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往事 ...
-
众目之下邓辉上前几步摆开衣襟重重的跪在邓丰年的面前,磕完三个头之后郑重道:“儿子不孝来见您了。”
这一句说的邓丰年差点老泪纵横,他湿红的眼睛立刻翻滚出泪珠,在满是沧桑的脸上尤为醒目。他伸出手抚摸着邓辉的头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流放至今十五年,都长这么大了!一时竟悲愤喊道:“先帝!不枉我将儿子托付给您!”
邓辉与邓丛心已被他悲戚的一声喊的黯然泪下,客栈里的掌柜、伙计惊愕的瞠目结舌。这个年轻人明明姓李,怎么会是他儿子?他们只知道邓丰年被流放到此地的时候是一家三口和几个跟随的仆从,以前也没听说过,邓爷何时又多了个儿子?
大伙虽发懵,但还是仔细观了二人面相确实是有点像的,邓丰年又莫名其妙的说了这句话,说不定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先帝就饶了人家一命。几人就这么跪着、站着,甚至说不出什么太多的话来。
走南闯北,出门在外随便给自己瞎编个名字为了防遇上不轨之徒,也可理解。若真是父子,那父子团聚皆大欢喜。
掌柜老孙可能是年龄大了见不得这种感人场面,抹了把脸开口就是笑颜:“难怪近日我这左眼就一直在跳,原来是天大的喜事。恭贺邓爷父子团聚,今日就在这丰年客栈里摆上一桌,好好庆贺一番。阿喜快去厨房吩咐做一桌好菜。”
伙计阿喜立刻听命前去后厨传话。
邓丛心擦干了眼泪激动道:“对、对、对、、老爷快让公子起来吧,我们正好给他接风,有什么话咱们席间说。”
邓丰年这才捏着邓持心的肩膀让他起来,邓辉起身站稳后邓丰年又在他身上连拍了几下,身板结实,又英俊个子比他还高,不由得长叹一声“好、好!”
邓辉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亲爹锤他那几下还跟小时候揍他一样的力道差给他打折了。
丰年客栈的私人厢房里,桌上摆满了当最丰盛的菜肴,邓丰年坐在主位上两边是邓持心与邓丛心,上完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掌柜老孙给他们各到满一杯酒道:“邓爷,二位少东家菜已上齐,请慢用我们先退下了。”
邓丰年点点头,老孙退出去后顺手将门给他们关上。
从他们相见邓辉就有很多的疑问,要知道南疆因地势气候的原因,许多在京中犯了事被发配到南疆守边的人到了这里过的并不会有多好,有的没熬不过去没几年就丧命于此,他爹不但活的好好的好像还混的不错,这根本不像是来受罚的。
这会人都走了就剩他们邓辉忍不住道:“爹,你们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娘还好吗?”
说到这邓丰年与邓丛心都沉默叹气,邓丛心皱着眉默默看了邓丰年一眼,只见他满眼的心酸,自己再也忍不住道:“公子,您还不知道吧?”
“丛心!”邓丰年呵斥道。
“老爷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夫人不在了公子早晚是要知道的。”邓辉心里突然漏了一下,慌乱的看着邓丛心,只听他接着道:“公子,您这些年在京中可好?你可知我们当初被发配到此地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
“当初爹让我与你互换了身份跟着老爷一起,来的时候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地痞无赖,犯了事的罪人被发配至此,他们都是恶徒,专门欺压良民和像我们那样新来的带罪之人。我们与老爷那时刚至此地,住没住的,吃没吃的,每天靠上山打猎找野菜随便找个地方睡觉过活,后来熟悉之后搭了房子也算安顿下来。老爷与我爹打猎,我就与娘和夫人去找野菜,有时候猎物打的多了拿到集市上去卖换点茶盐,尚能勉强糊口。但是好景不长此地地痞流串,我们不惹事,事来找我们。经常有一伙人来找茬,会因为抢一只野兔跟人打起来,或者是诬赖挖了他们的野菜,可那明明就是山里的野菜怎么能说是他们的?没过多久我爹娘和夫人被人下了蛊,死时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身体全部烂掉人还活着,像是被虫子啃食过的血肉······后来他们无药可救慢慢死去。幸得一位路过的僧人告知他们是中了蛊毒,那僧人给了我和老爷一粒药丸服下,我与老爷才免遭一难。”
邓丛心说完看着离他半尺远的一盘红烧肉,心里一阵干呕,他极力的克制:“这些事情官府不管,后来听当地好心人说的才知道,这里的人擅长养蛊,会对仇视的人下蛊。我们是因为抢了吕占金的地盘爹娘和夫人才遭此毒手,在我们之前还有很多发配至此的人被蛊毒害死。从那以后老爷就发誓绝不能再受那些恶人的欺负,联合了其他因犯事被发配到这里的人发起反抗,老爷一身功夫那些人欺软怕硬很快就怕了,不敢再来招惹。于是我们就在城西这里建了第一座宅子,就叫景苑。直到陛下登基大赦天下,我们本就没犯什么滔天罪行,官府给我们更正了户籍,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爹、阿辉你们受苦了。”这些本该他来受的罪却让这个没他大本来是可以留在京中的半大小子受了,他还没来得及见一见娘亲她就已经不在了,还没拽着她的衣角躲他爹的棍子,邓辉难以置信心里难过的快要吐出来。“这些年你和爹就是这样过来的,可那吕八还在,你们就这样放任他恃强凌弱?”
