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东水逆流

53、一直都在

　　冬日里的飞山银装素裹，像是穿上了华丽衣衫的清冷美人。
　　后山的松林被雪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被，轻微的脚步声一震，雪就颤抖着落了下去，惊起了一林的飞鸟。

　　笑意盈盈的少女一蹦一跳从山顶上下来，来到了隐秘的古墓前。
　　这一处被人布置了阵法，只有被允许的人才能够进入，恰好，张悦悦就是那个被允许的人。

　　她没有任何障碍地跨进了阵法中，小心翼翼掀起了地上的青石板，身法伶俐地蹦了进去。
　　接下来她又轻车熟路打开了古墓中央的那个黑色的棺椁，笑眯眯拿出了一只黑乎乎的小瓶子。

　　打开瓶塞，她将里面的恶鬼一股脑儿倒进叶弦歌嘴中，做完这一切后，她如往常一样坐在棺椁旁边的小板凳上，絮絮叨叨和叶弦歌讲着外面的故事。
　　“叶姐姐，我前不久刚刚继承了掌门之位，我厉不厉害？你猜猜为什么我爸愿意退位让贤？”

　　“你一定猜不到，是因为齐舒云强势让飞山出世，搅乱了元阳与渡业的局势，元阳这些年外强中干口碑一直不太好，这两年在飞山无私抓鬼的对比下，显得更加名声不济。爸爸气得大病不起，直接将元阳这个烂摊子交给我。”

　　“不过我不怕！我一定会将元阳的创派初心一点儿一点儿找回来的！而且我悄咪咪告诉你哦，之前另外两个门派和飞山闹得挺难看的，现在我上位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专门来拜访飞山，我会和齐舒云一起保护你的。”

　　“我怎么一个劲儿在说我自己啊……那我浅浅讲一下许哥哥吧，我不知道他和齐舒云居然都喜欢你哎，不过这并不奇怪，谁不喜欢美女！我都喜欢美女！”

　　“许哥哥他因为当年奋力保护你，被渡业的人看到后，大家都觉得他是异类，他受到了很大的排挤。渡业掌门惜才，想将他当做未来掌门来培养，但是害怕他又和你有搞不清的关系，就想逼着他立下重誓，以后不准再对你手下留情。”

　　“嗯……他现在已经退出渡业门派，当一介闲云野鹤道士，游荡在各个城市的角落抓恶鬼。而且他已经不再认为所有的鬼都是恶鬼了，也算是三观彻底的改变吧。”

　　“哎呀，瞧我这脑子，许哥哥知道齐舒云不会让他来见你的，所以将他抓的恶鬼全部都交给我了，叫我务必喂你吃下去。”张悦悦拍拍脑袋，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只白色的瓷瓶，将里面被处理过的恶鬼倒入叶弦歌嘴中。

　　看着叶弦歌红润的脸色，她用手戳了戳，“叶姐姐，你和刚睡着的那时候比起来，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哎，看来真的有效果！”
　　“齐舒云的消息嘛，他就在山顶，你若是用感知力探测一下，就能得知了。”

　　张悦悦颇有一种告状的趋势，“我听飞山小师叔说鬼界的有些恶鬼很强大，听闻结界破了便想出来作乱。而齐舒云一人守在结界处，常常不吃不喝，杀鬼杀得疯狂，自己也受了很多伤，像个疯子一样。”

　　“我刚刚从山顶过来，看着他身上斑驳血迹，我都不敢想象他是用怎样的毅力支撑了三年的，三年间无休止的杀戮，是当年那个小废物可以做到的吗？你要是再不醒来管管他，也许哪天他会冲到鬼界大杀四方。”

　　讲到齐舒云事情的时候，张悦悦的余光中隐约看到什么东西动了动，她瞪大眼睛急忙看去，却又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
　　“叶姐姐，你醒了吗？外面的大雪下得好美，叶姐姐你起来看看吧。”张悦悦试探问了一句。

　　过了很久，见她没有反应，张悦悦叹口气，起身盖上了棺椁盖，飞出墓穴。
　　都说要几千年才能恢复本源鬼力呢，现在的叶姐姐怎么可能会醒？

　　青石板被张悦悦小心翼翼放回去，她离开了后山。
　　在青石板下面，阴暗的墓室中，湿冷的棺椁中，女人白皙的眼皮内眼珠滚动了一下，睫毛颤颤巍巍在抖动，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

　　晚间，风雪渐停。
　　山顶的齐舒云处理了最后一波恶鬼，给满身脏污的自己施了个净身咒语。

　　青灰色的道服是干净了，但是眉目间弥漫着的浓郁疲倦与肃杀很难一下子褪去。
　　经过三年杀戮，曾经少年青涩在他脸上褪去，留下的更多的是成年人的英俊与沉稳。可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和当年一模一样，干净得好像一汪至清湖水。

　　他揉着眉心，将手中的黑瓶小心翼翼塞进百宝袋里，走到一棵浓翠松树下，接了一把新雪给自己洗了洗脸。
　　闻着深冬松针的香气，感受着雪水的清凉，他感到浑身一清，带着星光的眸看向天空，嘴角露出一点笑来。

　　“今天抓了好多呢，算上张悦悦带下去的那一瓶，总量比前两天多，感谢鬼界老表上来送鬼头！”齐舒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笑意加深，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想到等下要见叶弦歌了，他加快了脚步，最后干脆瞬移到了后山，是一秒也等不了了。

