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12个前男友的分手指南》白银之吻

212、芥川（四十二）

　　「月下的野犬啊，为何你咬牙沉默着……是为了哀悼，你那被碾碎的尊严吗？」
　　芥川龙之介缓缓从地上站起，双眼通红面容冷漠地看着西鸟羽进介一行人。
　　海风从身侧吹来，吹得众人身上的风衣猎猎作响，芥川龙之介死死地盯着西鸟羽进介，耳边的垂发不时被海风吹起，挡住他看向西鸟羽进介的目光。
　　乌黑的发丝，雪白的发尾，两种极端的颜色反复在芥川龙之介视野中闪动，正如他此刻剧烈波动的心情。
　　他死死地握着拳，手掌绷紧到疼痛，一会儿他想要用「罗生门」刺穿西鸟羽进介的身体，让他感受自己的愤怒和绝望，一会儿他又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毫无自尊地哀嚎祈求西鸟羽进介能回想起自己的爱，回心转意留下来。
　　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激烈地冲突着，芥川龙之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顺应着自己想要靠近西鸟羽进介的本能，机械性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朝西鸟羽进介走去……
　　太宰治脸色一变，一步上前挡在西鸟羽进介面前，同时扭头对织田作之助喊道：
　　“织田作，你带他们先走！”
　　织田作之助此刻刚把孩子们抱到快艇上，闻言脸色当即一肃：
　　“太宰！”
　　西鸟羽进介也沉下了脸，抬手搭在太宰治肩膀上道：
　　“不，太宰！你和织田作他们先走！你知道的……你并没有和芥川战斗的那种武力！你……留下来也没有用……”
　　太宰治沉默不语，但西鸟羽进介从他身后看到了他无力地慢慢垂下的头：
　　“是啊，我的「人间失格」……”
　　西鸟羽进介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地想要抓住他的手，太宰治却突然抬起了头，看着芥川龙之介慢慢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明明我对所有人的手机都做了手脚，组织应该只能查到虚假的手机定位。”
　　他竟然被芥川龙之介摆了一道。
　　芥川龙之介止住了脚步，他像一只迟钝的野兽一样摇摇晃晃歪着头，冷漠地看了太宰治一会儿，然后又看向他身后的西鸟羽进介，脸上露出了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的表情。
　　“在他……口袋里。”芥川龙之介声音沙哑，简短地说道。
　　西鸟羽进介立刻伸手去掏自己的口袋，掏了几下，他动作一顿，然后摸出了一个珠子大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西鸟羽进介脸色苍白，声音颤抖道，他似乎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则是接过了西鸟羽进介拿着的东西微微转动，看了看，他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微型定位器……芥川，真难得，没有大脑喜欢横冲直撞的你，竟然也开始用我的手段了吗？”
　　芥川龙之介神情麻木地看着他们，神色微微恍惚，没有反应。
　　太宰治把黑色的“珠子”随手丢到脚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芥川龙之介，眼中闪过尖锐的光，语气冷冷哂笑道：
　　“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芥川龙之介了，你所谓的成长了……就是变成另一个我吗？！”
　　说着他一脚踩碎了定位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而芥川龙之介也终于有反应了，他歪着头看着太宰治，突然笑了一下，他眼神像一条恶犬一样恶意十足地看着太宰治，又笑了一下：
　　“太宰先生，你也有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的一天啊……难道是真切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所以才在临死前哀嚎吗？！”
　　太宰治眼神倏然变得恐怖无比，两人杀意十足地对视着，吹拂在两人之前的海风猛然间变得寒冷无比。
　　太宰治与芥川龙之介，这对总是不紧不慢颇有风度的师徒，第一次露出了他们那属于野犬的粗糙又疯狂的本质。
　　“进介，上船，你和织田作他们先走。”太宰治面容冷漠语气轻快道，“今天，就让我好好教教这个蠢货，什么叫尊重前辈。”
　　“不！太宰！你不能留下！”西鸟羽进介一把拉住他的手，目光紧张地看着他。
