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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衣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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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
老人身边最近的两个少年,听到他的话,立刻对着余父拱手下拜。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余父拗不过老人家,只好虚虚的受了礼,然后扶起了那两个少年。
“族长,族长,春女快不行了...”
余兰闻声向说话的妇人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褐色粗布深衣,头上挽了一个圆盘髻的妇人脸上噙满了泪水,怀里抱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姑娘。
那姑娘的麻衣也被火烫出大大小小的窟窿,只能勉强蔽体,头上只粗粗的用一只木笄把凌乱的头发拢着,因为被人斜卧着环抱着,漏出脚上穿着的麻绳编的草鞋。
妇人两只手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哀切的看着余兰身边的老者。
“哎...”
老者幽幽地叹一口气,侧着身子擦了一下眼泪,对身边的人示意,“伯英,你去帮着收敛一下吧。”
两个少年里身量稍高一点的站出来,声音沙哑的应了一声,然后往妇人身边过去。
“若不是恩人相救,恐怕我等一族的人...”
老者看了一眼那边情况之后,转过身子对余父感慨着,“不知道恩人这是前往何处。”
听到老者的问话,余父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余兰,得到余兰肯定的眼神之后,他才回答了老者的话:
“这...我们是前去禹城。”
“禹城。”
老者听完余父的话,眼神里的顿时充满了高兴的神彩,激动非常的对着余父说:
“我们也正要去禹城。”
"那真是有缘。"
余父呐呐的接过了话,本就不善言谈的他,下意识的抗拒继续和他们交谈,瞅见一旁的若有所思的余兰,他立刻借口余母还在车厢里,把余兰推了了出来,“这是我儿余兰,老先生有什么问她就行了。”
“这...既然如此,恩人请便。”
老者早看出余父不是主事的人,听到他的话,立即顺水推舟的开口应承了下来。
果然肚子有没有,开口说话就知道了,等余父说完话离开,余兰立刻就开始发问。
之前隔得远有些问题余兰还没太在意,可以刚才一路过来,她明显的感觉到这些人怪异的地方,于是开口问道:
“老先生带着这么多人去禹城是为何,我看你们这么多的人,怎么大都都是老人和孩子。”
“小恩人慧眼。”
听到余兰一开口看穿他们的情况,老者苦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子看着周围收拾东西的族亲,“我们是从通州过来逃荒的,至于老人孩子多,是因为我们村的青年男子都被通州军营的征兵给征走了。”
“通州。”
余兰惊讶的看了一眼老者,然后不可置信的问出声道:
“那边不是周王的封都吗,难道那边没有赈灾的。”
“赈灾?”
老者身边的少年,气愤的嘲讽着,“要是不赈灾恐怕还好点。”
“仲和,不许乱说。”
老人见孙子脱口而出这些话,立即阻止的叫了一眼他的名字。名叫仲和的少年张了张嘴,随后又不甘的低下了头,固执的撇开头,用动作无声的反驳了老者。
余兰本意就是了解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会儿子见祖孙两个都不言语,于是开口打着圆场:
“这是什么个缘由,还请这位兄弟能告知与在下。”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地方,找了一个还算平整的石块,指了指对老者和那叫仲和的少年示意者:
“这边坐下咱们再说吧。”
看老者同意了,余兰也不客气,带头就往那边的石块上坐下后,才十分沉重的讲起了缘故:
“实不相瞒,我和家人也是逃荒来的。路上经过周县是本想就近前往通州的,哪知阴差阳错才没有去成,如今听到您们说起通州难免想要打听一二。”
“原来是这样。”
老者点了头,这才对余兰介绍起自己这一族的人,他颤颤巍巍的被孙子扶到靠近余兰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指着扶着自己的人,对余兰介绍到:
"这是老朽的小孙子,衣仲和,刚才被唤做伯英的是我的大孙子,衣伯英。我们原是晋国衣氏的庶支,二百年前庶支的高祖被大乾的天子任官到周国,我们一族就迁到了周国的封都通州。在通州的二百年间,我们这一支因为各种原因落寞了下来,到了我这一代已经没人在此地为官,不过好在尚有祖产,也还算日子过得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余兰听到老者未尽的话,下意识的追问道。老者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悠远的望着前方:
“只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到现在为止,周国已经整整三年没有下过雨了,地里更是颗粒无收。更可气的是在这种时候,周王居然还征兵修筑宫殿。族里的男子从最开始的三人抽一,到后来的二人抽一,再到无人可抽,活活累死的人不急其数。若不是为了活命,老朽怎么会带上这族里的老老少少远离故土,奔波他处。”
“那现在您们去禹城,是为了...”
