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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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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魏萤窗半边身子被扇的歪倒,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面无表情的转过脸继续跪好。
魏国公看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连打都懒得打了。
到底气怒攻心,连嗓子都气哑了:“你幼时体弱,寒伯父也几次救了你的命。可你呢?你做了什么?当众退亲,羞辱世交之女,雪案,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退亲。”
魏国公无语半晌,叹了口气:“就为了那个段盈盈?”
魏萤窗淡淡道:“寒氏刻薄在先,就算没有盈盈,我也不能娶一个毫无品格、满心恶毒的毒妇。”
魏国公都要气笑了:“你和铮儿自幼一起长大,你真的相信她是那种人吗?还说什么派人送了东西来,我告诉你,寒铮就没来过我这里!”
魏萤窗略抬起眼,讥诮的看向父亲:“父亲何必替她说话?你一向喜爱她,偏疼她,替她遮掩也是有的。”
说到这里,魏国公突然急了:“遮掩什么?谁告诉你寒铮来别庄了?她人呢?到底去了哪里?”
魏萤窗嗤笑一声:“父亲何必装模作样?我已在大庭广众之下退亲,这桩你梦寐以求的婚事,不作数了。”
魏国公气的连连后退,话都说不出来,摆摆手招管事过来:“去,派人去找,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婚事成不成,要找到铮儿啊!要是她在京中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寒兄交代啊!”
魏萤窗仍然跪在地上,神情无动于衷。
魏国公看他这样冷静,快气疯了:“我跟你说过了,铮儿真的没来!别说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就算她只是世家的小妹妹,你也该去找找!”
魏萤窗瞥了父亲一眼,微微拧眉:“寒家早就退出京城,院子庄子全都卖了,她从国公府离开,不来您这里,还能去哪里?”
“你不信算了,滚!给我滚!”
魏萤窗起身,拂去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就像拂去眼前一切碍眼的、阻碍他的人。
魏国公看着儿子平静离开的背影,叫住他:“你以前那么喜欢她,为了救她,也拼过命的。儿啊,你忘了吗?你今天这么做,难道不怕自己后悔吗?”
魏萤窗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国公踉跄着坐倒在地上,悔恨交加,喃喃自语。
“怎么就搞成这样了?明明,明明……他明明是真心喜欢铮儿的啊。”
…… ……
一室昏暗。
寒铮醒了快半个时辰,一直望着床幔上绣着的白兰,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又呆了片刻,她从床上挣扎着半坐起来,发觉自己浑身无力,酸痛的厉害,竟又病了。
侍女听见动静,连忙叫陶寒水进来。
陶寒水也不把脉,先命人去弄些清淡可口的饭菜来:“你昏睡了一日一夜。”
寒铮没觉得饿,事情糟糕到极点,反而无比的平静:“一日一夜?想来魏国公世子当众退婚的事,京中都传遍了?”
“是。”
寒铮自嘲一笑:“都怎么说的?说了什么好听的?我也听听。”
陶寒水抿了抿唇,顾左右而言它:“先吃点东西吧。”
寒铮叹口气,大概也有数:“当时你就不该把我扎晕,还不如一针把我扎醒,我喷他一脸血,和他好好理论理论。”
陶寒水暗暗握拳,又缓缓松开,故作平静的道:“你此前身体受损,本就没有大好。当时气怒攻心,都吐血了,就算冲上去,三言两语,未必说的清楚,反倒伤身败神。”
寒铮点点头:“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已经这样了,不会比现在还要糟心了。”
寒铮周身不爽,还是勉强自己用了一小碗粥。
陶寒水抿抿唇,犹豫片刻,问道:“师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寒铮身子忽冷忽热,喉咙如火烧,吸气的时候,觉得鼻子里像一百根钢针在扎,呼气的时候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喷出火来了。
可在这种极致的难熬之中,她的身体与魂灵仿佛毫不相干的分离开来,还能理智的思考。
“二师兄,你先说说,外边那些人都说些什么?”
陶寒水顿了顿:“无非是说你善妒恶毒,这些人云亦云的流言,何必去听?”
寒铮又问:“那父亲和寒家呢?”
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事。
父亲一世清名,要是因为她的婚事被人抹黑,她真是枉为人女。
陶寒水道:“有人说,是你故意害了段盈盈,又说寒氏都是一丘之貉,沽名钓誉,手中拿的不是救人的针,而是害人的毒。还说,难怪当年师父被陛下斥责,连院判都做不成了,灰溜溜的举家离开京城,都是活该。”
“师妹,还有些流言实在离谱,你不必放在心上。”
寒铮冷笑一声:“那又怎样?寒家不会任人抹黑,我也不是没有证据……”
寒铮勉强想坐起来,但这次病来如山倒,身体实在不争气,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五六日,寒铮都是昏昏沉沉,清醒一小会又昏睡,到最后每日醒来还不到两个时辰。
…… ……
“表哥,这药实在太苦了,我,我不想吃……”
段盈盈只喝了一口,就被苦的打了几个寒战,脸都皱起来,根本维持不住平时温柔婉约的仙女姿态。
魏萤窗用小勺搅拌了一下,将药渣和匀,柔声道:“乖,再吃最后一次,你乖乖吃药,等你好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段盈盈伸出手,想干脆一口气全喝了,却被魏萤窗避开。
“我喂你。”
眼前的俊美郎君无限温柔,可段盈盈实在苦不堪言。
等魏萤窗用小勺一口一口喂完,她舌头都已经麻了。
魏萤窗把碗里最后剩的药渣刮下来,塞进段盈盈口中,又交代下去,这个药用过不能喝水。
段盈盈打了个寒噤,麻木的缩回被子里。
魏萤窗回到书房,从窗前一伸手,一只灰羽黑身的鸽子落下来,站在他坚实有力的小臂上。
飞鸽传来简短的两个字:
“事成。”
魏萤窗关上窗,换了朝服,神色不明的坐在暗影之中,静静等候宫中来人。
徐安疾步走来,小声回禀:“世子,寒姑娘真的没有去国公爷的别庄。”
魏萤窗不曾抬眼:“人呢?”
