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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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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她每天都好像很累的樣子,上课时不是发呆就是打瞌睡。就像现在,她右手支著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半边脸,头低低的似乎在认真看书,但他知道,她一定又是在打瞌睡了。
“……下面,请几位同学出来做习题。第一题聂轻风,第二题顏秋意,第三题范忍冬。”数学老师从签筒裡随意抽了几个同学,“叫到名字的同学,请到前面来做。”
聂轻风拿著练习冊站起来,发现她还是一动不动的,於是轻喚道:“顏秋意。”
顏秋意身子一震,半瞇著眼不满地看向他,“干嘛?”
“上去做练习。”說完径自走到前面。
顏秋意咕哝一声,拿起练习冊跟在他后面上去了。
“哪一页?”顏秋意拉过他的练习冊看了下页码,发尾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手臂。他心神一荡,一时间竟不敢乱动。
“我做哪一题?”沒发现他的異樣,她湊近他小声地问道。一簇柔软的头发落入他的掌心。他手一震,将书从她手中轻扯过来,声音略为僵硬地說:“第二题。”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改变态度。见他已开始执笔作答,沒有再理会她的打算,她耸一耸肩,研究起自己的那一题。
这些题目他早在家裡做过,因此很快就可以做完了。在写最后几步的时候,他特意放慢速度,偷眼看她。本以为会看到她苦恼的表情,不意卻看到她异常认真的模样。他将眼光落在她的练习本上,发现她正在看的不是练习题的那一页,而是前面有例题的那几页。他心下了然。
但是如果沒记错的话,她那一题远远比例题难上许多,解题过程也颇为繁复,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正迟疑著要不要施以援手,只见她眼睛一亮,奋笔疾书。随著她写出来的答案,他的眼睛越睜越大。她用的这个方法……很特別!这樣做的话,不用几步就可以得到答案了,而且在技巧上无可挑剔,显然比他用的方法要高明许多。为什麼他沒想到呢?
“同学,你是不是很佩服我啊?”直到她放下笔,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匆匆写完最后那几步,他放下笔走回自己的座位,后头传来她可恨的轻笑声。
自从那次之后,班上许多人都对这位新同学另眼相看,自修课时来向她请教功课的人越来越多。
“秋意,这题我不会做,可以教教我吗?”
“秋意,你可以帮我看看这题做得对不对吗?”
“秋意,你看我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
“秋意……”
沒料到会有这麼戏剧性的变化,顏秋意后悔莫及,她宝贵的睡眠时间啊……
接过其中一位同学的习作,顏秋意意思意思地看了一眼,很干脆地說道:“我不会做。”
来问的同学已经很习惯她爱理不理的态度,再接再励地请求:“哎哟,你连题目都还沒看仔细,再看看嘛,你一定会做的!”
“不要,我要睡觉。”她打了个哈欠。
“除非你答我,不然不给你睡。”已经在耍赖了。
她欲哭无淚,“为什麼不去问聂轻风啊?他也会啊。”
“班长有事做,他叫我们来问你。”
她转头瞪向身后的罪魁祸首,只见那人悠哉悠哉地做著新的座位表,似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让她恨得牙痒痒。
“麻烦你了,顏秋意同学。”他看著她說,末了还加上一句:“对了,全班只有你还沒交照片,明天记得带。”
这人絕对是在报复!
她睛珠子一转,对著身旁的同学嫣然一笑,說道:“啊,差点忘了,刚刚王老师叫我自修课去找她,不知道什麼事。唉,同学,不好意思,失陪一下,你们还是请教班长吧。”趁大家还沒反应过来,她飞快地溜了出去。
总算逃出来了,顏秋意松了口气。本打算到图书馆的,又怕在那裡遇到认识的人,只好转移目标,来到天台。
天台她来过几次,这裡种满了蔬菜瓜果,是一个生物园,好像是某个学会的基地。不过通常这时候不会有人。她来到一棵大盆哉后,席地而坐,背靠著牆闭目养神。
最近睡得有点少,四肢无力的,好像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睡到天荒地老。这樣的日子,什麼时候才能结束呢?会不会,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看不到半丝光亮呢?如果能这樣睡过去,似乎也挺不错……
夕阳沉在天边,柔和的金光洒在她头顶上,一阵风拂过,吹散了她別在耳后的刘海。睡梦中,好像有人轻柔地将她落在颊面上的头发重新別到耳后,如此溫柔……有多久,沒有人这麼珍惜地对待她了?坚強了这麼久,久到连自己都忘记眼淚的味道……真的,真的,好累了。她想睜眼看看那人是谁,可眼皮太沉重,怎麼也睜不开。
醒来的时候,夕阳已沉下去了。腳有点麻,一时间站不起来,她眨眨酸涩的眼睛,意外地看到自己书包正放在自己的腳边。她抬头望了望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花影重重,就只有她一个人。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觉。
挨著牆慢慢地站起身来,抬手看了下表,吓了一跳。她低咒一声,揹起书包踉踉跄跄地跑了,暂时将疑惑拋在脑后。
来到补习生家的时候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幸好补习生家沒大人在,那小子应该乐疯了吧?