“正是小恩人想的那样,老朽的一同族的兄长在禹城,听到此事,特意来信让我迁族的。”
老者点着头,肯定了余兰意思。
余兰思索了片刻,朝着老者拱手,“这迁族的大事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吧。老伯见谅,我们一家也是第一次出门所以许多事情都不了解,不知道这禹城现在进出城门或是安家落户有什么章程。请老伯详细告知一番,以免到时候平添了波折,多谢。”
“这是常有的事儿,小恩人不必言谢。”
老者抚着颔下的白胡子,点了头:
“禹城这边这两年旱灾也不算严重,勉强能够个不饿死人,所有这两年来的人也多了不少。平时入城也只需缴纳入城费即可,不过最近我那兄长来信说,燕国君下面的谋士已经提出给什么一个新的政令,叫什么...”
“编户齐民,祖父。”
衣仲和适时地在旁边提醒了衣伯之后,又立刻闭紧了嘴巴,不再多言。
“对对对,编户齐民,说是要给城里和燕国所有的百姓发放登记好了简牍,有了这个,家住哪里几口人都会给记录清楚,官府也会备案。每年春种的时候,拿着简牍可以到官府领取种子。”
余兰默默地听了老者话,心里不停地思索着,这不就是户籍吗。
这倒比什么都没有的小国好得多,至少财产是能保证的。她想了想决定进城看一下,要是可以的话,就在这里安家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者见她想得入了神,也配合的沉默了下来。
“祖父,大妹妹那里...好了。”
处理完了春女的后事,衣伯英穿着一身素色的麻衣走过来,不经意的扫了一余兰一眼,才躬身低下头对衣伯,低声说:
“五叔他们想和您单独说话。”
“这...”
衣伯为难的看了一眼余兰,这是余兰也听到了衣伯英的话,她立刻学着他们的样子,躬身行了礼,“老伯请便。”
老者见她笑模笑样的没有怪罪的样子,打了个圆场,离开之前还恳切的对余兰询问道:
“小恩人,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大家都要去禹城,若是方便的话,可否与恩人同行。”
余兰想了想,反正已经给帮了一回了,再加上进城之后说不得要用上他们,这些人看和禹城里面的人也颇有些关系,如此倒也不必撇的太干净。
“自然是可以。”
听到余兰答应了下来,老者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等他们走了,余兰才转身往余父那边的牛车过去。
牛车旁点了一个火堆,余母身上披着厚实的棉衣坐在边上烤火,余父和阿木则拿了陶罐架在了火上煮着小米粥。看见余兰回来了,余母高兴的招着手,“兰...阿兰,这边。”
余母起身拉着余兰挨着她坐下后,对余父说道:
“老余,快把车上的棉衣给拿过来。”
“不用,妈。”
余兰坐在阿木放好的木凳上,懒洋洋的伸手烤着火,一边和余父等人说了刚才和衣老族长的谈话,“刚才我和衣老先生交交谈过了,和他们一同前往到禹城。他们家和禹城里面似乎有关系,我听他说,最近禹城的国君,颁布了编户齐民的政策,恐怕咱们进去还得和他们拉一下关系。”
“都听你的。”
余父一边用木勺子搅着稀粥,一边说:
“我和你妈这些也不懂,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余兰见父母这般信赖自己,心里也深受感动。正想说些说什么却见阿木不时的抬头望向衣氏的族人搭帐篷的地方,于是她出声唤道:
“阿木,你做什么了。”
阿木被余兰这一声呼唤,惊得抖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一般的,用充满了震惊的目光看向余兰,惊喜的和她确认道:
“小主人,您说他们是衣氏的人。”
“对啊,怎么了。”
“怎么了,小主人,这可是衣氏啊,是通州的贵族。”
见阿木这样的推崇,余兰有些不理解:
“贵族?可是...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
在余兰她们的想象力,贵族应该是香车骏马随行,仆从无数的样子才对。
可是这衣氏一族今天要是不是她们,可就差点灭了族了,再说他们心想除了看起来都斯斯文文的,和文雅那是半点没有关系啊。出了老族长和他两个孙子,其他的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面对余兰的质疑,阿木也很不解。
要知道周国本地的庶民应该都是知道当地的贵族的,先不说每地的贵族基本几百年来都是这些姓氏,就是有新迁来的贵族只要来了当地,不出一月所有的人也应当是知道。
这和消息的流通没有关系,关键的原因在于这里的贵族都有所谓的谱系。
通常来说,只要是贵族的人见面之后互相一说姓氏,再一对谱系,大家就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了。
“看来这贵族和咱们也没什么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