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知是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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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京城在某一个普通的夜间被冰雪覆盖。皑皑白雪掩盖了这世间的一切。美好的，肮脏的，快乐的，痛苦的，都在白雪的装饰下，变得似乎一模一样。
没有喧闹，没有感伤。属于雪的天地总是显得格外宁静。静得可以听见，天和地一起呼吸的声音。轻轻地，浅浅地。你仔细听，就可以听到那样的温柔。
谷薇儿站在窗前，出神地看着屋外的一片雪白。
黑长的头发垂到地上，顺直地宛如流水。衬得那一身白衣格外地纯白，似乎与窗外雪白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她的脸色也有些白，是憔悴中透着的苍白。
萱儿站在门边，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这几日她都在房中做什么。
这几日来，她每晚送来各种毒物，各类的用具，隔日变悉数不见。
那些毒，那些蛊去了哪用在了哪，她没有权力知道，她只能看着她一天一天憔悴下去。
谷薇儿垂下凝望了太久的视线，倚靠在窗边的半边身子有些疲劳，站起来随意活动了下，居然有了渴睡的冲动。
她真的有些累了。还刚刚开始，她就累了。
这几日她将新制出的蛊和毒，分别交给离涯和纱罗，又要在夜半去见杀无心，让他将手下一一遣往西澐寺和南部各城。
谷薇儿自然相信君如月必然有能力劝出了空，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她也并未让杀无心去破坏他的计划。
她要的，正是开光大典顺利举行。杀无心的一部分手下正在西澐寺和京城各地宣扬朝廷将举行开光大典的消息。她要开光大典当日，在万众瞩目的场合下，夜煊拿不出紫念根。
她并不担心此等消息泄露，君如月必遭夜煊怀疑和惩治，这些，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不在乎，不担心，甚至连愧疚感都没有。她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世界，尽快去找花辞。她什么错都没有。
而君如月，她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制造理由让他离开京城，回到十万护卫军保卫着的望谟城去。
短短几日，她要办到这么多的事情，必然会憔悴，可恰好，她正是需要自己憔悴，需要惹人疼惜的苍白。
她在等一个人。等那个，被她的一张脸吸引过来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邀月阁的门扉被轻轻敲响。
谷薇儿莞尔一笑，转过身来，示意萱儿下楼开门。
谷薇儿坐到梳妆台前，细致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长发盘起，那是十余年前宫中十分流行的飞天髻，高高的发髻宛如将要飞天的女子，妖娆多姿，妩媚多情。
谷薇儿看了会镜中的自己，想了想，并未再多加修饰，站起身来，仍是那一身雪白的衣。
发髻如此正式，衣衫却是不合礼制的白色，甚至连暗纹都没有的白色。
分明是那样的冲突，可在她平淡安宁的笑容中，却显得甚为自然。
萱儿推门进来，神情中满是疑惑，“主子，管家大叔说，宫里赏了些东西，让奴婢去查验礼单。”
谷薇儿没有半分疑虑，微微笑着，随意道，“那便去吧，我去院中走走。”
“是。”萱儿恭敬答应着，将谷薇儿扶下邀月阁，在雪兰花圃前站定，便前往前厅。
谷薇儿望了望眼前盛开旺盛的雪兰，踏进花圃，在一处狭小的空地上跪了下来。
那一身纯白的衣裙，与争相绽放的雪兰几乎融为了一体。她就那么静静地跪在那片纯白的中央，微微闭上眼睛，凑近花蕊，轻轻地嗅着。
清浅恬淡的笑容挂在嘴角，神情中只剩下满足。
她在那片浓郁却清雅的氤氲的花香中轻轻闭上眼睛，彷佛整个人都氤氲成了一株雪兰花。
夜煊朝着邀月阁走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的画面，就像一幅世外高人的丹青。
只有超脱世外，远离红尘喧嚣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情调，才能有这样淡然的神情。
而她，就像当年的她，身处红尘，心在世外，出淤泥而不染。
夜煊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这样的宁静，于他而言，久违的珍贵的宁静。
谷薇儿早已察觉夜煊的到来，她什么也没有做，仍旧微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闻着花香。
良久，谷薇儿随意地改为半跪，斜斜地坐到一边，右手撑着身子，左手抬起来，拈着一方帕子对着阳光的方向把玩。
