，说祝家小姐早就不见了，在祝家的那个是个假的。
再得到真正的祝明丹的消息时，是他在育州线人回报。
三年前衍朝战败，十年前才从匈奴手中夺回的定远城再次被割了出去，而线人说祝明丹就是从定远城的方向回来的。
祝明丹没有按着那守孝的规矩待在家中，而是独自去了定远城，谁也不知道她去那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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