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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夫妻 ...

  •   每逢冬日,总少不了绵绵雪落。

      所幸门窗都盖着厚毡布,将风雪都隔绝。

      屋里是天然的汤池,乳白的汤色冒着腾腾的热汽,袅袅地往上直到消失……四角点着婴孩臂粗的蜡烛,烛光在灯罩莹莹。

      顾宁无力地靠坐在池边上,露出的肌肤微微泛红,湿润的眉眼半垂。

      汤池下,叶舟半搂抱着她,触手所及一片软滑。他低头心满意足地看着她,隐约可见柔嫩的耳垂犹带齿痕,双颊微红,教人想起刚刚两人的亲密至极……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有了变化,叶舟禁不住侧首贴上女子的脸,浅吻呢喃:“阿宁,宁宁……”

      真烦人。薄薄的眼皮如有千斤重,顾宁斜了他一眼,无声拒绝。

      他不愿违她的意,又不愿就此离去,恋恋不舍地惩罚般捏她的掌心。他的动作不重,轻缓温柔,顾宁懒得搭理他,不作任何反应。叶舟无奈,只好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把玩她的手。

      触及的那只手软绵绵地,极温热。

      汤池下又响起隐约不可闻的水声,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叩门声:“三爷,晚膳已备好。”

      叶舟动作一顿,顾宁抽出被他捉拿的手,提醒说:“你还有事,别再耽搁了。”

      男子起身推门出去,候在旁边小耳房的琥珀才进来将顾宁从汤池搀扶出来。

      女子睡眼惺忪,依然可见容色姝丽,她就着琥珀的手饮了盏蜜茶,便趴靠在边上的长榻上闭眸休憩。

      氤氲的水汽中,女子身材纤秾合度,琥珀抬手轻按她的肩颈,一边为她涂抹香膏。她习过推拿之术,手法熟练,知道怎么让人舒服。她所见的顾宁,黑漆漆的长发堆在一侧,全身润滑,久泡的红粉褪去就是惊人的雪白,若是没有腰腹手肘后背的道道红痕那就几近无瑕了。

      她的身体本就容易留痕,思及刚刚听到的动静,琥珀不由咬了咬唇。

      不到半刻钟,有嬷嬷端进一碗药,琥珀将药放凉了些,才扶起顾宁。女子闻着汤药甚苦,皱眉,还是一饮而尽。

      琥珀单单闻着看着,腹中就不由冒苦水,低声道:“姑娘,您该多劝着他的。”

      她也没想姑娘回答她,顾宁喝完便重新躺下,渐渐睡着了。

      顾宁嫁给叶家三爷,其实琥珀不该叫她姑娘,私下里她却没有改口。

      叶家人口简单,性情和善。在外人看来,或许于女子而言,算是良配。

      可姑娘是低嫁,自顾宁及笄后,不是没有世家贵族来求娶。顾从远谁都没应,后来挑中叶家,永安郡的人都诧异不已——两家门第实在太过悬殊。顾宁是永安郡顾氏出身,祖父曾为帝师,父亲顾从远是二品大员,母亲是丹宁县主。

      叶家往前数五代才开始有官身,还是七八品的芝麻官。到了叶舟的父辈,勉强升至五品。

      人人都说,顾宁毕竟是独女,顾从远不愿女儿远嫁,看中的是叶舟天资聪颖。

      顾宁出阁那日十里红妆,直到进了叶家的门,琥珀还无法接受现实。好在叶家人深知两家悬殊,没有婆婆磨搓新妇立规矩的戏码,也没有妯娌相争。

      叶家的日子平静安宁,除却,那叶舟实在是太黏着她家姑娘了。新婚那几日,他几乎不离顾宁的身,琥珀看他就如同看狗皮膏药般,少不了暗地里瞪他几眼。

      后来顾宁也受不了,给他立下不少规矩。白日他还是如成婚前那般,不是读书就是会友,很少会与顾宁一起。夜间十天有八天是在书房苦读,不准回房。

      在外人看来,叶舟实在是温文自律,一如从前。

      成婚第一年,叶舟中举。那年,他十七岁。

      少年中举,叶家大喜,更是尊着敬着顾宁。这不,因为顾宁怕冷,叶家太太还许小夫妻二人到汤池别院长住。

      别院附近是顾宁的陪嫁庄子,听说主人家在这里,庄户人每隔几日会送些野味干货过来。桂嬷嬷得了这些物什,一日三餐换着法子给顾宁做滋补养身的膳食。在这里无忧无虑,又有温暖的汤池泡着,顾宁本就容色过人形容纤袅,小半个月,便被养地容色更盛从前。

      琥珀给顾宁按完身体,给她穿衣之际,依然还有些不切实感。除却门第差些,叶舟黏人了些,姑娘嫁进来的这些日子实在过的不差,自由自在的,不受气不受累的。

      顾宁被琥珀的动作弄醒,一眼就看到她垂泪的脸,正奇怪谁能欺负了她——琥珀是身边数一数二的厉害丫鬟。顾宁缓缓反应过来,起身迈向一旁的铜镜。

      长镜映着她脂粉不施的脸,团团绵密的乌发,朦胧绮丽的身段。她将剩下的衣裳继续往身上套,锦衣丝裙,棉袍深衣。她对着镜,最后,将腰间位置的青绿系带紧了紧,她自以为是长了肉,衣服都不太合身了。

      琥珀站到她身后熟练帮她调整,镜中也映出她的脸。顾宁身量略高些,低垂的眼目光幽微:“你这样哭,是想回顾府去?”

