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芥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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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拉着，房间里一片昏暗，一个面容忧郁冷淡的青年沉沉地在床上睡着。
他今天又被朋友太宰治拉着灌了许多酒，他不想喝那么多，可是太宰治那条灵巧的舌头，总有办法说服他把那些酒喝下去。
昏昏沉沉中，西鸟羽进介被太宰治揽着，好像推开了自己家的门，太宰治这家伙应该是送他回家了……
被酒精浸泡得大脑发麻的西鸟羽进介一动不动地躺在被褥里，嘴里因为醉酒后的不适不时轻哼着，他正处于一种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的状态。
“嗯？这是什么？”蹲在地上像只好奇猫猫一样到处探索着的太宰治自言自语道。
他伸手拨开衣柜里挂着的西鸟羽进介和中原中也的衣服，发现里面有一个壁橱。
“嘿……”太宰治勾起嘴角，“让我看看……”
太宰治眼中兴奋的光忽闪忽闪的，他伸手一把拉开壁橱，脸上转而变成了愕然。
只见壁橱的架子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些“玩具”。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惊奇地看了眼身后正在沉睡的西鸟羽进介，然后伸手好奇地戳了戳架子上的口球，接着随手提起了一旁黑色胶质棒，期待地朝着西鸟羽进介走去。
他边走边抬起右手手腕，用牙齿解下最近一直绑在上面的黑色丝质手帕，然后蒙在了西鸟羽进介眼睛上。
西鸟羽进介毫无所知，正侧着脸，脸颊难受地在枕头上磨蹭着，宿醉并不好受，他还没缓过来。
身上的衣物被窸窸窣窣地解下轻轻扔到了地毯上，太宰治看着身下人眼睛蒙着黑色的手帕，时不时难受地轻哼的样子，不自觉笑了笑。
然后他伸手，手掌自下而上地托起两条修长而富有弹性的腿，握着拿来的玩具，勾唇送了进去……
“呼——呼——”芥川龙之介一觉醒来，突然觉得房间里有些空。
他戴着呼吸机虚弱而疲倦地侧过头，才发现周围监视他身体状况的仪器已经通通撤掉了。
芥川龙之介疑惑地慢慢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心中渐渐涌起不好的预感。
现在已经是3月末了，从前年12月份开始，他已经治疗了有3个多月了，但不仅没有治好，病情反而在不可抗拒地缓缓恶化着。
新开的粉色樱花顺着开着的窗户飘进单调的病房，芥川龙之介却没有静静欣赏的心情。
他的心情在不断地变差，往下跌去，好像在滑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尤其是在田中医生进来，想要摘下他的呼吸面罩时，芥川龙之介抢在他前面，一把摘下了呼吸面罩。
田中医生被芥川龙之介抢先一步的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而芥川龙之介则是紧紧地盯着他，直到盯得他有些尴尬，才声音沙哑地开口质问道：
“田中，为什么撤走仪器？”
不待田中医生回答，芥川龙之介就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语气尖锐道：
“哦？组织这是放弃我了吗？！忘记了我为组织付出的一切吗？！”
“不！不是的！芥川大人！”田中医生连忙解释道，“这是BOSS下的命令，BOSS也是为了芥川大人着想才这么做的，BOSS认为……”
田中医生想把森鸥外糊弄他的那一套拿出来再对芥川龙之介说一遍，然而芥川兄妹旁观过过去森鸥外对西鸟羽进介的冷酷——
那种精明冷漠地不将西鸟羽进介当人、而是一把刀利用的样子，一下子就让芥川龙之介意识到森鸥外对自己态度有变。
何止是有变。
芥川龙之介看着这一夜之间变得空荡荡，除了一张病床什么都不剩了的病房，呼吸越来越急促。
“芥川大人！冷静！您现在不能过于激动！”田中医生看着芥川龙之介一副刺激过度了的样子连忙阻止道，然而芥川龙之介瞳孔一缩，一把推开了他。
“芥川大人！”田中医生被芥川龙之介骤然爆发的力道推了个趔趄，面露惊愕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卧床数月的人。
芥川龙之介没理会他的反应，咬牙奋力地下了床，穿着一身病号服，强行挪动虚弱的身体朝着电梯走去……
西鸟羽进介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噩梦，说噩梦也不准确，只是这个梦古怪别扭得让他难受。
“啊！”西鸟羽进介哽咽着浑身抽搐起来，他感觉此刻四肢百骸好像湿地上的低洼，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潮水淹没了……
