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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驻颜之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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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月略略沉默,沉吟道,“一词之间,精妙处只在一字。”
言罢便将纤细的指尖指向末端“心”字。
谷薇儿在花辞心内暗思,“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如常,难道君家真的安于南安领主之位?"
花辞轻轻咳了咳,在心内想道,“薇儿,再问,他怕是要起疑了。”
君如月见她咳嗽,关切的神情溢满俊朗的面容,“可是昨夜着了凉?”
花辞摇了摇头,展现出舒缓的表情,“没事。”
言罢仿佛突然想起来,“镜子!”
看着她俏皮单纯的表情,君如月心内一片安宁,虽然便寻不出她的身世,虽然她身患奇症,即便,今日她的所为有些异常,他仍然选择,全然相信她。
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目光虽然对待任何人都柔和似水,可只有在望向她的时候,笑意,才会真正直达眼底。
花辞眯起眼睛,撇了撇嘴,“你在发什么呆啊?”
忆起薇儿后,她的心境忽然坦然了许多,对过去的空白已经不再追究,而一直令她恐惧的病所带来的困扰,也随之减少。
一切豁然开朗后,她本性中的灵动便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
只是君如月仍然可以捕捉到她眼角的笑意里,不经意间的迷茫和未曾消散的忧伤。
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君如月轻揉地拍拍她的头,“走吧。”
一尘不染的方镜前,花辞不停变换着角度,嘴角弯起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目不转睛地望着镜中明媚的笑颜,君如月忽然想永远留住这样的笑容,永远不再让她感到任何忧伤。
“原来把头发挽起来好看多了,也方便多了!”花辞抿着唇笑着,对着镜中的君如月道,“你教我挽发好么?”
君如月温柔的笑脸在镜中格外精致,嘴角微微勾起,用世上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你不会也没有关系,以后,有我每天给你挽发。你什么都不会都没有关系,不管什么事,你只要记得,有我就好。”
花辞红唇嗫嚅了下,喉咙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红着一双水眸,望着他用力地点点头。
心底层层暖流滑过,将她被恐惧和忧愁折腾的心房紧紧包裹,给她最温和的安全感。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不用考虑一切的绝对的信任。
谷薇儿在灵神中静养调息,却被花辞心底的涌动惊醒,她的深思触碰到花辞的灵魂深处,那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往里也曾有一个人,将那死寂的心轻轻触动,却波及一生。
在忍冬阁吃了早点,君如月便提议带她在府中走走。
花辞随着他在偌大的园中随意走着,园中各处皆是红灯高挂,彩绸满地,在这深秋之中,竟然随处可见春夏季节的花朵。
为了一场名义上的婚礼,他竟费心至此。
“对了,听采儿说,咱们谛国最漂亮的舞娘纱罗姑娘来了,我可以见见她吗?”
想起谷薇儿的交待,花辞停住脚步问道。
“来人,请纱罗姑娘到醉心亭。”君如月吩咐下去,便引着花辞先行来到醉心亭。
醉心亭处于领主府最南之地,在平日领主府护卫军操练的场地一角。
这块地方因着宽阔,也被用来每年冬至招待前来贺岁的南部各城主。如今君如月大婚,更是摆置流水席的好地方。
花辞坐在亭中,端着茶盏低头轻笑,“你倒是会省地方。”
君如月拱手道,“不才多谢花辞姑娘赞美。”
“呀!”花辞故作惊讶道,“原来南安领主的脸皮,竟然厚成这样啊!”
