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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十八章·决裂 ...

  •   第十八章

      “他早走了,你说你不知道也太虚伪了些。”冯祺一咬牙,索性得罪到底。他的话让朝优心底又是一惊,惶惶然望向陈以亭。埝予追踪自己而来得悉一切秘密带来的惊讶哪里及得上陈以亭明知埝予偷听却任由他离开给他带来的震撼。
      “以亭大哥……我……”
      陈以亭仍然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瞧向冯祺的目光一片坦然:“你又怎么知道的?”
      “直觉。”
      “我向来不信直觉。”
      “我以前也不信。”冯祺无奈:“最近遇到的坏事情太多,想不出来的时候,只有凭直觉行事。”
      “一般来说,动物才凭直觉行事。”陈以亭突然邪魅一笑:“人嘛,还是要多动动脑子才行。”
      “对巫术来说,我完全是个菜鸟。一年以前,我生活在完全唯物主义的世界里;一个月之前,我身上没有显现出任何我居然也是个巫者的征兆。你迟迟不揭穿我是为什么,我是不知道。但是这样一个我,即使再有悟性,也不可能听到你的墙根这点自我认知我还是有的。”
      “发现了你,也不代表发现了埝予啊。”陈以亭瘦削的手若有若无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轻扫朝优一眼。朝优额头上的汗珠沿着优雅的面容缓缓掉落,暗淡的月光下显得苍白无色。
      “你也说了,以我那点本事,根本无法跟踪朝优。之前与我接触的巫者是埝予,定是他带我的,但现在他不在,说明他已离开。你既然能发觉,能猜到。我反推一下,也不难知道,你是故意放他走。”冯祺一鼓作气说出来,心里倒感到一阵迷茫:“只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放走他?”陈以亭反问。
      冯祺点头。
      朝优头几乎要低到胸前,长长的刘海掩盖下,一双原本水波荡漾的眼中只剩恨与悔。
      风依然在大门洞开的屋内呼啸着。
      静默让时间都放缓脚步。
      “也许这么说,比较合适——生活太过平静无聊了。”
      “难道人们不是都希望自己的生活平和安乐?”
      “这个世界上不是也有那样的人吗?喜欢冒险,讨厌安定,喜欢解决不一样的问题,讨厌被束缚。”
      冯祺看看一直没有作声的朝优,然后直视陈以亭说:“你这么做,是要牺牲朝优?”
      陈以亭轻笑:“冯祺,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明明应该担忧自己的处境,你倒去替旁人打抱不平。”他手一抬,指向僵立的朝优:“他可没你那么好心,也不会感激你的挑拨。”
      “说我挑拨……太严重了点。我是觉得你这样的人,或许不在乎埝予会找来什么样的人,也不会在乎将受到怎样的指责。但是朝优他能力不济,偏偏心胸狭窄,你放走埝予,带给他的无疑是巨大的灾难。”
      “我这样的人?我又是怎样的人?你我见面不过两次,对话更是寥寥。你又从何推断出我是怎样的人?”陈以亭依然有条不紊地说话,连指责,听起来也温和得紧。冯祺却如履薄冰,一边拿眼角余光观察朝优,一边与陈以亭周旋。他硬起头皮挑拨两人,无非是为自己争夺时间,不料朝优看上去那么敏感火爆易猜忌的个性,居然在陈以亭面前收敛得像个小绵羊。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说过啊,我凭直觉……”
      “直觉?我倒真觉得你这个小子聪明得很,懂得动脑子。”陈以亭站起身,牵了牵衣角,走到屋中央的木桌上,按下一个按钮。原本光线黯淡屋子立刻明亮如昼。冯祺这才发现,这件古朴的房间顶部四个角安有白炽灯。
      明亮的灯光下,陈以亭嘴角的笑纹,朝优眼中的水光都无处藏身。冯祺望着那两人,有些感叹。都是四十出头的人,陈以亭浑身上下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而朝优,初看美得惊人,细看却能察觉他身上的幼稚、不稳定性。
      “我原本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的小子,居然来听我的墙角。看了,随便处理一下就好。现在呢,我改变主意了。”陈以亭笑道:“上次见你,你不过是个初通巫术的门外汉。才几日,你便突飞猛进,懂得利用草木掩盖自身气息,还是自学。最要紧的是,你喜欢动脑子,这点最得我心。”他向冯祺伸出手掌:“如何?愿不愿意跟着我学巫术?”