　　“太宰！你不能留下！让我来对付他吧！”织田作之助想要重新上岸，芥川龙之介却突然目光一转，把视线投向了惊惧交加的老板和孩子们。
　　织田作之助一下子僵住了，止住了上岸的动作。
　　西鸟羽进介注意到了芥川龙之介的目光，他扭过头，对织田作之助道：
　　“织田，不要上来，你不能出事，你一定要顺利离开……”
　　西鸟羽进介看了眼老板和孩子们，对织田作之助勉强地笑了笑：
　　“还有人在等着你。”
　　织田作之助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他看看身边亲友们，又看着西鸟羽进介寂寞凄凉的微笑，他心中突然火烧般的煎熬起来，然而他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是因为他老板和孩子们才时刻面临港口mafia的死亡威胁，将他们安全带离这个黑暗血腥的世界是他不能推卸的责任。
　　“织田作，进介说的对，听他的，”太宰治也回过头，看着织田作之助平静道，“织田作，你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了……可不要就这么放弃了！”
　　“太宰！西鸟羽！”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开口，酸涩在心中蔓延，然而他除了叫出两位朋友的选择，还能做出多余的事吗？
　　他只能孤零零地待在船上，随着海浪沉浮，看着岸上的两位友人消瘦的背影。
　　“进介，你也上船，这里交给我了，”太宰治淡淡道，说着向前走去，“好久没管教学生了，还真是有些怀念，过去打人耳光的手感了。”
　　西鸟羽进介却一把抱住了他，芥川龙之介当即反应很大地上前一步，怒吼道：
　　“西鸟羽进介！”
　　西鸟羽进介紧紧抱着太宰治，太宰治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环着自己的手臂，语气轻快地调笑道：
　　“进介你抱我抱得这么紧，我都想和你来一次殉情了~”
　　西鸟羽进介不顾芥川龙之介怒火冲天地大步逼近，紧紧抱着太宰治，声音艰涩道：
　　“太宰，你是不是打算牺牲你自己，为我们争取时间。”
　　“你说的我好蠢。”太宰治不满道。
　　“但你这次确实打算做蠢事对不对？”西鸟羽进介低声道。
　　太宰治不说话了，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后万般感慨地轻轻道：
　　“上次把你从死亡手中抢回来的不是我，但这次就让我拯救你一次吧。”
　　“进介，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远到咒术界和异能者都碰触不到你，远到再也没有人认识你，然后找个地方隐居下来……从此幸福而平静地度过一生！”
　　说着太宰治就挣开了西鸟羽进介的怀抱，朝着芥川龙之介走了过去，西鸟羽进介却再次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太宰，你会死的！你不能去！”西鸟羽进介声音哀求道，“你打不过芥川的，而森鸥外本就忌惮你，mafia又从来都不会允许叛逃者活下来……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进介，你知道的，我一直追求着死亡，”太宰治慢慢说着，用力把手从西鸟羽进介手中抽了出来，“或许，这次我就要解脱了。”
　　“不！你当我不知道吗？他们一定会对你用刑，你会在刑具的折磨下痛苦不堪地死掉的！”西鸟羽进介试图再次抓住太宰治的手，却只抓住了太宰治的指尖。
　　太宰治看着杀意十足不断逼近的芥川龙之介，垂下眼帘喃喃道：
　　“说不准，这种丑陋污秽的死亡正和我相配。”
　　说着他大步上前，直接对上了芥川龙之介！

　　西鸟羽进介看着太宰治和芥川龙之介单凭体术迅速地在场地上腾挪着，太宰治在力量上不如芥川龙之介，但只要芥川龙之介敢露出一点纰漏，太宰治立刻就会又快又狠地直捣他的弱点，让芥川龙之介吃了不少苦头。
　　可太宰治还是渐渐落了下风，他已经很久不教导芥川龙之介了，平时跟芥川龙之介对练的，是单凭体术打翻一片咒术师的西鸟羽进介……
　　织田作之助正焦急无比地看着太宰治和芥川龙之介战斗，他想要插手，但芥川龙之介冷漠的目光告诉他，只要他敢离开老板和孩子们一秒，芥川龙之介瞬间就能把他们变成尸体……
　　他正紧紧盯着两人的战斗，西鸟羽进介的身影突然挡住了他的视野。
　　西鸟羽进介踉跄着跪倒在岸边，他看着船上的织田作之助，神情恍惚而苦涩：
　　“织田，你说，我该离开这里吗？”
　　织田作之助顿住了，他和西鸟羽进介一起看向岸上疯狂厮杀的两人，两人身上时不时有鲜血飙出。
　　但织田作之助知道，两人争斗的这么狠，不是因为追捕者必须杀死叛逃者的缘故。
　　他们是在为了争夺西鸟羽进介，而不顾一切地拼杀。
　　“看啊，织田，”西鸟羽进介回头看着战场笑了，“你看啊，这就是我导致的一切。”
　　“太宰因为我陷入危险，而织田你们，也因为我陷入危险。”