徐安有些隐秘的不安,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寒姑娘的确出了城,送她的马车到了半路就回来了。从那里到别庄,只有两炷丨香的路程,寒姑娘就是在这中间消失了。”
魏萤窗面无表情,突然伸手摸了摸桌案上的睚眦玉石:“人呢?”
徐安低声道:“找不到。我派人去查过,杨秦氏身边的侍卫少了一个,她的贴身嬷嬷秦嬷嬷也不见了。别庄的护院说,寒姑娘失踪那日,有一个形迹可疑的樵夫在附近徘徊。”
“方才我放杨秦氏入内,她和段盈盈密谋,言语间提到,寒姑娘……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段盈盈神思不属,担心自己做的事被发现。
杨秦氏不以为然:“怕什么?天底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寒铮有多冤枉,她还能从地底下爬出来,替自己伸冤吗?”
魏萤窗听完,依旧无动于衷:“知道了,下去吧。”
徐安转身离开前,又听见魏萤窗问:“她死了吗?”
徐安回头一看,魏萤窗依然四平八稳的坐着,好像刚才那句话,是自己的错觉。
管事急匆匆赶来,宫中召见。魏萤窗整理官服起身,此时才将睚眦玉石放在桌上。
原本清透的翡翠雕像,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殷红的血迹。
…… ……
魏萤窗跟着内监入内,行到夹道上,远远看见一辆青蓬小车过来。
魏萤窗瞥了一眼,就猜出马车主人的身份,多半是房陵县主。
旁人的马车不能进宫,太后、陛下、宫妃各有依品级而备的步辇等,这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只能是太后特许入宫行走的房陵县主独有。
可以说,这辆青蓬马车再不起眼,却是炙手可热。
魏萤窗跟着内监避到一边,等青蓬小车过去。
马车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金绿酒掀开车帘,目光直直的看向魏萤窗。
魏萤窗察觉到她的目光,略一抬眉,颔首为礼。
房陵县主金绿酒却不还礼,抬起下巴,带着三分倨傲质问:“魏大人当众退婚,果真是大义凛然、正直刚烈。只是不知寒妹妹一个小小女孩儿,如何在沸火流言之中保全自身?”
如何保全?
魏萤窗心口猛然一痛,一瞬之间耳边闪过尖锐的一声利响。
他很快回神,神色淡淡:“魏某自然会照顾好她。”
金绿酒冷笑:“那她人呢?”
魏萤窗:“不劳县主费心。”
不出意料,召见魏萤窗的并非久不上朝的陛下,而是太后娘娘。
太后靠在栏杆上,从冰洞里扔了一把鱼食,锦鲤争先恐后的探出头抢食。
魏萤窗发觉,桌案上放着自己从前给新娘暴毙一案写的白话告示,旁边还摆着一串几颗以假乱真的玉雕紫葡萄。
太后一直不说话,魏萤窗守心而立,并不多言。
半盏茶后,太后才起身擦了擦手,端起桌上已经冷凉的药一饮而尽。
“听说,渤海郡王给你传信,想要尽快办了你与他继女段氏的婚事?”
杨秦氏婚内偷丨情,和离后如愿嫁给渤海郡王。可渤海郡王喜新厌旧,不到半年就又厌烦了杨秦氏,对段盈盈这个继女也从未管过。
但他听说了段盈盈和魏萤窗的事,有心想要得魏国公府这门有助益的亲家,立即就传信,要趁段盈盈还没死,赶紧办婚事。
魏萤窗实话实说:“臣回绝了。臣和表妹唯有兄妹之情,臣愿终身不娶,照顾表妹,颐养姨母天年,却难以违背本心,与表妹成婚。”
太后早就命人查过,知道魏萤窗拒绝了,这才召他入宫。
“哦?杨守文暴烈易怒,你如此不给面子,他此时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手上那柄马鞭,可不是好惹的。魏卿细皮嫩肉,怕是一鞭子下来,就皮开肉绽了。”
魏萤窗依然无惧:“臣虽不能以妻子的名分对待盈盈表妹,但会尽心竭力照顾她,以求问心无愧。渤海郡王这些年都没有管过表妹,此时却突然起了慈父之心,王爷若是责问我没有照顾好表妹,我就受着。但王爷若是无端折辱,臣也不堪领受,魏国公府也不会领受。”
言外之意,渤海郡王虽然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还有先帝亲赐的免死金牌,可他魏萤窗也不会坐以待毙。
太后赞许颔首,突然道:“若是哀家要你同意这门婚事呢?”
魏萤窗惊愕的抬起头来。
太后道:“哀家要你许婚,随后借机进入渤海郡王府,找到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