西鸟羽进介昏昏沉沉地哭泣着，不知道为什么眼周的肌肤好像被什么湿哒哒的布料贴着，弄得他更加难受了。
忽然，一双手摸上了他脑后一把解下了那贴在眼睛上的布料，西鸟羽进介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被堆积在眼中的泪花还有昏暗的光线所阻隔，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但令西鸟羽进介呼吸一滞的是，他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轻笑声。
那笑声里有着被取悦的愉悦，又有着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气，是那样的让人熟悉……
西鸟羽进介猛地睁大了眼睛，视线虽然依旧被眼中的泪花所阻隔，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在穿过窗帘的一道亮光的照耀下，西鸟羽进介勉强看到了一点东西——
他看到阳光下，一根黑色的胶质棒被一只苍白秀气的手轻巧地举着，上面还挂着不少晶莹的液体，正顺着黑色的胶体滑了下来。
细长的手指从下而上轻轻抹了一把黑色的胶体，西鸟羽进介恍惚间听到那人如此调笑道：
“哦？很能干哦进介?”
西鸟羽进介大脑一阵轰鸣，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啊！”西鸟羽进介急促地喘着气猛地坐了起来。
嗡——嗡——
耳边传来的手机震动声让西鸟羽进介惊惧地打了个哆嗦，接着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在。
西鸟羽进介怔怔地伸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完好。
……自己刚才难道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吗？
西鸟羽进介神情恍惚地随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接起了电话。
但还没说几句，他瞬间就咬牙切齿起来：
“森鸥外！”
这本来是芥川银给他打来求救的电话，但森鸥外好像如有所料，直接把电话夺了过来，淡定从容地威胁了他一番。
森鸥外明显是在拿恢复芥川龙之介的医疗资源来要挟他，但西鸟羽进介清楚，森鸥外根本就不打算救芥川龙之介！
——可自己要去救芥川龙之介吗？救这个根本不领情、莫名其妙恨他入骨的少年吗？
西鸟羽进介想都没想，根本没有犹豫，他匆匆收拾了一下便离开家。
不过他急着出门并不是去找森鸥外送上门去被他吃干抹净的，他现在还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他要先去找太宰治，太宰治是芥川龙之介的老师，他一定有办法的。
“黑市说不准能找到治疗他的药，就是应该价格不菲且不好寻找，森先生那个黑心烂肺的资本家想必是不愿意为芥川费这个力气的。”太宰治说完撇了撇嘴，对于森鸥外唯利是图的举动很想翻个白眼。
西鸟羽进介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口，咬牙道：
“太宰你尽管去找，不用管价格，我来筹钱。”
太宰治看着他却突然开口道：
“你打算把你给那个叫\'家入硝子\'的女人存的钱取出来了？”
太宰治看着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西鸟羽进介，表情也冷淡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你一直偷偷给她存钱，还知道你给她存这笔钱，是在考虑你死后的事！”
“太宰！”西鸟羽进介忍不住开口道，他不想太宰治再说下去了。
说实话，虽然他为硝子存这笔钱，是为了他不在时硝子也能永远生活顺遂，但真到说出来时，西鸟羽进介才发现他还没有做好面对他万一死了以后的打算。
他不敢想象家入硝子的伤心，禅院直哉和五条悟他们的崩溃和绝望，还有——
西鸟羽进介看着突然生气别过头去的太宰治，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然太宰治表现得有种异乎寻常的残忍，组织里的成员大多很怕他，连森鸥外都隐隐地忌惮他，但只有离他近的人才能明白，那正是太宰治内心痛苦麻木到疯狂的真实写照。
太宰治其实并不坚强，时刻处于支离破碎中……如果自己哪天真的死了，太宰治又会作何反应呢？
西鸟羽进介不敢想象，只能在心中疯狂安慰自己，太宰治还有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两个朋友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在西鸟羽进介自欺欺人地拼命自我安慰时，突然，病房内传来一声巨响——
轰！