君如月执扇轻笑,少了平日里的稳重沉敛,一时竟如与她青梅竹马的邻家少年一般,与她嬉闹调侃。
花辞心神一阵恍惚,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只是,自己,很快就要消失了。
她看着他轻轻笑着的安宁神情,忽然很想知道,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当他知道她已经被另一个人完全取代的时候,他会不会难过。
当很多年后,他回到望天小筑仰望蓝天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匆匆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又悄然离去。
他会不会像对待那些让他珍爱的花草万物一样,珍爱着曾经做了他妻子的她。
花辞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让她和他,都一起遗忘吧,他们,终究是相聚不能相守。
“纱罗见过领主大人,见过领主夫人。”娇如夜莺的声音忽然从亭外传来,花辞赶紧回神,望向亭外盈盈下拜的女子。
那就是纱罗,让天下男子为她疯狂的纱罗。
任何词句用来形容她都是多余的,能够也是最适合形容她的词,便是天下第一名伶-纱罗。
她身着一身鲜红的纱衣,曼妙的身躯在锁腰的纱裙下若隐若现。
她在君如月的示意下起身,缓缓抬起头,冠绝天下的容颜勾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端庄却不失妖娆,美艳却含着清纯,一举手一投足,皆是绝艳风姿,顾盼之间,时而弱不胜衣时而贵气逼人,千娇百媚,无一不足。
花辞本已倾国倾城的容颜在她的面前,霎时黯然失色。
纱罗就是纱罗,天下女子,无出其右的纱罗。
她常年居住望谟城,传言其行事全无章法原则,一切随性而为。高兴了,随时可以与她春宵一渡。不高兴了,任凭皇帝老子,也不能请动她半步。
可是君如月仅凭一封拜帖,便请来天下第一舞娘,在他的大婚之日献舞。
此事,就连君如月也颇感奇怪,他本是因为花辞曾说想学跳舞,抱着一试的态度,却不想真请动了她。
可是他哪里知道,天下第一名伶纱罗,竟是听命于烨天阁。
“领主真是好福气,您的夫人真是人间绝色啊!”纱罗的声音听起来如同轻绒拂过心头,叫人不禁一阵心痒。
即便花辞身为女子,也着实难掩心中异动,“花辞平平之姿,‘人间绝色’实当不得,这样的形容用在名动天下的纱罗姑娘身上,才是最合适的。”
花辞的言谈举止似乎一向不在自己控制之中,一切辞令技巧,待人接物,似乎如同天生,丝毫不费心力。
似乎,她从小便被调教如此,即便失去记忆,潜意识里,仍然运用自如。
纱罗掩帕一笑,身子微微倾斜地站着,似乎随时都会跌倒一般,“纱罗多谢夫人抬爱。”
虽说很快便是君如月的夫人,可是此番突然被人如此称呼,花辞不免有些脸红。
君如月见状连忙招呼纱罗入座,三人烹茶品茗,稍稍言谈之下,君如月不禁叹服纱罗熟读经典,不愧为天下第一人。
只是花辞虽已失忆,与他二人交谈却也引经据典,博古通今,神情自若。
君如月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她,见她言笑晏晏,心下不禁安宁下来。不论花辞是何来历,只要她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就好。
三人谈笑之间,一晃便至午时。
君如月见她二人一见如故,便放心离去招呼下人制备午膳。
谷薇儿轻呼一口气,“花辞,接下来,让我来吧。”
心神一变,针刺指尖,谷薇儿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对一旁侍婢道,“去告诉领主,我想吃寿山豆腐了。”
君采儿应声而退。
纱罗轻笑起身,媚态收敛,点了点谷薇儿的额头,“花辞啊,你可越来越出息了!装得可真够好的!连我也差点以为你失忆了呢!”
谷薇儿不着痕迹地抚下她的手,笑道,“从四年前开始,我就叫谷薇儿了。”
“是是,”纱罗无所谓地摆摆手,“可我已经整整四年没见你了啊!阁主将你宝贝了十六年才肯放你出离山,怎么一出来,倒是连名字也改了?”
说着拉着花辞上下看着,“咦”了一声道,“你这模样怎么还在十五六岁?驻颜术练得过度了么?”
纱罗,烨天阁咒女,以血咒入身,修习最顶级的驻颜术,也是花辞从小,唯一接触的朋友。
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却在花辞的面前,全无半分娇媚的样子,宛如山野村落间的纯真少女,见着了知己好友,便全然不顾仪态起来。
“我的驻颜术不过是最低级的,哪会伤身,怎样练都无妨的。”谷薇儿拉住她到处乱摸的手,“只是,一个多前出烨天阁的时候,父亲命我暂停驻颜术,现下模样倒是在慢慢成熟了。”
“那是花辞你天生丽质,美成这样自然不用再练这要命的东西。”纱罗随口接道,眉宇间看不出半分表情。
谷薇儿不禁一怔,最顶级的驻颜术,美艳冠绝天下,却要折去一半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