      琥珀一怔,上前来给她整领子:“不,姑娘在哪我就在哪。奴婢只是不甘……”

      不甘?顾宁微微蹙眉,待将最外头的那件大氅披好,她抬手用指腹将琥珀眼角的那滴泪拭去,轻声道:“三爷人不错。”

      看到她点头,顾宁又笑道:“你跟了我许久,日后有什么打算,尽可以说,我自当成全你。”

      身为女子,她能有什么打算,今年她也二十了。琥珀捏紧手心,说:“姑娘,我就想陪着你,我还不想嫁人。你再留我五六年在身边伺候,可好?”

      随她陪嫁过来的就那么些人,桂嬷嬷是琥珀的养母,早为她打算了亲事,男方是琥珀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养兄。她的养兄还在顾府当差,顾宁记得自己也见过几次:“你与桂嬷嬷说过?”

      琥珀点头:“养兄听我的,我娘说只要姑娘您答应,她也无二话。”

      顾宁大约知道她的成算,她若是开口留琥珀,桂嬷嬷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三两年她能留,五六年就要落埋怨了。她含笑道:“你是不是变了心?”

      “姑娘!”琥珀渐渐红涨了脸,“你可别乱猜了,没有的事。”

      主仆二人回房时,叶舟刚囫囵用完晚膳,在内室穿外出的衣裳。这里不远就是他念书的白鹿书院,此前与同窗约好今晚相聚。时辰不早了,叶舟穿好靴子,与顾宁草草交代几句便出门了。

      顾宁没什么胃口,吃了盏百合炖银耳恢复点精神,就着烛光看了大半账本,后来经琥珀提醒才歇下。

      顾宁惯常就是一人睡的,今夜却难得做起了梦。

      梦里也是个夜晚,她醒来了,床榻上没有人,她叫嬷嬷也没人应,只好自己摸索着下床来。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她隐隐感觉哪里不对,有一件事迫切地需要她去做。只是她变作了一个小孩模样,行动很不便,身子还不如吃饭的桌子高。她急得很,看不见任何人,没人帮她,周围也静悄悄的,她只好踉跄地于黑夜前行……

      她知道要找谁,她知道要去哪里,梦中是她自小长大的内宅,她再熟悉不过了。等她跑到芳滋院,还是一个人都没见着。她径直推开院门,往最大的那间厢房跑,她越跑越快,隐隐感觉自己是赶不及了,她还是极力跑去,眼泪也止不住……待她推开那扇时常为她敞开的那个房间门,吱一声,果然见梁上悬着一根白绫,赤条条挂着一个人……顾宁不愿自梦中醒来,她一遍遍从床上爬起,一次次往芳滋院的方向跑,可总是够不着那个人……

      翌日中午,还是桂嬷嬷叫醒的顾宁。

      桂嬷嬷从大清早就开始熬鱼汤,几个时辰下来鱼汤熬地香甜浓白,现在还在炭火里煨着,正好待顾宁洗漱好了喝:“三爷还没回来,我已打发元宝套车去接他了。”

      叶舟与好友在外总是要喝酒留宿,伺候的人都习惯了。顾宁吃了碗鱼汤,留些给叶舟,剩下的桂嬷嬷几人就分吃了。

      吃完午膳,外头开始下细屑样的雪。

      天冷,在别院的日子闲的发慌,桂嬷嬷不想做绣活,守着灶头炖老鸭汤。琥珀将烤的热烘烘的甜栗子给顾宁,满满的大袋子,顾宁往里一摸,栗子堆里还藏着两个滚烫的鸡蛋。

      一切都准备好,琥珀与顾宁一人一伞抬步往白鹿山上走去。年轻力壮的小厮阿福阿天远远跟在她们后头,他们步子大走得慢,时不时看看天,望望周围的雪地。

      此处多山林,没有集市,住的人家也稀少。自顾宁夫妻来了之后,周围的猎户教他们走熟了这附近的路,包括哪里有捕猎的陷阱——顾宁几人时常会出来活动筋骨,不担心有人冲撞,只是要小心偶尔山上出现的动物罢了。

      顾宁每次出来,都能比上一次走地更远。这次亦不例外,身上早就发了汗,可她犹还不知疲累,一步步往前走。琥珀甚至不及她的体力,落后了她几步,眼见顾宁越走越快,她与她之间的距离也拉地越来越远……

      在琥珀正准备叫住她时,顾宁却突然顿住脚步。

      琥珀用力地呼吸着,眼看顾宁转身朝他们示意,阿福阿天忙快步上前。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琥珀也提步跟去。

      前方有个不规则的深坑,坑上都是些积雪枯叶,不过里面又似是躺了两个人影模样的东西。

      顾宁看了看天色,又看那两人的装束,四下有散落的行囊,均都扑落了不少雪。她抿了抿冰冷的唇,收伞指那个身材较壮硕些的阿福:“你去看看。”

      被她指到的阿福脸一红,不及细看那坑,就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顾宁微地挑眉。

      他这一跳,上边的人都听到沉闷的几声。

      再认真看去,那坑连带着人,又往下陷进了几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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