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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了悟皆空 ...

  •   花辞低垂着眉眼,心中隐隐作痛,脑中却一片空白,半点回忆也无。

      “你这是在绣什么?”花辞转移话题,“要送给哪个相好么?”

      纱罗斜了她一眼,捧起团框仔细瞧了瞧,无所谓道,“还不是这世间男子,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有的爱娇,有的爱媚,有的喜纯然,有的喜狂野,有的,就爱看女子做女红啊!”

      这些年,她几乎识遍这世间千般男子,因人而异地呈现自己的美丽,投其所好,八面玲珑。

      可是,任她阅遍世上男子,对于她真正在意的,却始终看不穿,读不懂,他分明是快意人生的眼眸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他究竟,想要什么?

      是夜,初冬的新月如勾,斜斜挂在暗黑的天际一角,宛如美人的一弯柳眉,任寒烟轻笼,透着婉约的娇美。

      君如月一行便宿在谛国国寺雾灵山西澐寺。

      “此地距皇城不过数十里,天子脚下,尔等更不可掉以轻心,明日的开光大典,务必要安然进行,绝不可出任何差错。”

      君如月负手而立,脸上却是少有的凝重,吩咐完君云烈等人,便独自踱到西澐寺后院凰竹林,望月轻叹。

      念及紫念根不禁生出几分愁意,转而想到花辞的脸来,却是笑意盎然。

      等此厢事了,他定不负当日诺言,带着她畅游天下,与竹林间,溪涧旁,竹屋茅舍边,烹茶煮酒为乐,让她再无烦忧,安度一生。

      而在一处僻静的禅房外,一个墨黑的人影趁着月色悄无声息地避开巡逻的护卫军精英,飞身入屋,盘于梁上。

      房中,花辞对镜理妆,梳着梳着忽然手无力地垂下。

      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几日谷薇儿因调息之需一直处于虚空之中,而她却要处处避着君如月,却,却偏偏还不死心。

      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深知她的心中,仍然期待着那个温柔的声音,那个世上最温柔淡雅的人,可以重新围绕在她身边,笼罩着她无边的忧虑和不安。

      可是,他竟不来安慰她!

      放下梳子,余光再瞥一眼静静关着的房门。

      “别等了,他不会来的!”谷薇儿呼出一口气,也好,这样好让她早些死心。

      为什么?她那日那般痛心气恼之下的言语,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不过是想听他的解释……

      要论伤心,论气,她都消得差不多了,可他却,却真的弃她于不顾了吗?

      想着想着,花辞一向不安的心神却惶惶生出一股幽怨来。

      她已然死寂等待消失的心,忽然生出一股不甘。

      可是每当那种心情高涨的时候,总有一股更深重的气流阻挡过来,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是解离蛊么?是解离蛊,阻挡着她拥有完整的情绪么?

      那么,便,罢了吧……

      花辞方才微微堵着的红唇抿了抿,终于站起身来,亲手铺好床铺,脱下故意穿回的紫色外衫,缓缓躺下。

      床上的人已然睡熟,微重的呼吸显示令她不安的梦境。

      盘腿于梁上的人终于飞身落地,无声无息地走向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仍是那终年不变的睡颜,即便在睡梦中,也丝毫不减的戒心促使她本能地蜷起身子,将被子抱在怀里。

      这些天,几乎每一夜,都是在床边静静看着她渡过。

      墨黑的身影融在静谧的夜色里,仿若处于不存在的虚空中。

      离涯幽暗的眸子紧紧锁住眼前的人,几乎忍不住伸手拭去那依稀的泪痕。

      终究在快要触到时生生停住。

      他在怕,怕她惊慌中醒来,却再也不认识他。

      四年漫长的等待,他却一直坚信,她一定会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可是,他仍然,什么都做不了,他仍然,什么也帮不了她。

      花辞似是睡得既不安稳,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

      离涯隐忍的悲凉不经意涌出一丝笑意。

      不管怎样,她回来就好,即便是忘了他,只要她安然开心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曾经发誓要护她一生,为了那个誓言,他拼尽全力,哪怕在所有人眼中,他只为抢夺功劳,揽尽阁中大小事务,一心要夺取阁主之位。

      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不是有了狼子野心,只为尽他所能,多为她分担一些,她便能少受些苦。

      他在她的身边陪伴了整整八年,他亲眼看着她在阁主的“培养”下受尽比他还要多上百倍千倍的折磨,他能为她做的,却只有这些。却只有,背负野心之名,为她每次的任务,扫除一切障碍。

      他是烨天阁人人敬畏的黑暗之神,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这世上最无能的人!

