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023章 窗内宝黛窗外宝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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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随袭人行至一半，宝玉便一个没事人似的了。宝玉便让袭人一个人先回去，自己往林妹妹屋里去一趟。
待宝玉行至林黛玉处，却见紫鹃屋里掀了香炉盖子正往香炉子里添炭，宝玉见了便过去亲问道：“林妹妹呢？”
紫鹃见是宝玉，便轻轻指了指里屋的门帘子里头，细声儿道：“才睡下了，还没醒呢。宝二爷不再外头午睡，到我们这里来可有什么事？”
宝玉便嘻嘻轻道：“难不成一定要有事才来你们这里来，往后一年三百五十六天我天天来三百五十六遭，怕你们也要烦厌我我也是自己不烦厌的。”
紫鹃听了宝玉这话，被逗得“扑哧”一声小笑了，又怕惊了黛玉，赶紧用一双白嫩小手儿无了半边唇，轻道：“宝二爷岂不是索性赖住在这里的意思。倒是懒皮，到时怕姑娘不烦腻，别个也是要嫉妒的。”
宝玉便急的道：“我跟林妹妹好，哪个会嫉妒了去，可是你小性儿……”
一语未了，却见黛玉屋里翻身的细微声音，宝玉方知吵着了黛玉，这会子想黛玉怕是醒了。
果不其然，天冷寒，黛玉性怕冷，睡在如何的软床上也意觉身薄难抵残寒瘦，只床上眯着，脑子里头尽冒出些杂七杂八一应各样有关无关紧要的事儿，总觉难以睡着，外面残雪已化尽，微有微雨，却空足迹，少人气声儿，屋里春纤、雪雁两个犯困外头屋里早睡着了，只紫鹃照着，举动头足又是极为安静，这些怕惊扰了黛玉倦意的微小人刻意自然不刻意的举动，更添了几分寥落凄清，黛玉卧在床上，一午无眠，倒更觉深屋寂寞，只自己一个人默默品着这一般孤寂寥没，所以自宝玉一进来，黛玉就醒着了。
黛玉本假眠着，听到宝玉这话，里屋里面便传出黛玉话来，道是“我的丫头自是小性儿，不独我的丫头是小性儿，我也是小性儿，这屋子里头一花一草都是小性儿，既都是小性儿，你又何来，索性离了这里去两边干净，仔细我们编排了你这个‘老好人’‘大度的’去。”
宝玉听了知道黛玉又歪曲了自己意思，赶的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里屋去坐了黛玉床边隔被握了被里黛玉的一只手儿急急道：“就是林妹妹这里每日小性儿我三千六百一十五遭去，就是我死了，魂魄也要一天来个一百遭一千遭。”
黛玉见宝玉如此，又这样不庄重来，外边人见了，只管议论她的不是，只说她一个病秧子不算，还整日的引得个好生的哥儿死呀活的，便赶的从被窝里坐起来，葱白细嫩儿手指遮了宝玉的嘴巴道：“一天大似一天的，还这么嘎皮赖脸的，连个尊重也不知道。外头人只管我闹坏了一个好好的哥儿去。”
宝玉身上大暖，却见黛玉那一支冰冷的手儿，心疼得赶的一把抓住，双手握了捂在心口边上，脸上疼惜不止，道：“好冷的手！妹妹怎么越发不知道爱惜自己了，你这边也没个好照料的，比不得家里亲娘亲爹照着，再这样，怕是这个病倒再难见好。”
说着，宝玉便去翻了饭被角，不觉呀的一惊脸上愁云密布道：“妹妹这么冷天怎么就换上这么薄的夹被？妹妹何不告诉我去我让人送一床上好的过来？”
紫鹃早已进屋来，站在一边，见了宝玉对黛玉好，心里踏实，琢磨着黛玉到底这府上有一个实心照料的人，那被子却是贾母照顾外孙女知黛玉性怕冷前儿给的真丝雀裘软被，尽罕见金贵的，老太太只一床，自己没舍得用，想着黛玉晚里盖着，却是暖和睡得安稳的，宝玉一并各姑娘们都是有见过的，如今宝玉疼惜黛玉，竟把这个来历给忘了，紫鹃一边看着只管发笑，道：“宝二爷可看看这软被是什么来历的。”
宝玉才认真看时，方才认出来原来却是老太太屋里唯一一件的宝贝，便嘻的一声笑道：“我倒糊涂了，这个是极好的，看也是老太太极疼妹妹，妹妹也该这么受着。倒是如何手上还是这般冷如冰块儿的。”
紫鹃微皱眉，再怎么着这暖被子下也不能冷成那样，忽然明了了似的，笑的道：“可是宝二爷进来惊动了姑娘，姑娘翻了身弄松儿被沿。”
宝玉听了，只恨打着自己的头道：“这又是我的不罪过不是！”
说着就把黛玉一只手儿要放回被里，要给黛玉掖一掖被窝。
黛玉摔了手道：“哪里就弱的这样，你倒是不要一会儿好的一会儿唬的，我也看透了你。”
说着黛玉便要紫鹃给自己拿外衣披着起身洗漱。
紫鹃便拿了一件墨竹子月白衣衫给黛玉披了，扶黛玉起来。
宝玉忙按住，道：“外边倒冷，妹妹就拽紧这雀裘坐着和我说话无妨，仔细了身体要紧。”
