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问情》浅水疏影

5、月嬛胜景

　　在熹微的晨光里，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伴随着喑哑的低音。守城的侍卫都鱼贯般站好，等待着上司的发令，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一个军官巡逻了一圈之后，走上城头，一个指令，渡河桥慢慢地降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城的对岸，拍起一阵厚厚的尘土。
　　寰歆撩起车窗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情景，对着前面的车夫叫道：“叫人过去告诉庄主和夫人，可以进城了。”
　　在众人都还沉堕在星夜赶路的疲劳之时，车队启程的哨声清亮地划过寂静的清晨。每一个车夫都睁开惺忪的睡眼，好不容易可以趁着城门未开的时候眯一小会，没想到这么快又要继续赶路，每个人的情绪都不大好，懒懒地不想动。
　　“快进去吧。进城后大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城主一定会给大家安排好的住处的。”
　　庄主的这一句话具有无穷的吸引力，瞬间车夫们都打起了精神。苦了这一阵，就可以安逸地躺在床上舒展筋骨，这几天来，他们日盼夜盼的，也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季颜笑道：“这些时日累着大家了，真是万分抱歉。待会安顿下来，我一定给每人多赏几两银子。”
　　寰歆在另外一个马车上吆喝着大家集合，听到这句话，突然转过头对着季颜的车子大叫：“庄主，也给我多些赏钱吧！”
　　季颜哭笑不得，只得回应他：“好好，也给你加赏！快叫大家进去吧！”
　　一行车队四辆，在温煦的阳光里，悄然地进入了天下第一大城——月嬛城。
　　这也是季颜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当年他还在外游历的时候，月嬛城就已经负有盛名，然而月嬛城的戒备森严，一般的人难以进入，所以他和云棋落琴也只能望洋兴叹。但是无画却能够自由进出月嬛城，还给他带来了一匹汗血宝马。他们不知道无画用什么办法进入月嬛城，这个当年生死与共的朋友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时候，带着谜一样的身世。但是那个时候的少年重承诺，轻生死，也容易凭着一腔热血相信彼此。几次经历之后，彼此生死相交，也就更加看轻身世背景，所以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无画是谁，来自何方。想来他也应该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公子，有着优裕的背景，不多这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后来，在他当庄主以后，虽然很少时间离开山庄，但是他频繁地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对月嬛城的发展也深有了解。现在的月嬛城，已经不像多年前那样管制严格，一些商旅游民也可以在受检之后进入月嬛城。而季颜他们这次，就是化装成一批商队进入月嬛城的。虽然说有月嬛城的三小姐一起，但是季颜不想要武林中人知道他前往月嬛城的行动，所以和林楚皓商量，由林楚皓出面写一封信，批准这个商队进入。手持着大公子的推荐书信，季颜他们没有经过检查就顺利地进入了月嬛城，一行车队整齐地在月嬛城的主干道“华月道”上。
　　季颜拨开车帘，眺望出去。车子正行进在平稳而广阔的大路中央，两旁的建筑鳞次栉比，井井有条。林楚夕坐在他的身边，为他介绍着这条主干路上的各种东西。虽然路上的店家多数都没有开门，她却依然讲得不亦乐乎。这里是月嬛城最大的旅店，这里是通往西市的路口，这一家店贩卖各种神奇的玩意，那个高入云天的建筑是月嬛城的钟楼等等。季颜专心地听着，也不时地问问林楚夕关于城中布局的一些问题。
　　“季颜你看！”林楚夕遥遥指着西南方的一个金色的小点，道：“那就是云中之城啦！”
　　云中之城，晋和。
　　季颜心下一动，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点金光看上去并不大，却让看的人感觉到逼人的凛冽和华贵。
　　云中之城，独享上天的青睐，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虽仅仅是一个小城，附属于月嬛城，却掌持着月嬛城将近一半的财富。
　　它坐落在一条山脉的制高点，以一种完美的角度微微倾斜，而城中除了围城的一圈平房，就只有在城的正中，有着几座高楼矗立，从高空往下看去，就像少女额头上的贴金，耀眼夺目。