白色帕子的一角，醒目地绣着一个淡紫色的“薇”字。
夜煊只觉体内气血上涌，再也忍不住，几乎是冲了过去。
“薇儿”还未喊出口，只见眼前的白衣女子惊觉他的前来，连忙起身，脂粉未施的脸上满是惊惧，却犹自强撑镇定，问道，“你是何人？”
即便充满戒备，仍然不减清清淡淡的笑容。
夜煊正自怔忪之间，又听她喃喃道，“公子……有些眼熟……”
听闻此言，夜煊锐利的眼光直射向那个疑惑不已的女子，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往前探了一步，轻声问道，“薇儿，你还记得我吗？”
若是真有轮回转生，那转世的薇儿，也该有这般大了。
她是不是还记得他，她是不是真的是她的转生？
谷薇儿无视他震惊的神情，只在他喊出“薇儿”的时候，稍稍瞧了他一眼，终是摇了摇了头。
复又抬眼道，“我是南安领主君如月的夫人，并不叫薇儿。”
夜煊回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有着宛若琉璃的色彩，夜煊望着她，属于帝王的天生的威严和贵气回到他的身上，他一字一顿，“我是夜煊。”
眼前的女子初时仍有着疑惑，却彷佛突然醒悟过来，立即走出雪兰花圃，行至他的身前，恭敬行了宫礼，“花辞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她身着白色衣裙，眉尖微蹙，声音的恭敬中隐隐透着不卑不亢的坚强。
一如当年得知她被打入冷宫，费尽心思去看望她，她也是一身白衣，梳着一模一样的发髻，深深对他行礼，她的声音一如平日的清淡，“翁瑕薇拜见太子殿下。”
夜煊望着她跪拜的身影，回忆和现实重叠着，正在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思想，他紧紧咬着牙关，似乎在拼命隐忍着什么。
他走到她的身旁，轻轻扶着她站起，再次凝视着的眼睛，缓缓说着，“薇儿，我是夜煊。”
他缓缓地说着，对着她的眼睛，彷佛要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他抓着她的胳膊，抓得太紧，紧地谷薇儿几乎要本能地甩开他。
可是她没有，她也不能。
她只是抬起一只手，抚向额头，眼神中满是慌乱，“你，你怎么知道我另一个名字？”
他没有自称朕，一如当年那个幼小的孩童，执着而坚定地看着她。
直到她的眼中没有了面对天子的惶恐不安，只剩下满眼的疑惑，她问他，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
夜煊禁不住抱着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着，“我就是知道。我不许你再离开我了。”
那声音中满是孩童般的固执，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我就是知道。
谷薇儿靠在他的肩头，他身上有着属于皇家的龙涎香的气味，高雅，华贵，十分地好闻。
等到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微微昂着头，用这辈子最温柔的神情看着他，温柔地像是一个凝望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她轻轻地笑了，抿着唇，满足的笑着。
于是夜煊也不再多言，在她温柔的笑容中，他也满足地笑着。
整整二十年，他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上天夺走了如妃，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夺走了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现在，可以由他自己夺回来。
如妃是他父皇的妃子，他不能保护，不能得到。
可是花辞，可以是他永远的薇儿。
她也喜欢他的，不是吗？她对他笑地那么温柔。
谷薇儿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的计划又完成了一步。
她停止修炼驻颜术，本就是因为如今的容颜，已经与当年的如妃一模一样。有时候，人不一定要成为世上最美的人，应该要成为的，是某些人心中，永远特别的存在。
吴不知所知道的，只有二十年前的故事，只有相像的容颜，其他的，都只能靠她自己猜测，去尝试。
幸好如妃死时，夜煊也不过五六岁的稚龄，他记得的，也只是那个如同母亲般对他笑对她好的女子。
对付一个缺少爱的人，给他一点关心，他就会感激。对待一个缺少爱的缺少正常感情的皇帝，她更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温柔地对他笑着，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笑得纯洁如同那一圃盛开的雪兰花。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知是迷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