邓丰年听着他的叙述仿佛逝去的人又再他眼前浮现,双目通红久久不能回神,唯有阵阵叹息在席间。
邓丛心说起吕八就恨得牙痒痒,他苦笑着摇头道:“陛下大赦天下,推行新政,一纸行商令一出打通了滇城与外族的通商之路,这里也就成了大周与暹罗、安南、骠国等地最大的交易地,这本是利民的好事。吕八本是此地无赖,然而见来往的商人多了,觉得有利可图,便收罗了一些地痞流氓弄出一个行商借地交易地租暨安护费。他就是个无赖,许多商人到此都被他强迫交过保护费,大家出门在外求个人财平安不得不拿大把的银子供他。我们一开始没有本钱,只能给来往的商人提供住宿,靠着这些钱后来老爷开了武官收了徒弟,势力壮大,渐渐有了银子才有了今天的景苑。不是我们放任,是他们太阴毒,蛊下到人身上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官府管不了。老爷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让我们的人去招惹他们,公子你是怎么惹到他们的?”
满桌的饭菜摆在他们面前没一个人动口去吃的,邓辉摇头道:“我初来此地在城东的客栈住了几日,打听到你们都在景苑本打算过来却被他们拦住。爹、阿辉,你们放心,他们伤不到我的。”
邓丛心端起一杯酒仰头一口喝下道:“爹娘,夫人去世后,老爷给我取了名字叫邓丛心,教我识字、练功,犹如亲生父子,公子莫要再叫我阿辉了。”
万里悲秋常作客,刀断前尘独丛心。
“丛心”邓辉默念了一句,这样也好忘记前程往事不一定就是坏事,起码今后能活的自在些。
酒桌上只要有一人开头喝酒其他人就接着跟上,邓丰年喝了一杯长叹一声道:“未被伤到便好,你在京中随伺陛下左右,为何会找到这里?”
邓辉陪着父亲喝完一杯道:“陛下亲征伽德部,我因护驾有功回朝陛下肃清了朝纲便特许我来寻你们。”
得知自己儿子护驾有功邓丰年自然欣慰,凌再平御驾亲征的事天下皆知,后来的作为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们一家做的牺牲总算没有白费。
说到这邓丰年明白他还是要回去护君的,好不容易见到儿子一面能留多久就留多久,闭口不问他什么时候回京的事道:“既然来了,就好好的住下,我们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们两今后就已兄弟相称。”
邓丛心也跟着欢喜道:“嗯,公子······哥,我和老爷都在你好好住下便是。”
邓辉不忍说走,便笑道:“嗯。”
邓丰年心情顿时大好突然想到这小子来的时候竟跟人家说自己叫李珂,不知道他是从哪借来的胆子,敢冒充当今陛下的名讳招摇撞骗,得亏遇上的是他们,不然又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
邓丰年拍着邓辉的肩膀道:“我怎么听说你自称李珂来到此处,你小子是胆子肥了吗?陛下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冒充的?”
邓辉笑道:“不这样我今天也见不到爹和丛心。”
说完三人顿时大笑,邓丰年点点头道:“你小子,十几年未见今日有长进。你护驾多年又随驾亲征,有没有受什么重伤过来给我看看。”
说着他抓住邓辉的后颈一把将他提起,邓辉任凭亲爹提溜,二人一起离了座位闪到一旁,只见邓辉毫不还手的往后倒去,邓丰年以为他这么不经拽就要松手,岂料邓辉迅速一个鲤鱼打滚从他胳肢窝下转到邓丰年身后,右手当作刀快速的落在他的脖子上,这时二人皆是一愣。
邓丰年输了,但他输的开心。没想到这小子竟能一招制住他了,还是以这么快的速度,他用胳膊肘壮了壮邓辉结实的身板,心道看来是他多虑了。
一旁看热闹的邓丛心操心道:“老爷,哥,你们先别打了菜都凉了,吃完饭咱们回去好好叙旧。”
“爹,我们坐。爹,娘他们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他们。”
二人松了手一起回到桌上,刚才还悲情难过的几人这会已经完全换了种画风,又都沉浸在团聚的温馨里。
这时邓丰年与邓丛心面色凝重,邓丛心端起酒杯又是一杯灌下去道:“中了蛊毒的人死去是不能下葬的,人虽死了但是蛊还活着,必须要火化才能防止蛊从地上爬出来继续害人。”
邓辉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那他们的骨灰存在何处?”
邓丰年叹道:“持心,等吃完饭我们就带你去见你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