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有泪》扣子依依

6、剑舞

　　说心底话，沈珊瑚也不想一直傻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男子看个不停的，她知道自己是姑娘家，在初次见面的男子面前应该懂得含蓄收敛，可是……可是她此时此刻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呀！

　　从宁肃出现在珊瑚视线中的那一霎，她的心里就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似的，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激动地在对她说：“这个人好好看呀好好看呀！”

　　从那一刻起，珊瑚眼睛里就再也看不见在场的其他人，只剩下了宁肃还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看着他朝着父皇母后跪拜，看着他低头说话，看着他……朝着自己看过来了？

　　啊啊啊，怎么可以突然转过来，好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呀！而且他刚刚在对自己说什么！珊瑚只顾着看他的脸了，完全没注意听啊！

　　沈珊瑚呆呆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而一旁的凌皇后看着女儿那明显情动的双眸，心底已然明白了一切。她的女儿从小就像她，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几乎如出一辙，如今连陷入情网时的模样竟然也是一模一样，凌皇后又看了看宁肃，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她知道，自己怕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位质子了。她们凌家出身的女子，只要爱上了一个人，必然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当年……她不是也只一眼，就爱上了身边的皇帝吗？

　　而坐在沈珊瑚对面的太子殿下，看着眼前的情景，什么都没说，只是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用长袖挡住面容，露出了一抹一闪而逝的冷笑。

　　见面前的芸烟公主一直不回话，宁肃心底不由微微一沉，难道对方不愿意，觉得自己太鲁莽唐突了？可他此番已再无退路，宁肃不得不硬着头皮，正想再问她一次，就在这时，面前的公主忽然开口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我……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好吗？”珊瑚说得小心翼翼。

　　宁肃眼中微微一亮，连忙道：“臣为公主准备了庆贺生辰的剑舞，需要借用公主的一方丝帕，不知公主可否同意？”

　　“哦哦……丝帕呀，好呀好呀。”珊瑚赶忙将自己藏在袖口的丝帕拿了出来，正要交给他，就被站在她身后的素眠给拦住了，只听她低声道：“公主殿下，丝帕是姑娘家的贴身之物，不可……”

　　然而素眠的话还未说完，凌皇后就忽然开口道：“素眠，罢了。”

　　素眠略显惊讶地看向皇后，见对方对自己摇了摇头，而一旁的策明帝看着宁肃，更是露出一脸满意的神情，素眠心底顿时明白了，略一思索，将未说完的话改成了：“由奴婢替公主交给宁肃殿下吧。”

　　“嗯，好呀。”

　　于是素眠上前，将珊瑚的丝帕递给了宁肃，宁肃低头看向手中之物：那是一方由粉色天蚕丝织成的丝帕，入手就仿佛鹅毛那般轻盈柔软，丝帕的一角还绣着一朵桃花，上面更是浮动着淡淡的桃花清香。

　　这一方丝帕虽薄如蝉翼，但若是换做银钱，怕是能给外面的百姓过好几年富足日子吧。宁肃扫了一眼芸烟公主那满身的珠翠首饰，轻轻垂下眼眸遮掩眼中情绪，说道：“谢公主殿下。”

　　接着他走到了一旁搭建的戏台上，旁边的宫人也早就将他需要的冰块准备好，何公公上前低声询问：“宁肃殿下，可需要乐人伴奏？”

　　宁肃朝着策明帝道：“臣此番来沈国，带来了一名侍女和一名內监，他们可为臣伴奏，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策明帝这会儿是怎么看未来女婿怎么满意，立刻大手一挥，道：“准了。”

　　于是宁肃的两位宫人抱着宁国特有的乐器走进长秀宫内，他们也和宁肃一样穿着简朴，那位宫女虽然长相平平，却身材高挑，潇洒利索；而內监则面色谨慎，看着稍显紧张。

　　二人来到戏台上后，和宁肃眼神交流了一下，接着便立刻开始了伴奏。

　　一首颇有异域风情的乐曲响起，而宁肃也拔出腰间青色长剑，随着音乐开始舞蹈。这首曲子的曲风凛冽刚劲，宁肃的舞姿也十分强劲有力，和平日里女子所跳的柔美之舞，风格迥然不同。在曲中看着他舞蹈，仿佛能透过他看到宁国那掩藏在茫茫白雾之间的山河，看到那层峦叠嶂的群山和各种凶险的山野猛兽。

　　戏台下众臣们心想：这剑舞的确别有一番特色，只是听上去略显悲凉，在公主生辰的日子奏这种乐曲，怕是不太合适吧。而且，这舞蹈之中似乎用不上宁肃刚刚所要的那两样东西啊？

　　众人的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就看见宁肃忽然将手中长剑刺向了放在一旁那木匣大小的冰块，只见他手腕快速挑动，长剑就在空中舞成了肉眼看不清的残影，而那冰块也很快被长剑削出了形状——