　　因为以盛产黄金为名，晋和城把持着月嬛城的经济命脉。整条山麓上铺满了含有黄金的矿石，所以远远看去才会金光闪闪。晋和城所在的这座山峰，仿佛有上天注入的灵气，山峰的周围，都萦绕着淡淡的雾霭，从月嬛城中远看，只会觉得这个城市像是漂浮在天空之中，所以才有了“天空之城”这个神灵一般的雅称。
　　林楚夕见季颜看得正出神，轻声一笑：“过几天我带你过去玩吧，那里是直接由城主亲子坚守，不知道这次是轮到那个兄弟去轮班，呵呵。”
　　季颜点头应声，眼神从远处的金点收回，看着面前注视他的林楚夕。佳人一如既往地朝着他笑，拉着他的衣袖，道：“呆会到家后，你陪我出来玩吧，我好久没有在城里玩过了，好不好？”
　　季颜失笑。这个女子，就还是小孩子的脾气，每天都像一只小鸟一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她忧伤和低落。他看着她回答：“好，肯定，季夫人。”
　　这些天来，他已经不再排斥这个名分。林楚夕让他感觉到很轻松，很快乐，虽然他依然不爱她，但是愿意和她这样生活着。也许，正如她说的那样，他们可以这样生活着，带着各自的回忆和爱情，同时像家人一样和睦生活。
　　面对着夫君盯住的眼神，林楚夕突然挥了挥手：“就快要到啦！你别走神了！”一边俏皮地向他眨眼睛。
　　“我没走神，就只是在看你。”季颜也有了兴致和她“斗嘴”，接着她的话，顺着说了一句。
　　“不行啦！我说是走神就是走神了！”林楚夕不服气，挥着小粉拳就要揍上去。
　　融融的晨光中，这一支队伍从空荡荡的华月路上直接走到了内城的城门附近。然后一眨眼的功夫，这一队三车数人，瞬间消失在了城墙的周围，像是被墙吸进去了般。
　　其实他们的确是“穿”进了城墙。内墙的墙面上有一个侧门，侧门门面的纹路和城墙做得一模一样，镶嵌在墙面上，从外表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有城中的人知道这扇门在哪里，也只有城中的人知道如何打开这扇门，迅速进入内城，而无需通过内城城门。
　　早已经有人在那段出口守着，等待迎接风尘仆仆的客人。舟车劳顿，到达的时候，一队人马都已是疲惫不堪，即使是一直笑着的林楚夕，眼角都有了劳累的印记。季颜扶着她下了车，迎客的人鞠躬道：“小姐，姑爷，把行李交给小厮们便成，请各位跟随我先去客房吧。”
　　季颜即刻命令所有的人下车，带好必要的东西，跟着迎客的那个男子，一路穿行走入内城深处。
　　月嬛城的内城像是一个大气磅礴的殿堂。四周的亭阁廊柱空旷开阔，看上去就心胸舒坦。这里的结构相对羽墨山庄来说要简单直接得多。那里是回廊萦绕，经常峰回路转却见山穷水尽，再无前路。而月嬛城则是另外一种风格。直来直往，从前面这头远远地望过去，就能够明白大致的构造如何，而不会曲折反复，让人眼花缭乱。
　　迎客的人带着他们穿过一个巨大的厅室，走入内里的一个大院。
　　院子里有几大花圃，修砌的形状各色各异。季颜一眼看过去，发现每一个花圃中种的花都各不相同。每个花圃里都分别种着几类不同季节的花，以保证在每个时节，每个花圃中都有艳丽的花儿。同时，这些花的安排又不是杂乱无章，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几种花一齐开放，不会让人有突兀的感觉，而是融洽和繁华。
　　一行人沿着花圃周围的长廊向左走过去。穿过大院左边的门，他们又进入了一个院子。这个院子相对外面的就小得多，但是更显精致。院子的中央立着一个水潭，潭中是一座假山，山上细泉汨汨流淌。假山的周围全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绿，让人神清气爽。
　　院子四围都有门，男子带着大家走向右手边的门，穿了进去。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雅致的小庭院。院的中央铺满了浅色的卵石，只在最中间有两条交叉的小道，却又不是直线，有微微的弧度，是根据卵石铺成的形状而定。每一个卵石堆成的区域里，放着各种小小的大理石雕，所有的雕像又一起组成了一幅画。边上的一块大理石上刻着这一组雕像的主题是“月下”，然而站在小庭院的不同角落从不同角度看过去，又都可以看到各异风情的月下景象。
　　男子道：“这就是安排给羽墨山庄的客房，众位旅途劳累，请先歇着，行李待会会有人给诸位送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唤小厮，他们住在内里的小院子里面，也都不远。”
　　他转向林楚夕：“小姐是否需要回房去看看？绮月和思月都很想你呢。”
　　林楚夕道：“辛苦你啦，清河。你先出去一下，等等我跟季颜说句话，就跟你过去。”
　　名叫清河的男子鞠躬退下。林楚夕拉了拉季颜的衣袖，踮起脚，在他的耳畔低声说：“我先回我房一下，你先休息着吧。一会爹可能会找人来陪你去城里逛逛，然后晚上应该要叫你一起聚餐，到时候过来找我。我在进门的那个大院子右门里面，你问问小厮们就知道了。”
　　季颜点头应着，道：“你也回去休息会吧。”
　　林楚夕笑笑，如小鹿一般，提着裙裾，一跃出了院门。
　　季颜看着她活泼灵动的身影，感觉到一丝暖暖的温馨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