　　“或许，我不该逃跑，”西鸟羽进介笑了起来，“从我杀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活该待在这个地狱里，活该在这里受罪！”
　　织田作之助面色微变，沉声道：
　　“西鸟羽，不要胡思乱想！我和太宰都知道你并非心甘情愿而杀人的，而那些人本就恶贯满盈，不值得同情。”
　　“而且人犯了错就不许改正了吗？那我和太宰岂不是比你要罪孽更加深重！人确实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而负责，但人同时应该拥有醒悟后改过自新的权力！”
　　说着织田作之助在船上朝着岸边的西鸟羽进介伸出手，神情严肃道：
　　“上来吧，西鸟羽！去争取你赎罪的机会，去争取你重新生活的权力吧！”
　　“西鸟羽，不要浪费了太宰为你争取的机会！”
　　西鸟羽进介闻言回过头，神情恍惚地望着船中的织田作之助，小小的快艇正随着汹涌的波涛颤颤巍巍地起伏着。
　　西鸟羽进介喃喃道：
　　“织田……你决定要开船了？”
　　“……”织田作之助扶着船边的双手紧握，沉默不语。
　　西鸟羽进介浑身颤抖起来：
　　“不……留下太宰的话，他一定会死的！”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艰涩道：
　　“那难道就让太宰的牺牲浪费吗？”
　　“你那次垂死的时候，你问太宰，是否明白的活着的意义，”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太宰已经明白了，而他现在……正在如那时的你一般做着同样的事！”
　　「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他人挣扎奋力，乃至牺牲。」
　　西鸟羽进介这次站在了旁观的角度，才明白这种意义对于无能为力者有多残忍！
　　西鸟羽进介泪流满面，拼命地摇着头，无法接受。
　　“上来！进介！”织田作之助声音嘶哑地对着岸边的西鸟羽进介喊道，“太宰他已经撑不住了！”
　　随着他话语落下，“轰”的一声太宰治被打飞了出去，与此同时芥川龙之介浑身伤痕累累但脚步依旧平稳地朝两人冲了过来。
　　他双眼赤红，一边疾奔一边歇斯底里地吼道：
　　“今天，谁都不能带走他！”
　　太宰治却再次身形一闪，从瓦砾堆里跳了出来，对着芥川龙之介的后背狠狠攻了过去。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阴狠道，“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力竭的你，已经没有打败我的机会了吗？”
　　说着他手上用力一下子捏断了太宰治的腕骨，太宰治脸色一白，闷哼了一声接着被芥川龙之介像丢垃圾一样一把丢到了一边。
　　太宰治皱着眉咳出了一口血，不太高兴道：
　　“用进介的体术击败了我，又是别人的东西……芥川龙之介，你的骄傲呢？！”
　　“咳咳咳……”芥川龙之介抹了把溢出嘴角的血，他的肺部一阵火烧火燎，刚才他以为太宰治不可能再爬起来了，谁料太宰治在意志的驱动下，愣是从废墟里爬起来给他来了宛如偷袭般致命的一击。
　　这次正面对敌是太宰治吃亏了，太宰治不是那种擅长硬碰硬的战斗类型，偷袭以及暗中操作更能发挥他的长处。
　　芥川龙之介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只有逼迫太宰治不得不和他正面战斗，自己才有可能击败这个狡猾无比的老师，才能……尽快地抓回西鸟羽进介！
　　为了得到西鸟羽进介，他先是顺应自己对西鸟羽进介的疑心，不顾自己的骄傲悄悄用了太宰治的手段，将定位器无声地隐藏到了西鸟羽进介身上。
　　接着打败太宰治的时候，他又用了从西鸟羽进介那里学来的那种凌厉又难以捉摸的体术，击败了太宰治。
　　按照芥川龙之介应有的骄傲，他本不应该如此鬼祟地留一手，监视着西鸟羽进介的位置，如果西鸟羽进介逃跑，他就把人强行抓回来便是。
　　而面对他敬重许久的太宰先生，他本应该用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击败太宰治，向他展示自己已经真正成长的强大。
　　但芥川龙之介并没有这么做，在追求着西鸟羽进介的过程中，他渐渐失去了自己自尊，变得面目全非。
　　终于，那被蜘蛛孜孜不倦地追捕的猎物，变成了蜘蛛自己。
　　“呵呵……哈哈哈哈哈！”芥川龙之介看着不远处在织田作之助急促地反复劝说下，终于挣扎着要上船的西鸟羽进介，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他狂笑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手指死死抠着脸颊，仿佛一只激烈挣扎着要撕开缠在自己脸上的蛛丝的蜘蛛。
　　西鸟羽进介听着那绝望自嘲的狂笑声，一下子停住了动作，抬头缓缓回望着芥川龙之介仿佛灵魂凋零一般的悲泣。