　　众人很快看出，那是一朵盛放的桃花的形状。

　　等冰块差不多削好时，乐曲也接近结束，就在这时，宁肃突然拿出芸烟公主的那方丝帕，将其朝空中一抛，举起长剑，利用长剑刚刚从冰块染上的冰冷寒意，将丝帕冻住，形成一个花托的模样，最后他将长剑收回剑鞘，举起那雕刻好的冰桃花，将其放在了丝帕花托之上，然后走下戏台，径直来到芸烟公主面前，将那做好的冰桃花举到了她面前。

　　音乐声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当中，只听宁肃淡淡道：“听闻公主殿下喜爱桃花，臣没有别的可送，只能亲自做了这冰雕桃花献给公主，愿公主殿下就如同这盛放的桃花一般，晶莹美丽，福泽永盛。”

　　这一刻，沈珊瑚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巨大的感动和惊喜让她连说话都有点磕绊：“谢……谢谢……我、我很喜欢……”

　　一旁的素眠立刻上前，接过宁肃做好的桃花，道：“现在天气炎热，公主，还允许奴婢将这冰桃花暂且放在冰室内储存。”

　　“哦，好好好……”珊瑚虽然很想仔细观察那冰桃花，却也更怕它化了，连忙用力点头，“素眠，你要帮我把它保护好哦。”

　　“是。”

　　宴会上众位大臣看着公主对冰桃花这般爱护珍重，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明白归明白，总是有人会不服气。

　　身穿武将服的任大将军最先用鼻子哼了一声，对策明帝说道：“皇上，臣是个粗人，不会欣赏这剑舞乐曲，只是刚刚那曲子听着，总感觉让人心里难受得很，公主生辰这大喜的日子，这位质子殿下却表演这么悲伤的舞蹈，意欲何为？还有他刚刚送的那冰桃花，好看是好看，只是冰雕都是容易融化消弭之物，这质子难不成是在诅咒公主，想让她跟冰雕一样吗？”

　　诸位臣子谁不知晓，这任大将军家中的小儿子和公主年龄相仿，却完全没有继承他父亲的骁勇善战，一直一事无成，所以任大将军一直悄悄运作着，想让自己的儿子当驸马，这样好歹能保他衣食无忧。谁料到今天忽然冒出个宁国质子抢占先机，任大将军自然不乐意了。

　　然而主位上的策明帝却微笑着并不说话，文大人瞧了眼圣上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开口道：“任大将军此言差矣。宁肃殿下表演的舞蹈，自有他们宁国自己的特色，据老臣所知，宁国的乐曲大多数都是这种苍凉刚劲的曲风，并非宁肃殿下刻意为之。还有那冰桃花，老臣看着觉得很好啊，咱们大沈国皇宫里还能没有冰室？区区一个冰桃花就能保护不好吗？”

　　“你……哼！”任大将军一介武将，自然是辩不过文臣，再加上刚刚策明帝并不说话，他也琢磨出皇帝的意思了，怕是很中意这位质子，因此只能暂且不吭声了。

　　果不其然，文大人说完之后，策明帝点了点头，说道：“哈哈哈，文爱卿这话说的不错，宁肃为了庆祝芸烟公主生辰，准备了这般别出心裁的舞蹈和礼物，朕看公主她很是喜欢，朕和皇后也很是满意。

　　宁肃，你为了朕的公主如此劳心劳力，今天是个大喜日子，朕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归，你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大臣们暗自想到：宁肃这回明显是冲着公主殿下来的，他若是此刻就狮子大开口，提出要当驸马，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答应？若是皇帝答应了，这宁肃虽然是质子，那以后在大沈国必然也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而宁肃听到策明帝这么说，不由微微一震，他面上虽然不显，却也忍不住轻轻捏紧了拳头，这可是他筹谋已久，才盼来的机会啊！他真的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公主殿下似乎很中意自己，而策明帝更是对自己欣赏有加，难道说……这就是天意吗？

　　他微微闭了闭眼，那一瞬间，宁肃的脑海里闪现过很多东西：母妃临死前的面容，外祖父的殷殷教导，更重要的是，还有那么多生活在困苦潦倒当中，等待着解救的宁国百姓们……

　　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抬头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大沈皇帝，开口道：“臣自知自己只是一名质子，不敢奢求过多。只是……自来到沈国的这一个月以来，臣一直听闻公主殿下的美名，心中对她也是敬佩有加，所以，臣恳求皇帝陛下可以允许，让臣作为公主殿下的侍卫，待在她身边保护她。”

　　此言一出，诸位大臣的表情各有不同，任大将军稍稍松了一口气，刚刚还笑呵呵的文大人沉下了表情摸着胡须思索，而太子沈瑾玉，则看着宁肃轻轻挑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