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未婚夫追悔莫及》岁寒晚急

6、第六章 退亲1

　　陶家在京中经营三代，虽然远远比不上渤海郡王府，但敌明我暗，派人在郡王府上守了好几日，终于等到那个侍卫独自出门。

　　陶寒水当机立断，在赌坊做了个局，把他从后门偷偷绑走了。

　　陶寒水办成了大事，兴冲冲的回到药馆。

　　寒铮正在给陶母按揉穴位，因为今日穿的衣裳宽大，不方便动作，便用襻膊束袖，露出一小截水嫩春葱似的手臂。

　　陶寒水脚步匆忙，一入内，那截雪白的手臂就往眼睛里钻。

　　他像被针扎了眼，连忙转开脸，不敢多看。

　　“师妹，让你留在这里安心休养，怎么能让你替我服侍母亲？这原本是我身为人子该做的事。”

　　寒铮一笑：“二师兄怎么和我见外？伯母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孝顺伯母也是应当的。”

　　陶母看看儿子的神色，心中暗笑，有意给他制造时机，起身道：“坐了半晌，身子骨也有些酸，我去院中走走。寒水，你陪铮儿说说话，可不许欺负妹妹。”

　　陶母一走，陶寒水连忙道：“师妹，我抓到那个侍卫了！只不过此人还有几分嘴硬，死活不承认追杀过你。”

　　寒铮一笑：“师兄和我都精通针灸之术，略微用点手段，不怕他不吐实话。”

　　陶寒水面露迟疑：“师门有训，你我的医术只能用来救人，不能害人，若是让师父知道了，恐怕……”

　　寒铮莞尔一笑：“师兄不说，我也不说，父亲怎会知道？师兄若是不敢，就带我去，我亲自动手。要不是我命大，已经死在冰湖里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硬的嘴。”

　　陶寒水生性谨慎，但也不至于死板不知变通，何况，他根本无法拒绝寒铮。

　　寒铮要自己动手，陶寒水自然舍不得，又出去了一趟，不到一个时辰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审过了，他认了，这是口供和手印。我听他提起杨秦氏身边的秦嬷嬷，依法炮制去绑了她，最近京中那些抹黑你的流言，都是她听从杨秦氏的命令，传扬出去的。”

　　寒铮接过状纸，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仍觉得有几分匪夷所思：“秦嬷嬷交代，杨秦氏是为了段盈盈能顺利嫁进魏国公府，才想要我的命？”

　　陶寒水疑惑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寒铮缓缓摇头，总觉得有点怪异：“说不好，只是那几日我在魏国公府，亲眼见到魏萤窗对段盈盈关怀备至，几乎丧失理智，连心头血治病这种无稽之谈都相信。”

　　“既然得魏萤窗如此看重，那退亲是迟早的事。为何段盈盈和杨秦氏还要挖空心思，来除掉我？”

　　陶寒水抿抿唇：“秦嬷嬷交代，魏萤窗亲口告诉段盈盈，他不愿做背弃婚约的小人，所以不会主动退亲。后来段盈盈向母亲哭诉，杨秦氏为了攀上这门婚事，便想除掉你。”

　　寒铮突然抬起双眸，茫然的望着他。

　　她面色淡然清冷，伪装得不在乎，明眸之中却满含心碎。

　　陶寒水心中百般怜惜，问道：“师妹，既然他不退亲，那你们的婚事或许还能成。”

　　寒铮面无表情，低声道：“他不喜欢我，又不退亲。我纵然喜欢他，可就这么稀罕这样的一桩婚事吗？”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陶寒水与她不过咫尺，也没有听清，她那句低不可闻的“喜欢他”。

　　寒铮总归是有几分自尊，不肯让自己更难堪，转移话题问：“秦嬷嬷说，段盈盈骗了他，又是怎么回事？”

　　陶寒水面露嘲讽：“满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段盈盈年幼时，为救落水的魏萤窗得了寒疾，现在命不久矣。”

　　寒铮颔首，倒有几分理解：“如果有人冒死救我，我也放不下他。以己度人，魏萤窗当然也放不下段盈盈。”

　　陶寒水道：“可是秦嬷嬷说，段盈盈的寒疾根本不是因为救魏萤窗落下的。所谓的救命之恩，另有隐情。秦嬷嬷还说，魏萤窗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后悔那么对你。”

　　后来秦嬷嬷就疼晕死过去了。

　　陶寒水急着回来，就没再继续审问。

　　他不忍心寒铮伤心，压下心底的隐晦心思：“铮儿，既然魏萤窗没有退婚的心思，又只是被人骗了，不如由我出面，去向他解释。你们总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他如若肯信，未必不能重归于好，再结良缘。”

　　寒铮将状纸收起来，勉强一笑：“师兄，不重要了。不论中间有什么误会、差错，他最后选择的人不是我。既然如此，也用不着强求。”

　　“我寒铮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是一心一意对我的那个人；而他想要的，是段盈盈。明日一早，我便上山向魏伯父陈情，遵循我与他的本心，如愿退婚。”

　　陶寒水心中隐秘窃喜，看着寒铮低落的神色，又深深怜惜，问：“你那个雪案哥哥，真的不要了？”

　　寒铮的声音清亮，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不要了。”

　　…… ……

　　魏萤窗满面焦急，扑进屋中，捧着段盈盈纤弱的肩膀不断摇晃：

　　“盈盈，表妹，你醒一醒！”