      此话一出,无疑在三人之间扔下个重量级炸弹。
      一时间,三人神色各异。
      朝优一脸的不置信与受伤,冯祺犹如吃了一颗苍蝇,陈以亭依然自在如常,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问题。
      “你很喜欢收徒弟啊。”冯祺好半会儿才回过神,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好。”陈以亭耸肩:“我没有门户之见,喜欢创造奇迹,这个算是我的优点。”
      冯祺还没回话,便被一股力量撞飞。水花随着一声巨响四溅。他撞上的墙壁上洇出团水渍。他的嗓子眼一紧,鲜血自嘴角溢出。一晚上两次被撞得吐血,冯祺自嘲地想,这样的境遇也很少遇到呢。
      几乎同时,朝优扑向陈以亭,但他的手来不及触到陈以亭的衣角。他被掀翻在地,慌忙抬头,却看到始作俑者用彻底厌恶的神情看向他。
      “杀了他,我们离开”朝优攥住衣领,努力让笑容自然明媚一点,他柔声问:“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离开?”陈以亭不在乎的说:“为什么要与你一起离开。杀不杀他与我有什么干系。”
      “以亭大哥!”朝优哭泣道:“你没听到这个小子说的吗?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做的事,埝予如果去找来其余的长老,我们该怎么办?”
      陈以亭微微皱眉,走近冯祺,伸手拉起他的胳膊。
      冯祺感觉自己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了。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不由得叹息:“真傻……”
      “他这人原本就一根筋,是家族遗传。”陈以亭指指脑袋,笑道:“我难道还怕那些老朽?”这话听得冯祺直摇头:“真不知说你自大还是自信。”
      “信”字的尾音还未尽,一直安静的朝优突然凝起手中的利箭,齐齐向冯祺射来。冯祺一只胳膊还在陈以亭手上,纵然眼睛看到射向自己的冰箭,身子却无法做出灵敏的反应。陈以亭眉梢微扬,手一带,冯祺便踉跄着躲过了数十支冰箭。
      一切没有结束。
      朝优不发一言,连续攻击,目标统统瞄准狼狈不已的冯祺。
      冯祺被陈以亭的手抓着上上下下,忽左忽右,几个来回,他已经什么都不看清,只感觉天旋地转,恶心得想吐。耳边是呼啸的风,甚至夹杂着陈以亭不易察觉的冷笑。那些冰箭根本不能近陈以亭的身,一靠近便被融化。偏偏陈以亭似乎来了兴致,将冯祺抓来抓去玩耍。
      还不如直接给我几箭呢。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冯祺的脑海,朝优便停止了动作。他的身体显然无法承担连续的攻击,现在大口喘着气,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眼眶红着,望向陈以亭的表情却十分倔强。
      陈以亭见朝优停止攻击,将手中的冯祺随意扔出去。冯祺重重地摔在方才陈以亭沉思的软塌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哼唧:“我操……三次……”,然后昏死过去。
      “朝优,你就不能聪明一回给我看看?”陈以亭拍拍衣衫,洒脱坐到屋中央的木椅上。
      朝优不语,眼泪蓄满眼眶,却迟迟不肯落下。他微张口,洁白的牙齿放在手腕,突然展颜一笑。牙齿陷入皮肤,血液迸出,溅上他的眉眼,他的唇际。血腥滑入喉咙,堵塞呼吸,让他不断咳嗽。他凝视着陈以亭,为他的不为所动心寒,为他的不为所动心疼。
      “第一次……我觉得你可怜……以亭大哥,你可记得那个巫语?”
      陈以亭微怔,当反应过来朝优说的是什么时,一丝薄怒从他脸上显现。他站起身,厉声道:“朝优!马上停止你那愚蠢的举动!”