病房内一阵砖石破碎的稀里哗啦声，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芥川龙之介愤怒又难以置信的嘶吼声。
那道嘶吼像闪电一般划破了病房内苍白而虚弱的氛围，房间内一时安静得窒息。
站在病房外，西鸟羽进介和太宰治都能清晰听到芥川龙之介吼完后不自觉颤抖起来的尾音。
“哈……哈……”芥川龙之介的喘▕息也带着些惶然的惊惧。
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不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死！”芥川龙之介靠着床沿缓缓滑落到地面上，紧紧闭着眼睛愤怒而绝望地一遍遍咒骂着：
“该死该死该死！！！”
一切好像全回到了最初，这一夜之间被搬空的病房，自己像个没有的垃圾一样被随手丢弃的样子，仿佛在狠狠嘲笑他这段时间来自以为是的努力。
“呼——呼——咳咳咳……”芥川龙之介呼吸太过凌乱，一下子触动了受到损伤的肺部，又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抱头蜷缩在地面上，发出阵阵愤怒而绝望的嘶吼，同时记忆里那道月下伸来的双手，挽救他性命的双手，再次像一道投进他生命中的月光一般掠过他的脑海——
要向那双手的主人求救吗？死亡的逼迫下这个想法倏然浮现在芥川龙之介脑海中。
芥川龙之介闭了闭眼，他养病的这几个月以来，太宰治也好西鸟羽进介也好都没有来过，来的只有他的妹妹芥川银和他的部下兼助手由马。
西鸟羽进介明显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可恶！可恶！”自己总是这样！总要依赖那极其偶然才能出现的运气才能活下去！
就好像在践踏自己长久以来为了确定的幸福做出的努力，嘲笑自己每天所做的试图掌控自己生活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当厄运降临到他身上，命运将他践踏，嘲笑他像条被打翻了食盆的野狗;当好运降临到他的身上，命运再次将他践踏，讥讽他是条终究只能依靠路人突发的善心才能活下去的野狗！
或许自己当初就该狠狠打开那双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否则今天也不必痛楚于反复咀嚼记忆中那双手曾经带给自己的温度……
吱呀——
太宰治轻轻推开一道门缝，看着穿着病号服罕见的无助地抱头蹲在地上芥川龙之介，他面前的墙上有一个破洞，那是芥川龙之介发泄时打出来的。
芥川龙之介双手手指插|入头发紧紧地揪着，他看起来要崩溃了。
“不进去吗？”太宰治轻声问身后的西鸟羽进介。
西鸟羽进介摇了摇头，无奈道：
“我就不进去惹他生气了。”
他在芥川龙之介面前，怎么做都是错的，自己进去只会让他更生气吧。
“芥川自己说不准也想见你呢。”太宰治若无其事道。
“我看他是想咬我几口。”西鸟羽进介叹了口气。
他已经彻底放弃理解芥川龙之介的脑回路了，也已经想开了，只要芥川龙之介过得好就够了，没必要执着地跟他打好关系。
“太宰，快进去说几句，”西鸟羽进介催促道，“芥川向来崇拜你，你来安慰他想必他很快就能平静下来。”
“然后赶紧去黑市找找有没有新型药物是吧？”太宰治嘟嘟囔囔道，“我就是被你和芥川指使得团团转的工具人！”
“你难道就不关心芥川？他毕竟是你的学生。”西鸟羽进介脸上露出点尴尬来。
太宰治耸了耸肩：
“我才没有这么蠢的学生，暴躁、只知道蛮干，又没有头脑……”
太宰治正对西鸟羽进介细数着芥川龙之介的缺点，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咳咳……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嘴咳嗽了几声，在听到太宰治的声音后他瞬间消沉不在，面容恢复了冷淡，目光更像利剑一样一下子刺向了西鸟羽进介。
“你来做什么。”芥川龙之介冷冷地看着西鸟羽进介，开口就带刺。
虽然知道芥川龙之介他就是这样的说话方式，可西鸟羽进介心中还是忍不住酸涩了一下。
“芥川……”西鸟羽进介默了一下，开口道。
“我不想看见你。”芥川龙之介冷冷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顿了顿，转向太宰治。
“太宰先生，请进。”芥川龙之介转头声音就变得郑重恭敬起来。
教科书式变脸比翻书还快。
西鸟羽进介看着芥川龙之介掩盖在病号服下瘦削的身体，刚想上前几步，说些什么。
砰！
房门无情地在西鸟羽进介面前甩上了，西鸟羽进介神情瞬间变得有些黯然，然而下一秒房门再次被打开了，露出了太宰治的脸。
“进介，你过来一下。”太宰治神神秘秘道。
“还有事？”西鸟羽进介有些困惑，刚才他们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
“过来啊。”太宰治朝他招招手催促道。
西鸟羽进介不知道太宰治这个家伙又有什么鬼主意，但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顺着太宰治招手的动作微微靠近，想要听听太宰治想说什么——