说着宝玉便问黛玉近来身体如何，又问饮食起居各事，等都问过了心里放安心下来，才想起如何起头儿问及待选一事，却一时心里无想头，黛玉心思细，宝玉怕一时发问不妥又惹了歪曲，伤了自己最是的那份心意。
宝玉问这问那问了半天，平素儿鬼机灵多，怎奈今儿匮乏，一无所思，方才机灵一动，想起一个开头来，便喜的问道：“我问妹妹一个问题，”
外面又是刮着利锐得割人的风儿，梨香院里，宝钗这几日一因天气原故，二则庐雪庵事件之后姊妹们懒怠外逛惹闲祟没趣原故，到底人家宅子里住着，又是极贤慧懂事之人，只老太太太太屋里每日陪着说笑一回。今儿宝钗想着姊妹们不去，她也不来，倒显得各自生分了起来，心觉不妥，又添几日里听林妹妹身上不大好又重些，便行思着哪一遭儿过黛玉处来问候，也算是姊妹之情。
才说着，宝钗披着一件大红羽褂子长披风已在风口子里吹着乌黑发丝儿往黛玉这边来。却宝玉才此一句，恰巧宝钗经过黛玉碧卧室纱窗下，瞧了里面各真切，又听到宝玉僵着脸面要问什么，却不知底细，便也要听听新闻，就用披风遮了脸面避风碧纱窗下站定了，要听后话。
只见宝玉话儿没完，黛玉觉得宝玉今儿纳闷，说了一筐子的话，见他还是愁眉心事不去的神情，不说还罢，一说又是“一个问题”，便觉其中乖戾，道：“你怎么今儿一箩筐子的问号了，倒何原故，要问什么的，只管说来，拐弯抹角算什么。”
宝玉便嘻嘻傻愣一笑，道：“我说‘假如’，我是说‘假如’让你去待选妃嫔才人的，你可去了？”
宝钗听到此话却是心头一惊，宝玉虽是胡混瞎说的多，长说些没着边际天上地下的话，但偏偏这一句，却不能不是也没有来由的，宝钗不知其中何故，这个对经济之道嗤之以鼻的逍遥神仙也将其为妃为嫔来，宝钗细细忖度其中必有文章，便不做声，只管听下去。
黛玉便敛了眉，眼圈儿一红滚下好些泪来，好生气儿的骂的道：“我看你倒不是来好生探望我来的，倒是消遣我来的，什么为妃为嫔的，想要的你自己攀了高枝去，我不稀罕那玩意儿。我看你也必是烦腻我了，闲我在这里是个吃白食的，不等老太太太太来打发我，你就要打发我去！你也不用这么忙，变着法儿来撵我出去，我今儿就一件你府上宝贝不带的出了这个门，再不回来！”
宝玉万没想到这样也引起了黛玉的曲解，而且黛玉会如此歪派得他严重，顿觉一时百口莫辩，黛玉说着一把掀了被子单披着外衣就要走，紫鹃才见两个人好，一时没想闹成这样，赶的过来扶了黛玉解劝怎奈黛玉实重重伤了心怎么拦也拦不住，可哪里管用。宝玉见黛玉强命儿的决意要走，心里也着了急，忘了神，宝玉只狠狠用尽力气拽着黛玉衣裳一时也急得哭了出来，宝玉只想留住妹妹，只怪自己没有说实话，用些歪门路来套话儿，闹了一场不快，宝玉只恨自己不早的说出来实情，便哭的道：“妹妹可别急得走，我要是有一点要赶妹妹走的意思，赶明儿来个恶煞把我大卸了八块金陵城头上八方挂着我也活该如此，只是妹妹可听我说了原委，妹妹再要走，我死了也值！”
黛玉见宝玉发起狠誓来，便回头哭的道，却早已泪落如雨，成个泪人儿：“有什么你倒是能说出来，我听着呢！”
宝玉看着黛玉哭本舍不得，又见黛玉哭成那样，自己也头一遭知道眼泪是这么好流的，也是泪落如雨珠的一一将王夫人告诉自己之事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了，末了口内含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早混不清谁是谁一家子了的道：“我也是怕妹妹离了我，去做妃子嫔嫱去，独落了我一个孤鬼在这里，有何意思！”
继而宝玉也像是写了起的皮球一样顺着黛玉的衣角瘫软下去，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半旧湘色地毯上。
黛玉知原来如此原故，含的颗颗泪越发无法停止下来似的只管往脸上流，只那姣美的弱弱肌肤上形成两道明亮清澈的溪流，冰冷晶亮，随着那抽泣的哭声，想星星的眼睛般一闪一闪的。
“原来是这样，我倒怪错了你。你只管放心，就是我死，也是不去那儿一遭的。”黛玉痴痴说着，蹲下身与宝玉把将扶持着，双双站了起来，到床沿上坐了，只相互凝视对泣。
紫鹃见这两个人大起大落，不禁悲从中来，又喜从中来，又不知到底该悲该喜，站在一边也只管落泪。
宝钗听了宝玉之话真真儿吃了一惊，没想到宫里头拟订的大选章程改了这般严重，不觉愁上眉来，看明年又要增添不知多少相争之人，这是皇命，少不得眼前愿意不愿意的，也是对手，虽知道自己是上品的人才，然宝钗忧心，怕要选上，愈发难了。
这会子屋子里也不便进去，宝钗也无心思进去，便调转头一个人心事重重的自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023章 窗内宝黛窗外宝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