　　段盈盈被摇的快散架，肩膀也被掐的生疼，头发还被扯住几绺，好险尖叫出声。

　　——她拼命忍住了，“虚弱”的睁开眼睛：“表哥……”

　　别再摇了——！

　　杨秦氏连忙上前：“世子外甥，你快别摇了，摇也没用……”

　　魏萤窗听见段盈盈的声音，痛心道：“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又昏迷了？徐老大夫呢？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只要她活着！”

　　徐老脸皱如苦瓜，摇摇头：“姑娘的脉象古怪，见所未见，世子不是也召集全城名医，都是束手无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世子，您不如多陪陪段姑娘，若她有什么心愿，尽力帮她实现吧。”

　　魏萤窗心痛难忍：“倘若当时你没有救我，那就好了，也不必有这桩无妄之灾。”

　　段盈盈用手指拂去耳边的一缕头发，美目深深望着魏萤窗，含情脉脉道：“表哥，我却不后悔，只是我怕，我死之后，再见不到表哥了。”

　　杨秦氏眼珠一转，见时机差不多了，捏着帕子哭起来：“我的儿！都到此时了，你还不肯说句真心话！”

　　段盈盈连忙阻止：“阿娘！别说，咳咳……”

　　她想极力阻止，杨秦氏却秉着一腔慈母心，大声道：“外甥，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大理寺少卿，最是明察秋毫，你扪心自问，难道真的不懂盈盈的心思？她一个女孩儿家，拼死救你，满心满眼都是你，为的什么？”

　　“你问她有什么心愿？她不过想在死之前，得你一点怜惜罢了！”

　　杨秦氏越说越激动，将箱笼中的嫁衣都抖了出来：“她自幼就喜欢你，不知羞的，偷偷摸摸连嫁衣都绣好了！”

　　魏萤窗看着地上的红，无奈的转过脸：“我已有婚约……”

　　杨秦氏大骂：“寒铮那小贱人！徐老都明说了，若不是她，我儿怎会如此病重！必定是她暗中动了什么手脚。我若见了她，非撕了她的皮！”

　　段盈盈拦住母亲：“您再说，我，我就不喝药了！为了我，累的表哥和寒姐姐不和，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

　　又强颜欢笑，对魏萤窗笑道：“表哥，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是我不中用，不怪别人。我已经是将死之人，我只愿你好好的，平安喜乐，儿孙满堂。表哥，你答应我，别怪寒姐姐，好吗？”

　　魏萤窗压下心中怒火，眼眶微红：“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押到你面前，问问她，怎么忍心对你这样纯真、善良的女孩儿下毒手。可她留在父亲的别庄，父亲又一向偏向她……”

　　魏萤窗身为人子，不好置喙生父不是，因此不再继续说下去。

　　他言语中有些惆怅：“若我与她退婚，表妹的心愿……”

　　魏萤窗、段盈盈还有杨秦氏，三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地上的红嫁衣上。

　　魏萤窗刚走，段盈盈就迫不及待的让徐安带着侍女先出去，她只想和母亲单独在一起。

　　徐安皮笑肉不笑的望着杨秦氏：“杨夫人，姑娘身子弱，您千万担心些，别再说什么话刺激姑娘了。每次您来，姑娘不是哭，便是晕死过去。”

　　徐安走后，杨秦氏撇撇嘴，端起桌上给段盈盈准备的人参补品吃起来：“这贱丫头，眼神怪瘆人的。等日后你成了这魏国公府的女主人，头一件就是把她指给后院那个瘸腿马夫！”

　　段盈盈一颗心总落不到实处，抱怨道：“八字都没有一撇，什么时候能成事？我总不能老是这样装死吧？我现在可只剩下十天的寿命了，再不成事，就要露馅了。”

　　杨秦氏放下碗，胸有成竹：“你怕什么？男人嘛，心在哪里，他就向着谁。他喜欢你，你说什么荒唐话，他都信。你看寒铮，就是不得他喜欢，纵然说的全是真话，又有谁信？”

　　“他方才看你的眼神，真真儿的那叫一个疼惜，依我看，只要再烧一把，他冲动之下，一定会退婚娶你。”

　　段盈盈便又得意起来：“他自然是看重我的，不过，寒铮都已经被杀了……”

　　杨秦氏连忙竖起食指：“嘘！噤声！她只是不声不响的消失了，掉进湖里，谁知道呢？所以，无论咱们给她扣什么罪名，她也不能出来反驳了。”

　　杨秦氏凑近段盈盈耳边，交代一番，得意道：“我儿，你出生时，秦嬷嬷就说过，你八字旺我。为娘后半生的富贵安逸，全都在你身上了。若能嫁进魏国公府，我和你后半辈子都有指望了。”

　　翌日，山径之上，风雪凄迷。

　　段盈盈一身素衣，白色绒毛裹着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一步一步往石阶上行。

　　她神色虔诚，走不到两步，便靠在一旁，难受的喘息，眼中都沁出了水光。

　　风雪、山径、摇摇欲坠的凄凄佳人。

　　过往行人无不多看几眼，见这姑娘摔倒，都恨不得冲上来，殷切关怀。

　　山崖松树旁，一位面容肃然、不怒自威的中年妇人，也看见了段盈盈，远远看了好几眼。

　　段盈盈对这一切仿若不觉，只是拖着残躯病体，坚持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