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赵合德 ...
-
我的记忆总是开始于七岁的那年，当时，花园里的桃花开的很鲜艳，我穿着大红的新衣坐在碧纱窗前，春天的风穿过了我的窗台，带来淡淡的愁怨。
姐姐进来，将桃花插进我浓浓乌云似的头发里，她虽然微笑，但是，眼神却哀伤，那是一种我不明白的哀伤……
“合德，如同你我这样的容貌，注定要给自己的男人带来灾祸的，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姐姐来接你进宫。”姐姐的眼睛中流出晶莹的泪水，我一直觉得，是不愿意与生养的父母分离的缘故，所有的人都是高兴的，只有最应该高兴的人却在我的面前哭泣，风吹过我的面颊，我的脸上一片的冰凉。
没有大红的喜轿，没有鲜艳的嫁衣，没有喜庆的鞭炮，姐姐出阁的时候，与去年邻家姐姐出阁时完全的不一样，我没有得到红包，没有抢到小馒头……仅仅是恭敬的站在门口，姐姐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仅仅在看见我的时候欲发的流露着哀伤，她没有在那个声音尖尖如同女人的男人催促下上轿子，反而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看她，她轻轻的抚摩我的头发。
我不知道出阁的女儿是不是都像姐姐那样的哀伤，她不停的回头，不停的希望被挽留，可是，全家人的欢喜冲散了她的悲伤，她上了轿子，没有再回来……
我的世界仍然仅有花园那么大，我抬头，天空仅仅是一个小方块，起初的几年，我问母亲，为什么姐姐还不回来看我，她不想我吗？
得到的回答往往都是，快了，姐姐快回来了。
不时有内宫的人来给家里送东西，家里的人往往都要跪在那里，这个时候，我都觉得很不高兴，我抬头，看到了那个人是接姐姐走的说话像女人的人，真的好讨厌，是他把姐姐带走了……父亲殷勤的给他一锭金子，他冷冷的笑着，仿佛鄙夷的看着父亲。
“贵妃娘娘让老奴给合德小姐东西。”他的目光在屋里的众多女孩脸上巡视着，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你应该是合德小姐？”
我倔强的抬头，“我不认识什么贵妃娘娘，我不要她的东西。”
屋里的孩子笑着，大人却诚惶诚恐的，母亲立即告诉我，“你飞燕姐姐已经是贵妃了，快跪下接着娘娘赐给你的东西。”
“姐姐给的东西，我不要跪着接，姐姐也不会要我跪着的。”我回答。那个人微笑，“娘娘说，不用让小姐跪着。”
姐姐给我的东西特别的多，我看着满屋的箱子，有些无奈。母亲兴奋的给我穿上了白色的雪缎的衣裙，合德也能这么的漂亮，娘相信，整个朝廷中，没有任何人比合德更漂亮。
我穿着皇宫中才有的衣裳，走出了家门，我已经十岁了，我不满足于四角的天空和开着桃花的花园，在夫子放课的时候，我跟着小五出了院子，外面的树林是那么的大，我尽情在里面跑，这么都跑不到边，小五终于有些担心的叫我的名字，我才回头。
我看见一个高大的书生，他目光清澈而透明。我想，天空一定不会比他的眼睛更澄明。小五的声音很焦急，我应了一声后，跑到了小五的面前。
回家了，你再乱跑，我就不会再带你出来了。
好了，我错了，小五哥哥。我笑着说。
合德，你好象比较开心的样子啊。
我好喜欢外面，有这么多的树木，鸟的声音同家里的不一样，没有牢笼的束缚，连叫声也这么的动听。
我们迅速的跑回家，我的雪缎衣服变的很脏，因此一个晚上也没有饭吃。对于姐姐给的东西，我是没有必要过分的担忧，爹娘却碍于是贵妃的赐予而诚惶诚恐的。
我不喜欢反省，衣服弄脏了可以洗，可是我一顿不吃会很饿的。
小五很快就从旁门进了宗祠，“合德，你饿了吗，我给你带来馒头。”
馒头，我高兴的从小五手里接过黑糖馒头，香甜的味道是我一生所记忆的最甜美的味道，浓浓的稻谷和粗麸皮的香味在我饥饿的肚子中发酵成无法言语的满足。
第二天的时候，我还是偷偷的偷遛出去，外面的世界，对于我来说，真的很诱人。
在树林里，我又遇到了那个有着清澄眼睛的书生。
书生依旧在那里吟很好听的诗，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看见我的时候不再说话。
“你是这家的小姐？”书生问。
我看着他，虽然他的眼睛很漂亮，但我也不想同他说话，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同我搭讪，真的是很讨厌。
我跑到了河边，将脚上的鞋袜脱掉，沁凉的河水让我的心异常澄明，微风吹拂着我的头发，我自己我的作为不是一个小姐应该做的，但是，我很快乐，夫子的教导，母亲的约束，还有四角的房间都不存在，我看着天和地，唇角浮现的笑容也不是虚伪的，我不用乔装成可爱的女孩，不用如精致的花瓶一样任人摆弄。
书生依旧在树林里，并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蝴蝶，我看着在芦苇上诞生的第一只蝴蝶，她在春风中舒展着翅膀，波光粼粼的水面也没有她的翅膀上光与影的交错来的美丽，我蹲在那里，直到她飞走。