“太宰！！”感受着脸颊一触即离的柔软触感，西鸟羽进介触电一般猛地后退，惊愕地喊道。
太宰治他——！！
然而太宰治扒着门口，依旧脸色自然笑嘻嘻地看着他，轻笑道：
“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
西鸟羽进介受惊的情绪稍退，没好气地瞪了太宰治一眼：
“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开了！”
“哦？我不听我不听——”太宰治满不在乎地拖长了声音抗议道。
西鸟羽进介看着太宰治耍赖的样子一阵语塞，他知道太宰治道德底线不怎么高，准确的说，他其实很贪玩，贪玩又任性，任性到不怎么在乎常人眼中的道德。
和他交往过的五条悟很像，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瞬间就能无法无天，跟他们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要想他们收敛点，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警告……
“太宰，以后你绝对不能再对我做这种事了！”西鸟羽进介严肃起了表情。
然而对面的太宰治突然低头玩起了手指，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太宰！我是认真的！”西鸟羽进介想到远在国外的恋人，顿时提高了声音，郑重地警告道，“如果你再对我做这种事……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到这里吧！”
扒着门口的太宰治瞬间就沉默了。
“真的不可以吗？”太宰治皱起了眉头。
“不可以！”西鸟羽进介严词拒绝道。
接着他就看到太宰治突然大叫了一声：
“中也是小狗！”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西鸟羽进介愣了一下，看着紧闭的房门，想着远在国外也无辜中枪的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下。
不过太宰治这无法无天的劲头总算在一开始就刹住车了。
西鸟羽进介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是夜，月光如水，洒满空荡荡的病房。
芥川龙之介睡不着，少有的没拉上窗帘，任由月光拥着他的后背，像是水一般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又像是火一般让他倍受炙烤和煎熬。
他感觉有些冷，但没有动。
森鸥外已经撤去了医护人员对他的照顾，自然也不会有人关心他的冷热，所以原本准备的被子有些薄了也没人给他更换。
他也不在意这个，只是脑海中反反复复想着太宰治今天关上门后劈头送出的问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不跟进介较劲了？”
“……”芥川龙之介沉默。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的病可能再也治不好了，你又有多少时间还能够和他相处。”
“我不在乎，”芥川龙之介低声道，“也不需要和他好好相处。”
“哦？那我换句话说，”太宰治漫不经心道，“你认为进介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和你相处呢？”
“他怎么样，与我无关。”芥川龙之介语气生硬道。
然而这么说着的他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猛地一突，好在下一秒他就想到了西鸟羽进介手腕上用来限制他的咒力、不让使用咒力以免消耗他寿命的咒具。
芥川龙之介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注意到自己反应的芥川龙之介：
“……”
芥川龙之介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对于自己的恼怒，他闭了闭眼睛，忍受着被褥单薄带来的寒意，打算硬熬过这一夜，然而下一秒，屋内的光线突然黑了下来。
沙......
有人轻轻拉上了窗帘，接着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就盖到了突然警惕起来的芥川龙之介身上。
一股凛然的清香随着外套落下飘散开来，芥川龙之介猛地一个心跳加速，不知道怎么慌了起来。
慌乱之下，他选择了装睡。
作者有话说第175章 芥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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