      他连自己所爱都无法保全!只能眼睁睁看她痛苦!看她消失被另一个人取代!

      然而,他只能等,只能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她生便生,她死便死……

      西澐寺隐于深山,伴着清晨的到来,悠扬的钟声飘荡在山谷寺院之间,仿佛红尘之人踏入佛门的脚步,步步铿锵,声声绵长。

      花辞在钟声中醒来,起身梳洗,并未觉得丝毫异样。

      问了萱儿时辰,才知道在寺中竟醒来这么早,比起做完早课的僧人来说,已是很晚了。

      面色不由得一红,向心内虚空中探去,“薇儿,佛门之地,你切不可造次。”

      谷薇儿“嗯”了一声,“只是这几日的宁静,恐怕要在这佛门中打破了。”

      江湖上的威胁自由烨天阁,可是另一股势力,却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花辞微叹一口气,也不多问,随意喝了些清粥,便起身出门。

      君如月依寺中主持了空法师法师所言,斋戒三日,于静思阁中为紫念根诵经。

      是当世得道高僧,自幼聪颖,

      花辞站在静思阁外,久久驻足,竟有些望得痴了。

      收回心思,了无目的地在寺中行走,竟不知不觉来到西澐寺后院山门。

      稍稍迟疑,便踏出门外,一时竟如闲庭信步,郊外踏青,在一片梵音围绕的氛围里,花辞的心有着从未出现的平静。

      在一处野花边停步,花辞俯下身子,低头闻着淡淡的芳香。

      “施主。”一个轻柔空灵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花辞回过头,眼前彷佛生成一层薄雾,在若有似无的薄雾中央,静静地立着一个人影。

      恍惚间,一句话涌上心头,“遗世而独立”。那颀长得显得有些瘦削的身影彷佛亘古以来便立在那里,立在十丈红尘之外,立于云端的空际,带着无限的悲悯和与生俱来的慈悲眼神,凝望着世间万物。

      彷佛万物在他的眼中皆能被包容,众生平等的,被他收纳于心,回归于天地。

      “施主。”那个轻柔的声音再次唤道。

      花辞只觉浑身一震,身子便从不知何处的远方返回,这才看清眼前的男子。

      他身着素白的僧袍,披着灰色袈裟,仿若从世外而来的仙人。目光澄净,面色柔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若与同样温和的君如月相比,君如月是入世的隐忍包容,他却是出世化外的,普渡众生。

      花辞连忙行礼,恭敬道,“大师。”

      “不知大师为何在此?”花辞见他只是静立不语,便轻声问道。

      “是施主身上萦绕不散的戾杀之气引了空前来。”了空缓缓回道。

      明明是轻声细语,却不同于君如月的语音让人耳目皆柔,了空法师的话,却如字字梵音,沁入人心,久绕不止。

      花辞神色一凛,再次俯身道,“原来是了空法师。”

      原来那倍受世人尊崇的得道高僧,竟是眼前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少年。

      那一双仿佛历经沧桑的眼睛却能让人忽略他的年龄,甚至忽略他俊朗脱俗的外貌,那双眼明明只是澄澈的黑白,却彷佛只需一眼,便看清你的前世来世。

      “施主不必多礼,”了空合掌回礼,慈悲的眼神望向花辞有些惊措的脸,“施主,你深思涣散,戾气深重,是心中,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吗?”

      花辞忽然在那悲悯的眼神中不敢抬头,只得俯身看向娇小的野花,“看不开么?”

      她是始终看不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又是什么?

      花辞轻声地说着,彷佛落下一声声地叹息,“法师,我只是在逃避,却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施主,你之所以逃避,乃是因为你心中的看重,若你能将其看得轻些,自然放得下,又何来逃,何来不甘?”了空双手合十,不疾不徐地说着,却字字声声,问进了花辞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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