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充璃

13、第十三章 催心离魂

　　“既然君领主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萧靖仇不敬了！”萧靖仇一挥双刀，俊朗的脸上，目龇欲裂，“杀！”

　　萧靖仇带来的虽是江湖高手，使用的也是神兵门锻造的神兵利器，却在训练有素的护卫军面前占不到半点好处。

　　萧靖仇见外围将士在一名威武将军的带领下不知使了什么阵法，竟然久攻不破，当下目光一沉，飞身而出，双刀径直向最后方的皇家马车掷去。

　　君如月正以扇为兵刃，依依制住偶尔闯阵而出的武林人士，却是点到为止，不伤气身。见那萧靖仇竟然直冲向马车而去，连忙抽身而退，速度之快，竟然直接于车门前将双刀夹于二指之间。

　　萧靖仇对君如月的武功内力早有耳闻，此时却大笑起来，仿佛紫念根已入囊中。

　　君如月抛掉双刀，指尖已呈青灰色，脸上笑意收敛，凛然道，“枉你神兵门传世百年，竟然会在兵器上淬毒！”

　　萧靖仇却也不接话，转身便从袖中掏出几个黄色小丸，掷于护卫军中，一时间黄雾缭绕，惨叫声不绝于耳。

　　君如月改以内息，屏住口鼻，飞身将何白草赠予的玉露丸送入君平君云烈几位将领口中。

　　飞身折回，花辞却已出了车门，却见她面色冷凝，向面色呈现少有的焦急的君如月道，“我没事，你去救人！”

　　言罢在萧靖仇错愕之中突然出手，离魂针以迅雷之势射出，眨眼间便将其制住。

　　“花辞！不要手软！杀了他！”

　　谷薇儿厉声道。

　　花辞坚定地摇了摇头，再也不看一眼萧靖仇，余光瞥见何白草正前往纱罗马车中，心下稍安。

　　运气丹田，只身飞入混战中黄烟最浓之处，银光大现，一时间雪芒冲天，内力不足的，皆以手遮目，以防被那凌厉的光芒刺伤了眼。

　　花辞运动灵活的十指，袖中离魂针依次放出，却只是制住那些江湖人士的穴道，并不伤其性命。

　　那勾一挑一紧一放，配以不断飞旋的灵活身姿，一切仿若与生俱来的本能。

　　花辞没有时间也不敢去想为何自己拥有这么令人惊恐的武艺。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那些不断充斥着几乎要撕裂她耳膜的惨叫声停歇！

　　谷薇儿见她不伤一人，怒道，“花辞！杀了他们！”

　　这些神兵门一直是炎戈剑盟最大的敌手，如果能击杀萧靖仇，重伤其门人，将对她们将为之事大利非常！

　　花辞却紧咬牙关，丝毫不为所动。

　　她的双手，不能再沾满鲜血。

　　君如月手中折扇如利剑一般舞出飞扬的气场，将周围三丈内的敌人震倒后，便与君平几人飞身辗转于兵士间，将玉露丸尽可能送入收到黄烟波及的人口中。

　　花辞眼眸扫过全场，见君如月已经控制住局面，袖中离魂针也已告罄，便旋身回到马车边。

　　萧靖仇原本秀气的脸庞现下写满了不甘，他千算万算，不惜用下毒这种手段，却不曾料到，君如月那传言较弱多病的夫人，竟然具有如此高深邪气的武功！

　　花辞秀眉轻挑，声音很轻却是少有的清亮，“你不该用毒。”

　　随着她晶亮的眸子抬起，萧靖仇见到她右手中二指间夹着的最后的一枚银针。

　　那绚烂的阳光中夺目的光芒，似乎刺进了他的心底，细小的银针此时犹如神兵门所造的世上最可怖的兵器。

　　而此时银针的主人，不过是一个外表看来弱质纤纤的女子，即便是此时，她紧锁的眉头，仍然带着深重的不忍。

　　银针抬起的瞬间，他几乎要抛却一切尊严，向她求饶。

　　花辞却忽然叹了一口气，“放心，我不杀你，只是，要废了你的武功。”

　　花辞一字一句地说着，眼中的悲悯渐渐收敛，素手一转，正欲射出银针之时，却见萧靖仇恍然所悟地吼道，“离魂针！你是……”

　　他没有说完那句话，因为死人，不会再有吐露秘密的可能！

　　谷薇儿冷笑着看着眼前的躯体僵直着死去，却不禁咳出一口血来。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强行冲破花辞本体的抗拒，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加之方才运气过度，身体早已承受不了如此重荷。