　　“西鸟羽！你在发什么呆！”织田作之助有些生气了，厉声喝道。
　　西鸟羽进介看向被丢到地上，趴在地面上虚弱地再也爬不起来的太宰治，太宰治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看着他，似乎也在告诉他赶紧离开。
　　西鸟羽进介再次看向芥川龙之介，他耳边不断回荡的是芥川龙之介的狂笑声，以及向来平静但此刻却狂躁无比的织田作之助的怒吼声。
　　西鸟羽进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怅惘地看着变得灰暗的天空，喃喃道：
　　“织田，你还不明白吗？今天，我是不可能离开的。”
　　“你在说什么！”织田作之助大声道，“快给我下来！不要浪费太宰的牺牲！”
　　“不，织田，今天你会走，太宰也会走，但是唯有我……”西鸟羽进介失神地看着痛苦挣扎不断自我扭曲着的芥川龙之介，喃喃道，“织田，他不会让我走的。”
　　“西鸟羽！”织田作之助在他身后大声道。
　　而随着西鸟羽进介回到岸边，芥川龙之介也停止了狂笑。
　　他眼神阴冷地看着西鸟羽进介一步步走近，心跳却在不断地加快。
　　啊……啊……他又回来了！芥川龙之介感到自己的心脏如此雀跃地说道。
　　可这明明是再次背叛他的人！抛弃自己的人！这明明是自己信誓旦旦要狠狠惩罚他的人！可是……
　　“呵呵……进介，你是来嘲笑我，为了你尊严都扭曲掉的丑态的吗？”芥川龙之介声音嘶哑，发红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不是。”西鸟羽进介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芥川龙之介顿时脸上再次露出狰狞的冷笑来，他想说些刺痛人心的狠话，他想看西鸟羽进介这个总是抛弃他的无情的家伙痛苦不堪的表情。
　　但他脸上的肌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僵硬了，嘴唇也只知道徒劳地张合，愣是说不出一句狠话。
　　最终，他颤抖着无力地垂下了头，然后无力地把头埋进西鸟羽进介柔软的小腹，眷恋而痛苦地搂着他的腰，呓语般乞求道：
　　“留下来吧，进介，留下来！只要你肯留下来……我愿意原谅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芥川龙之介捧起了自己最后的尊严，再次放到了西鸟羽进介的脚边。
　　他到底是在等待着西鸟羽进介刹那的心软，回心转意，还是在等待着那冷漠的再次一脚，将他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碾碎，把他推进绝望的深渊呢？
　　芥川龙之介感到西鸟羽进介抬起了手，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他后脑的头发，他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期望。
　　“放太宰和织田他们走。”他听到西鸟羽进介如此道。
　　“可……”芥川龙之介想到太宰治，顿时眉头一皱。
　　“放他们走。”西鸟羽进介坚持道。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犹豫着，最后一咬牙，还是顺从了西鸟羽进介。
　　“西鸟羽。”织田作之助把愤怒挣扎呜咽着的太宰治搬上了快艇，回头痛苦地望着他。
　　“走吧，织田作，”西鸟羽进介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别担心我，我不会死的，尽管走吧。”
　　“你忘了吗？我还是星浆体，港口mafia还可以把我卖给咒术界……不榨干我身上最后的价值，森鸥外他是不会杀了我的。”
　　织田作之助沉默不语，只是痛苦地望着他。
　　夜晚的海边很静，除了海风呼啸的声音以及海浪的哗哗声，就只有太宰治似是哭泣似是咒骂的声音了。
　　织田作之助凝望他良久，最终还是启程离开了。
　　而芥川龙之介在他们离开后，立刻欣喜地抱住了西鸟羽进介。
　　他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只要西鸟羽进介愿意回来……什么都好。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喜悦中时，忽然听到他怀中的西鸟羽进介如此开口对他说道：
　　“芥川，不相干的人都走了，是时候了。”
　　西鸟羽进介突然退出了他的怀抱，开始缓缓后退，并抽出了身侧的腰刀，指向了他：
　　“芥川，今天，就让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做个了结吧！”
　　芥川龙之介愣愣地看着自己又空下来的怀抱，看着对自己拔刀相向的西鸟羽进介，一瞬间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