骑着白马的少年惊起了所有的鸟雀，我回头看他的时候，天空突然飘来一朵云彩，遮挡了明媚的阳光，由远而近的阴影正好停贮在我的头上。
“你是哪家的女儿？”他嚣张的问。
“我吗，我是河的女儿。”我微笑，然后，对他说，“我是这条河的女儿。”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和身份，“我才不相信。”
少年微笑的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王莽。”
我努嘴，关我什么事情。
“我要你做我的小妾。”他狂傲的说。
“小妾？”你算什么东西。我白了他一眼，“向这个河神提亲吧。”我好久没有游泳了，尽管春天的河水有些冰冷，但是比其这个讨厌的少年，我还是喜欢沁凉的河水。少年脸上惊讶的表情让我觉得很开心。
从河里出来之后，书生微笑的看着我的狼狈，我对他笑了一下，可是，我很冷。他将长衫脱了下来，交给了我，我看看他温和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刘演。”
他的名字好象十分的熟悉，又有些陌生，但是，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仅仅是一个10岁的女孩。
“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我不可以披着男人的衣服回家。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他有些急切的问。
“合德……”
如果你同一个人交换了名字，那么，你们就结下了缘分。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这句话，但是，当我的母亲将我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大厅的时候，母亲说，“合德，太好了，成王仕子来向你提亲。”
“我不认识啊？”我奇怪的看着母亲。
“我们家先出了一个贵妃，又要出一个王妃，你都不知道母亲脸上多有光。”
看着母亲兴奋的脸庞，我恍然觉得，这一切都仅仅是她的荣耀，姐姐也仅仅是她的荣耀而已，我赌气的说，“我不要……”
我并不了解我在排斥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想，不想重蹈同样的命运，重蹈着姐姐的命运，那是什么样的命运，我不了解，但是，单纯的，我不希望是这样。
“合德，你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吗？”母亲惊讶的说。“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仅仅是阳阿公主的家臣而已，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世袭的爵位，我们仅仅是寄人篱下的小小的臣子，在这个京城里没有任何的地位，仅仅因为你的姐姐的美貌，我们才有了只有在梦中才能拥有的地位和尊严，而一个帝王的宠信能有多久，我们的幸福能有多久，现在，也是你为你的家人牺牲的时候了。无论你是不是愿意，我们都没有能力拒绝这个婚事。”母亲的话或多或少都让我对她的印象有所改变，但是，却无法降低我对这个婚事的反感。
“我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我却要嫁给给这样的人，家里不是仅仅有我一个女儿而已，我不要。”
“没有什么，汉家的女儿都是这样的。凭父母之命出嫁的。”母亲说着，然后，我突然回头，“为什么我要和所有的人一样，我不要。”
我看着飞进了园子的蝴蝶，尽管，他的生命短暂，但是却拥有最华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大概就是这个世界，没有束缚的世界。华丽的衣裳，美丽的妆容，身后却有什么东西绑住了我的身体。
“你一直都没有飞燕乖。”我撇嘴，是又怎样，我是我，姐姐是姐姐。
“我们没有能力拒绝。”母亲耸肩，“你去拒绝好了。”
我什么都不怕，任何人都不能决定我的命运。
我很惊异眼前的人竟然是那个书生，他有些腼腆，但是身上已经不是青色的长衫了，朝服上飞舞的龙形图案让他显得张扬，消弭身上那种让她有些喜欢的温和的气质，如同那个白衣少年一样。
“我不要嫁给你，不要。”我用自己最诚恳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包容的微笑，“不是现在，你还是一个孩子。”他走过来，伸手抚摩我的头发，“我们定亲。如果有天，合德遇到了更好人，你也可以和别的人成亲。”
“可以吗？”我没有听过，但是，我觉得他不是会欺骗我的人。
“我说可以就可以，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赵合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