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老冰

19、受难

　　春日淡绿初探首，微风柳絮渐轻柔。
　　熬过皑皑白雪，大地上万物复苏都只为争一争“魁首”，林间灌木丛中一只轻灵的梅花鹿灵巧地越过溪水河间，坚韧不屈的腊梅却也凋零无私地将“花之宝座”让位给迎春……
　　“皇兄啊…”一身黄金甲的宋璟晟骑着一匹白马语重心长地说道：“听闻近日北境蛮族愈发猖狂了，只怕蒋老将一人难堪镇守边关的重任啊！”
　　十五一身银色铠甲之下仍旧是那一抹黑色裱金纹的锦衣，干净利落又不乏霸气，身下也是一匹黑色魅煞。听到皇上一番言论眼神忽的警觉，语气却很平稳：“那以陛下的意思？”
　　宋璟晟干脆也不在绕弯子了，直白地说道：“北相为朕举荐一人，名叫花锦言，想必皇兄也认得。”
　　“花锦言？莫不是御史花大人？”
　　“不错，皇兄觉得如何？”宋璟晟试探着问道。
　　十五暗道不妙，却不能立马回绝，缓缓道来：“陛下，这花锦言一介文官不通武艺，如何能与将军一同征战啊！此事不妥。”
　　“这…”宋璟晟面露难色，说：“朕也是如此回绝的，只是北相一再推举，说是这人精通兵役阵法，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真是荒唐！十五内心只道宋璟晟果然是个蠢才，文官上战场就犹如盲子奏乐，哑人弹唱，何其荒唐！
　　十五耐住性子，扯着脸一字一句道：“兹事体大，只怕不能轻易定夺，还是等到朝堂之上再做商讨吧。”
　　“皇兄所言极是。”
　　两人也无心再多说什么。
　　北鹤方将一个文官塞到自己手上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已经不是第一要点了，十五已经想好了对策，看来要先会一会这花锦言了。
　　十五随意地观望着围猎场内的景色，方圆百里之内皆是皇家围猎区，说是围猎更像是山水游玩的地方，山清水秀，鱼虫走兽行于山间，看似和谐宁静的角落却也隐匿着危机。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一群毫无威胁畜牲幽幽的目光也令他心生寒意，让他不由得对这怀疑这片山林是否真的如同表面一般无害。
　　魅煞步伐矫健，十五身后两边依旧是伯鸢和启昂两人，这一次他特意避开了几歌的视线提前出发，这几日和伯鸢的相处也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十五不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竟然还与伯鸢的视线正好对上，相视无言两人都别扭地转开了视线。
　　“启昂。”十五轻唤身后人道：“东西都备好了吗？”
　　启昂召来十几个士兵，每个人都携带着几副好弓和几十发箭，这些人齐刷刷站成了一排只为供官员们挑选弓箭。
　　十五拿起一把精美绝伦的弓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递给了皇上：“陛下，请。”
　　“有劳皇兄。”宋璟晟毫不客气。
　　十五看到他抽取箭支也自行拿好了，随之竟转身离去，对着启昂道：“好好保护陛下。”他已经受够了这般低声下气地对着那张蠢脸了，索性干脆自己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伯鸢看到他的态度不禁觉得好笑，明明极其厌烦又不得不装腔作势倒也是不容易。十五正面对上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举起手臂将自己挑选的好弓递到他面前，用挑衅的语气说道：“可要比一比？”
　　“当然！”伯鸢也不是一个服输的性格，大方应战。
　　暗中观察的几歌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脸，果然，将伯鸢留在他身边的选择是正确的。几歌身披着王府守卫的兵袍混迹于王府众人中，即便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内心却也在预估这次围猎会有怎样的好戏。
　　与此同时一抹红色的人影穿梭于丛林之间，飞行于枝头之上，稳稳停留于一棵高大的松树枝上，悄然纵观全局，清风拂过撩起佳人轻柔秀发，艳丽的身姿凸现异域风情。
　　“噗哈哈…”
　　“别笑了！”伯鸢憋着通红的双颊只弱弱地喊出了这一句，右手似是想要“造反”一般不听使唤，即便他再怎么努力矫正也会在射箭的瞬间全盘崩解，惹得十五嘲笑了半天。
　　“若是比黄岐之术我必然赢你！”伯鸢放下弓箭怒气道。
　　十五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看着伯鸢认真的样子收起了笑声假装正经着说：“若是比医术我自然不敌你。”
　　他这般给面子反倒是伯鸢有些不适应，伯鸢是真的不解：“你究竟为什么误会老师？”
　　为了给两个人足够的空间十五打发了随从的所有人，只是这样的话题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他愤恨交加，或许他的心中是不愿相信，但总得有一个人为姑姑的死负责……
　　“为什么总要问我不想回答的事呢？”十五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又忽而转了脸色笑道：“不如我来教你。”
　　伯鸢还未说些什么，十五转眼间便以抽出三支箭来已然拉开了弓弦正正地对准了他，只需一瞬一切便迎刃而解。