　　掀开棺椁盖，看到闭着眼睛乖乖睡觉的叶弦歌，他露出欣慰的笑来，“马上就吃饭啦！”
　　他掏出了黑瓶，将恶鬼喂给她。

　　做完这还不够，他又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划破自己的掌心，捏住叶弦歌清瘦的下巴，将自己的精血喂给她。
　　这是他今天一整天抓鬼空闲时修炼，游走全身大小周天，将体内的修为凝结出的精血。

　　他喂完血后还轻轻拿出纸巾擦了擦叶弦歌的红唇，动作过于熟练，因为这是三年以来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冥王说他的血没有用，因为本源鬼力是叶叶自愿赠予他的。
　　可是，他也想将自己体内的力量赠予她啊，只要他有恒心有毅力，终于有一天他会等到叶叶的。

　　做完喂血事宜后，他声音低低沉沉像是叮咚的泉水，“今天见到张悦悦了吗，她肯定一直叽叽喳喳在烦你。”
　　想到了三年前的趣事，他语气带点揶揄，“你要是能被烦醒，我天天让她来。”

　　接下来他就不说话了，安静地陪叶弦歌待了会儿，察觉到山顶又有恶鬼出来，便帮叶弦歌盖好棺材盖，起身离去。

　　*

　　又是六月过去，山间蚊蚁越来越多，唯有叶弦歌所在的墓室冬暖夏凉，没有蚊虫鼠害。

　　七月十四，鬼门大开。
　　阴冷的狂风从山前村庄吹来，给山野间添来纸锭焚化过后的焦炭味。

　　因为这一特殊的日子，天地间阴气达到最重，众鬼暴动。
　　齐舒云准备今日一整天都守在山顶古井处。

　　和前三年的中元节一般，那些恶鬼前仆后继想要冲古井中冲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长着大嘴就要来咬他。
　　他手拿着一柄青铜剑，冷眼看着这些鬼，毫不犹豫斩下它们的头颅。

　　只不过鬼众实在是太多，在车轮战下，他有些难以为继。
　　在不注意的时候，会有恶鬼咬伤他的四肢，或者啃下他的生肉，让他吃痛动作停滞。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后手都没准备，旁边的阵法可以随时开启，如果恶鬼们突破阵法，外面还有满山的飞山弟子严阵以待准备时刻杀鬼。

　　齐舒云撑着满身都是伤口的躯体，唇色苍白，踉踉跄跄走到阵法旁边。
　　还没有启动阵眼呢，突然察觉到了一股让人心惊的恐怖威势。
　　熟悉得……让他手颤了颤。

　　满洞穴的恶鬼感受到了这股威压，一瞬间愣住了，然后疯狂着往回跑。
　　所有的恶鬼刚开始是鱼贯而入，从古井出来时还算有秩序。

　　现在逃的步伐却没那么整齐了，大家争先恐后想先跳进古井，可是当所有鬼都要挤进狭小的井时，它们像装进瓶子的积木，卡不出去了。
　　满室恶鬼在威压中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随着威压越来越大，它们干脆跪在了地上。

　　它们有智商，可不是那种傻不拉叽的青面獠牙恶鬼，面对归来的王者，它们深知对方的脾气乖张，杀鬼如麻，一个个将头紧紧砸进地里，以表衷心与诚服。

　　齐舒云看着怪诞景象，不敢置信地踏步而出，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抹火红的影子。
　　他心乱不堪，一个瞬移来到墓室，却发现墓室里面的棺椁已经被打开了。
　　而里面空无一人！

　　心，一下子开始狂跳，狂喜伴着惊慌，让他愣了好一会儿。
　　很快，他回过神来，拖着满身的血，在飞山到处游走，寻找那威压的踪迹。

　　叶叶。
　　叶叶。

　　他心中默念着这个让他神魂激荡的名字，目的十分明确在山中寻找着。
　　有飞山弟子看到他，急忙上来问他：“掌门，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齐舒云对着这些弟子摇摇头，推开他们，他一步一个脚印，踩在自己的血里，也似乎踏在他自己的心上。
　　后山没有叶叶，前山山村里也没有叶叶，半山腰的飞山观也没有叶叶。

　　他继续咬着牙走着，义无反顾地，不管不顾地，走着，寻找着。
　　威压还没有散去，她一定就在这附近。

　　身上好痛啊，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与心情给自己施加净身咒了。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从后山走到山前，从山顶走到山下，又折回。

　　回到了山顶，他听到了一声懒洋洋的清冷女声用质问的语气问：“这儿的小道士呢？不告诉我，我就把你们全杀了哦。”

　　众鬼瑟瑟发抖，“鬼王，刚刚他好像发疯一样跑出去了。”
　　“嗯？”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疑惑，“他离开了？”

　　下一秒，齐舒云出现在洞穴入口处，挡住了大半的月光。
　　“我在这儿。”他声音嘶哑且颤抖。

　　少年跨过了荒芜的三千年，跨过了充满荆棘与疼痛的四年，身形狼狈满眼欢喜地站在她的面前。
　　一字一句郑重地和她道：“我一直都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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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啦，后面会有一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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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开《救赎四位男主后我死遁了》，真的很需要你们的收藏！（旋转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