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充璃

30、第三十章 重新相对

　　谷薇儿含笑不语，心知这虽是个狠角色，可如此沉不住气，难做大事。

　　本想着给纱罗送去几个帮手，这下子，要少了一个了。

　　“原来你叫寒玉儿?嗯……的确是个好名字……”谷薇儿轻轻地翘起唇角，似乎很是欣赏，温和的眉眼状似无意地看着她们几人，却在说话间便将几人特点收于眼底。

　　当中的绯荷上前一步，恭敬道，“寒玉儿素来不懂规矩，还望夫人海涵，绯荷日后，必定多加管教。”

　　绯荷言罢，许久未见面前人的回应，便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便看见了她这辈子始终未曾忘却的笑容。

　　谷薇儿正看着她，浅浅地弯起细嫩的唇角，阳光在她身后斜斜地投射出微微的光晕，衬得她薄施粉黛的脸更是眉目如画。

　　她浅浅淡淡的笑容勾在唇角，笑意似乎深深到了眼底，弯起的眼睛犹如一弯明月，透着如诗的微光。

　　她听见她轻启朱唇，轻柔的声音带有隐隐明亮干脆的音色，“无妨。”

　　绯荷一时怔住，她没有想到，分明方才明明有要发难意思的她，突然间如此好说话。

　　她突然间怀疑自己方才的猜度，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位君夫人，分明是个如此美丽高贵善良如仙子的女子。

　　谷薇儿望着绯荷出神的脸，满意地笑着，“我会尽快安排你们拜见领主的。好生休息吧。”

　　方才的咒术，恐怕已经起了作用。

　　谷薇儿对着冬日的暖阳眨了眨眼睛，人若要活得更好，必须懂的更多。

　　纱罗，你的咒术我学得差不多的时候，烨天阁更高层的咒术，我便不会再让你知晓半分。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不能轻信。

　　谷薇儿回头看了一眼关上了门的紫月楼，笑意中似乎有些嘲讽，估摸着君如月收到消息赶来的时间，向着枕月楼的方向望了望，忽然扶住额头，便要晕倒在地。

　　君如月本是在枕月楼内与君平君云烈几人商议前往西澐寺一事，忽得紫月楼守卫之一前来禀告，花辞竟只身去了紫月楼！

　　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命君平几人退下便迅速赶往西面的紫月楼。

　　她竟然一个人去了紫月楼，是听说了他收下了几名歌姬，便怀疑他了吗？便伤心了吗？

　　可前去探访，又实在不是她的个性，除非……

　　君如月想到一个可能，脚步反而慢了下来。

　　可心头忽然涌现花辞含泪的脸，无声叹了口气，又开始运功疾行。

　　终于赶到楼前，却恰恰看到她向下倒去，连忙冲了过去，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花辞，花辞！花辞……”看着怀中苍白的脸，君如月的心彷佛抽痛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停，为什么没有早一些赶来。

　　谷薇儿听到他的呼唤，缓缓睁开眼睛，杏目中刹那间涌满了泪水，柔弱如微风的声音轻轻说着，“君大哥……我……我没事……”

　　“花辞，别说话，我带你回去。”君如月伸出修长的指，将她轻轻滑落的泪珠抚去，星眸中涌现的，皆是不忍和心疼。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便放心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君如月轻柔小心地抱着她，向着邀月阁的方向稳步走去。

　　紫月楼外的梅园开出了星星点点了花苞，似乎随时便会竞相绽放，满园吐芬芳。

　　回到邀月阁，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正欲起身，却被她伸出的一只手紧紧抓住袖子，回头便见到她仍含泪光的眼睛，轻笑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谷薇儿点点头，咬唇不语。

　　只用他能感受到的眼光痴痴望着他为她倒了杯温茶，小心地递到她手上，扶着她微微欠起身子。

　　谷薇儿顺势抿了一口，便摇头表示不想再喝。

　　君如月也不多言，只将杯盏放回桌上，回身坐到床边，眼中满是笑意，“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谷薇儿咬着唇，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平躺着身子，也不看他的眼睛，终是轻声说道，“没什么……”

　　君如月淡笑着，低头为她盖好背面的被子，并未继续问下去。

　　谷薇儿等了半天，折回身子时，已有了泪意，张了几次口，就是没有说出话来。

　　君如月将那欲说还休的神情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心中满是暖意。

　　他喜欢她偶露的笑容，喜欢她蹙着眉尖诉说着忧虑的神情，喜欢她咬着唇不敢看他的样子，亦喜欢，这般有了小女人别扭情态的花辞。

　　他的花辞，一颦一笑，一回眸一垂首，他都喜欢，他都怜惜。

　　怜惜，是多么美好的词汇。也许不是爱，却胜似爱。爱需要付出，期盼回报。怜惜，却是从心底，记住她的美好，珍惜她的一切，时时刻刻心疼她所有的心情。

　　谷薇儿微微抬眼，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地张口，让他清晰看到她的口型，“薇儿告诉我，让我去紫月楼看看…我…”

　　君如月不禁一震，谷薇儿，这么些天，她终于再次提到了这个名字，这是否说明，如今生活在他身边的，仍然是他的花辞？

　　谷薇儿瞥见他没有掩盖好惊疑的神情，心中一喜，继续说着，“我自西澐寺一伤之后，她久未出现，却在落水后的这两日身子好转的时候，忽然告诉我……”

　　“她说了什么？”君如月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含笑着问。

　　谷薇儿看了他半晌，不经意蹙起眉尖，叹了口气道，“她说，说你躲着我，另藏了美人，我不信，她便让我亲自去看……”

　　“那你看到了吗？”君如月伸出手，触摸着她的眉间，细细为她抚平不该有的愁绪。

　　谷薇儿低下头，“就是看到了……”

　　君如月笑了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玩笑道，“你低头躲着我，是欺负我这个聋子么？”

　　谷薇儿闻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太正常，太随和，太温暖，让人时常忽略他是个聋子的事实。

　　他出门必会带着君平，若是他看不到说话人的脸，便由君平于掌心书划之间传达给他。

　　谷薇儿忽然间，觉得亏欠了他。

　　他的生命一直是自己守护着的，只有花辞出现的时候，他的心，才因为怜惜开启了一道门，可如今，唯一能真正进入他世界的花辞，已经被她送走了，已经消失了。

　　那么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呢？

　　谷薇儿沉默着，心思在瞬间百转千回，却终于猛然惊醒。

　　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同情旁人？这世上所有一切都是肮脏的！

　　所有人的生死，都与她无关！何况一个不相干人的心情？

　　她不该关心，也不能关心！

　　她抬起头，面色凝重中带着不可抑止的嘲讽，她冷冷地说着，“领主大人，是您，在欺负花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