　　“你要做什么？”伯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错愕转为惊愕，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罢了，若是为他而死老师也会高兴的吧，这样的距离生死已成定局，伯鸢缓缓闭上眼眸。
　　拉弓，放箭，“咻”的一声穿出几乎是同一时间十五一把将他护在身后，剑光石火闪于空中，不远处传来几人大呼“护驾！护驾！”
　　大脑的空白被下一刻剑戈四起、兵荒马乱的场面填充，伯鸢瞬间爬起身来只看到十五痛苦倒地……
　　时间回到十五拔箭前一刻，不远处的高枝上一抹猩红的颜色极其显眼，引人注目，那鲜红的衣物衬得女子格外乖张，如同活靶子一样竟没有半分怯意，就好像压根没有把数千皇家士兵放在眼里。
　　女子赫然拉弓引弦直直对住正在交谈的两人，邪魅的一笑成功挑起了十五注意，十五不动声色，借机反击。几乎是一瞬，女子和十五同一时间松弦，只可惜……
　　伯鸢慌了神赶忙询问：“你没事吧？啊？”
　　右肩传来撕裂的痛感，十五不敢太大动作，任凭伯鸢将他扶起，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伤口的撕扯，疼痛带来的痛苦让他的眉毛和面容不受控制地抽动着。
　　箭头已经深深没入血肉，然而这样大的冲击力毫无悬念地穿透了铠甲，伯鸢有些不忍直视，身后而来的杀气又逼得他转过面去，牢牢将十五护在身后。
　　伯鸢果断抽出十五身上的佩剑作势就要开打，怒气横生道：“你是何人？”
　　“让开！我的目标是你身后的人。”女子目标十分明确，伯鸢并不是她的猎物。
　　疼痛已然淡漠，取而代之的是麻痹晕厥，没过一刻，十五就已经被一阵头晕目眩冲击昏死过去。
　　“你休想！”伯鸢没有任何畏惧，紧握剑柄的手更加坚定。
　　这样的他总是让她没了主意，本欢心想，看来只能动粗了。她手掌背于身后，指间便多出几枚银针来，正要动手本欢躲开了背后的袭击。
　　“老师！”
　　伯鸢兴奋大喊道。
　　避开一掌迎面而来一道剑光，本欢迅速拔出匕首接下这一击，几歌借力一个翻身跳到了伯鸢身边。几歌对着他说到：“带他走！”
　　伯鸢闻言却没有动作，四周兵将乱作一团此刻情急万分，几歌怒喝：“还不走！”
　　本欢也绝不会蠢到任由他们逃脱手持匕首一股气冲向了几歌，几歌一横剑刃拦住她去路，两人你一来我一会的过招本欢却也没有讨到好处，节节后退。就在这时，伯鸢一剑劈去逼退了本欢，几歌当即愣在原地。
　　“你这是做什么？”几歌又急又气。
　　“让弟子丢下老师我如何都不能做到…”伯鸢回头轻笑道：“老师快带他走吧！”
　　事从缓急，如此拖延下去不是办法，几歌也不再多言：“一切小心。”一会儿援军就该来了，她只能选择相信他，几歌扛起十五轻功远去。
　　“小公子。”本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伯鸢，美丽清纯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异于常人的狠戾，她一步步逼近，一字一句道：“你可想好了后果了？”
　　如同嗜血魔咒般的笑容让伯鸢打着寒颤，他强压心中恐惧端正了自己的姿态。然而眼前鬼魅的少女举起匕首，她把刀尖缓缓靠近面部，下一刻她竟然用舌头舔舐着刀尖，幽幽的目光如同野兽般威慑，即是鲜血已然顺着匕首流下她的表情仍旧是享受着，而后竟将自己的血咽了下去。
　　伯鸢被这一幕狠狠地冲击着瞳孔瞬间放大，视觉和生理带来刺激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无力地以剑支撑着身体，除过哥哥死时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本欢见他的模样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能够好好调戏一下伯鸢于她而言是一件趣事，她满意转过身去，对着身后密林中影道：“撤退！”她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接下来就还是王的主场了。
　　伯鸢还深陷于恐惧之中，腹部一阵翻江倒海，袭军早已散去周围只剩一片哀鸣，如今再是顾不得这些了，他强撑着站起来。
　　启昂匆匆赶到没有看见自家王爷着急问道：“先生，王爷为何不在您身边？”
　　“他受了重伤，老师要将他带回万华谷。”
　　“什么？”启昂大惊道：“为何让霍姐姐一人带走王爷，那袭军何其厉害！”
　　“你先不要慌乱，若是遇到了麻烦老师自然有办法脱身，”伯鸢安抚他道：“此刻我们要做的是先将皇帝送回宫中，随后再去支援老师他们。”
　　启昂这才安定，没有王爷在身边他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这般急躁的性子，除过王爷先生是他见过最为沉着冷静的人了，启昂看着伯鸢清净如墨画的侧颜心中暗想，先生和王爷果然很相像。
　　来到几歌这边，她几乎没有停留过一刻，除了一路上为了断掉身后的尾巴撒了两次毒、掷了一次烟幕弹她还未曾遇到专门上前想要挨打的人，这一点十分奇怪，如今这群人甚至只是远远跟在她身后却没有半分想取他二人性命的意思。
　　几歌一边穿梭于丛木之间一遍向身后观望，黑暗之中透过星星月光照射在她身后百步之内一人腰间银饰上，微光反印入她眼中的是一只银蝶。果然!一旦自己向后查看那些个影子就谨慎得放慢了速度，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