　　君如月敏锐的目光瞥见那抹鲜红，手中纸扇竟直直坠地，却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飞身折回。

　　谷薇儿清冷的目光一瞪，止住了君如月正欲开口的关怀，扶着萱儿的手回到马车打坐调息。

　　却听得君平一声惊呼，“主子！”

　　君如月手扶马车撑着身体，擦去唇边的黑血，对着君平温和一笑，示意无事。

　　状似不经意地看一眼已成青紫的掌心。催心泠果然是十大剧毒之一，看来玉露丸也只能暂时压住毒性而已。

　　君如月平复内息，令君云烈清点人数，稍作休息后便立即赶往最近的邯城。

　　此战，一千护卫军伤三百，亡五十。经此一役，南安领主护卫军除了练兵之余，人人常备避毒丸在手。因为，在和平一统的国家中，他们面对的不是战场上作战的兵士，而是各怀心思藏龙卧虎的偌大江湖。

　　邯城最大的客栈天和客栈天字一号房，花辞端坐于内厢房圆桌旁，手捧一盏香茶，面无表情地坐着，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往日伤痕遍布指节粗大的双手此时红肿不堪，那是用水刷洗数遍的结果。

　　任是香茶如何温热，仍旧暖不了她冰凉的手，她冰冷的心。

　　她的双手，终是再次伤了生命。

　　虽然那双手并无血腥，却似乎成了世上最脏的东西，让她厌恶，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谷薇儿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你还不明白吗?"

　　花辞痛苦地闭上双眼，嗓子带着哭泣之后的沙哑，“为什么要逼我？我只不过想过安宁的生活，只不过想干干净净地活着！为什么要逼我？”

　　说道最后，沙哑的嗓子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嘶吼。

　　“是我逼你，还是君如月在逼你？”谷薇儿冷笑道，“花辞，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这么痛苦！不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先去救治他的将领兵士，舍弃了你吗？”

　　花辞的手紧紧抓着茶盏，嘶哑的嗓子似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声声咳着。

　　她紧紧闭着眼睛，仿佛不愿再回想起什么。

　　“不论他平日里虚情假意骗得了你多少的心，可在这一刻，你还看不明白吗？他永远想着天下，想着子民，想着忠于他的奴才们！你在他的心里，根本不算什么！你不过也是他为了家国天下，为了黎民安危收留的妖怪，兴致好了哄着你，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候，想也不想就丢弃！”

　　花辞手中的杯盏“哐”一声砸落道地上，红肿的双手捂上秀美的脸，花辞痛苦地压抑着，“求你……不要再说了……”

　　“花辞！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去信任去依赖！人天性自私，能够保护你的人，只有你自己！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你的仁慈你的不忍，只会让你丢了性命！”谷薇儿声声喝道，却犹如一把把利刃刺入花辞的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扉。

　　“薇儿!不要再说了！不要再逼我了……”花辞终于再也止不住，失声痛哭。

　　她不过是一个他可怜捡回来的人，她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她只有他！

　　可是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她！

　　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在乎的可怜虫，还谈什么逃避不逃避，勇敢不勇敢，还有什么资格谈什么承担？

　　那个教她去爱的人，却生生给了她去恨的理由！教她情何以堪！

　　“我不是逼你，只是不想以后我做事的时候，你再心慈手软，坏了大事！”谷薇儿在虚空中垂下眼眸，声音幽幽地仿佛从远方飘来，“花辞……你我早就已经失去了爱的资格……能够支持我们活下去的，便只有恨了……”

　　花辞，你的爱已经伤了你一次，不要再让另一个人，再伤你一次，你虽已是待死之魂，却再也伤不起了……

　　“主子！主子！”萱儿急切的喊声伴着敲门声响起。

　　“进来！”花辞擦干眼泪，沙哑着道。

　　“主子，”萱儿赶紧推门跑过来，“听大夫说领主身中催心泠剧毒，恐怕，恐怕……”

　　谷薇儿沉声道，“花辞，用内力帮他逼毒，君如月不能死。”

　　花辞立即起身，心内响起阵阵回声，“他救我一命，我今日便还了他吧！"

　　屏退众人的房中，君如月终于在花辞内力催动近半个时辰下吐出一口黑血，缓了过来。

　　花辞理了理衣襟，眉眼低垂着起身洗了洗手，清冷的声音与谷薇儿一般无二，“你体内还有余毒，需要调养，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