      “以亭叔叔……”郁叶出现在门口,她全身缠着绷带,身后跟随的是同样伤口布满全身的黑豹浅草。
      陈以亭眯起双眼,手指轻掩在鼻下,呵呵笑道:“你又跑来凑什么热闹。”
      “浅草发现方向不对,就倒回来,找到了我。”
      “很好,”陈以亭掠上房梁,居高临下望着嗜血的朝优、昏迷的冯祺、茫然的郁叶与警惕的浅草:“朝优……重蹈覆辙就那么有趣?”
      “你也有怕的东西?”朝优的视线一片模糊,他的意志在离去与留下之间徘徊,他嘴角绽开最妖艳的血红之花,口中念念有词是远古的语言。那些流动在他身体内的血液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张牙舞爪向外突。皮肤越来越薄,血管越来越大,裸露在外的皮肤薄得仿佛一层蝉翼。无数个小突起在皮肤上滚动,沸腾的水一般。
      陈以亭俯身向下,手掌聚集起呼呼作响的风,看见郁叶尤带着梦游般的神情,他大声喝道:“离开朝优十米!”
      “啊?”郁叶双拳紧紧握住。
      这样的情形她从未见过,但是却并不陌生。
      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一定见过这样的场景。
      陈以亭飞扑到冯祺身边,一脚将昏睡的冯祺踢出窗户,随即转身步近浑身已将包围在一层血雾中的朝优。
      “现在停止,你或许还能活命。”
      血腥气四溢。
      朝优伸出舌尖舔了舔,滚热的,微咸的,曾经安静地呆在自己的身体内,现在正自由地在空中飞舞。
      起初,只是细微的“啪”的一声,是皮肤迸裂的声响。紧接着,那轻微的“啪”“啪”声,此起彼伏。朝优笑弯了眼:“当年那个狐狸精也动用过这个巫术,这是你告诉我的。连那巫语也是你一个字一个字教给我。你当时一定认为我做不到。可是呢,我发现,其实这个并不难,只要你舍得……”他略顿,深情款款地望着陈以亭:“舍得这条命,舍得所有的羁绊。”
      陈以亭没有说话,手指间却迅速地变化。
      “姐姐都没能阻止这个巫术,以亭……你比不过姐姐,又怎么赢我?”朝优拼命吼出这一句,再没了声响。血色的浓雾越来越多,仔细分辨可以看到,那些血雾是由一丝丝的血丝组成。而那些血丝的后端连接着朝优全身的肌肤。血雾渐渐缠绕住朝优,将他缠绕成一个血红色的茧。最后,完全掩盖了他的身影。
      冷哼一声,陈以亭目光如炬看向那个血茧:“那只狐狸是被千年的记忆弄得疯癫才会乱用巫术。若是二十年前,很难说我和井伶到底谁强,现在嘛,哼!”
      凛冽的风吹进屋子,将所有可以活动的物件刮得东倒西歪。陈以亭的长衫被风吹得鼓鼓作响。
      郁叶与浅草早退到了庭院中。
      她被浅草护在身后,眼中是一片血色。
      很熟悉……这一幕……很熟悉……
      她用手掌按了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脸色分外苍白。雨还在下,她沿着庭院的外围找到昏迷的冯祺,蹲下后用力拍打他的脸颊。
      疼痛让冯祺自黑暗中醒来。
      他动了动脖子,看看四周,忍不住□□:“第四次了吗?”
      郁叶低哑的声音询问道:“你打探到了什么?”
      “一些往事。”冯祺歪着脖子,想了想,问她:“你与这陈以亭交往很深?”
      “他是我最尊敬的人。”
      “哦,明白了。”冯祺苦笑:“他一直在帮助朝优。”
      “我知道。”郁叶明亮的双眼暗淡下去:“可他是我的父亲。”
      “他说他是你父亲,你就相信了?”冯祺奇道:“你是这么容易相信人的人?”
      郁叶起身,淡淡一笑:“我相信他,不需要理由。这是血缘的羁绊。”
      “你们……还真可悲。”冯祺挣扎着也坐起来,目光落到了屋内。只见那个血茧越来越大,血茧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在空中摇摆着。

  • 作者有话要说:  额……会不会有点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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