“姐姐,你迟到半小时喔。”补习生像抓到她的小绑子,幸災乐祸地說。
她翻了翻白眼,“那又怎樣?去告状啊。”
他嘿嘿一笑,“我真的会去告状喔。”
她微微一笑,“好啊,快去。对了,为了补偿你的损失,今天补到十点钟好了。”
“不要啊。”哀嚎。
她歪著头,“今晚好像有你喜欢看的卡通对吧?真可惜。”
“姐姐,你說真的?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啦,我不去告状了。”
“真的?可是,这樣会不会太委屈你了?”她一副很抱歉的樣子。
“不会不会。”手和头一起用力搖。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麼說,我就不勉強你了。”
“你是說今晚不会补到十点了?”补习生小心翼翼地求证。
她耸耸肩,“那就要看你合不合作了,如果功课怎麼也做不完的话,我是不介意补到你做完为止啦。”
补习生猛点头,“我会努力地做、拼命地做的。”
她拍拍他的头,咧嘴一笑,“真乖。”
由於补习生很合作,她八点钟就可以走了。
电梯门打开,她低著头走进去,按下关门键,电梯下降。
“顏秋意?”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转头一看,讶道:“是你?”
聂轻风一身便服,左手插在裤袋裡,上半身倚著牆面,一双眼睛紧紧地锁住她。“你怎麼会在这裡?”
吃惊过后,她很快恢复平靜,冷声道:“关你什麼事。”
他见她还穿著校服,可见从放学到现在,她还沒有回过家……是来找人吗?似是沒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继续找话:“你住哪裡?”
“你问这个干嘛?”她看著电梯上方显示楼层的数字,什麼烂电梯啊,这麼慢。
“天色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很危险,我送你回去吧。”
她嗤笑,不认同地說:“又不会什麼溫室裡的小花,回个家也要人送,有时间还不如赶快回家多做几条数学题。”
电梯门一开,她立刻走了出去。
他尾随在后,与她並肩而行。“如果真的发生什麼意外的话,我是你最后见到的人,第一个被怀疑的将会是我。”
“这麼說,你遇到任何一个认识的人都要送人家回家了?”她反问。
“也不是,看情況。”他耸肩。
她可不觉得她的情況有任何特殊之处可言。“你这时候出门,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不急。”
她停下腳步,瞪他,“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在拒絕你吧?”
他也停下来,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扬起的脸,缓缓开口:“有沒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倔強?”
“我是一个什麼樣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评价。”她冷冷开口。
“接受別人的好意,有这麼难吗?”
“很抱歉,我们还沒有熟到足以让我接受你的好意的程度。”
“你有给机会让人走近你吗?”
“给不给是我家的事吧?”
他半晌沒說话,只是看著她。
她不甘示弱地看回去。比瞪眼,她不会输人。
月光下,他浓密的剑眉飞入云鬓,目光清朗如流水,挺拔颀长的身材如一株青松。这樣一个人,从小到大一定都是在眾人奉承呵护下幸福地长大吧,他懂得什麼叫做人性丑恶吗?他凭什麼自以为是地解读她?
“我不知道什麼原因导致你形成这樣的性格,但是,沒有朋友的人,会很孤单的。”他說,寒星般的眼裡透露著一丝类似怜惜的情绪。
她哈哈大笑,“我确定我跟你不是活在同一个星球的人,快点回火星去,地球很危险的。”
他无视她偏激的言辞,也沒打算再跟她爭辩,只說:“你走路还是搭车?”
“喂,你听不懂我的意思?我不要你送我回去!”怎麼会有这麼多管閒事的男生啊,书呆子就应该有书呆子的樣子,他这个樣子,像土匪还多一点。
在半推半就下,总算将她安全送到了家门口。刚刚她还跑给他追,真是沒见过这麼爱逞強的女孩子。
“好了,现在送到了,你可以走了。”她不耐烦地朝他說道。
沒理会她的逐客令,他打量著眼前半旧不新的大廈,說:“你住这裡?”
“对啦,你到底走不走?”还想留下来观光是不?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睡。”老是在课堂上睡觉不是好习惯。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脫口:“再說一次。”
他顿了下,重复道:“你早点睡?”
她突然低头不语。
“你怎麼了?”
他弯下身子,审视她脸上的表情,不意对上她的幽暗的眼眸,似暗夜裡湧动的潮水,心口沒来由地撞了一下,闷闷的,像被人拿著槌子重重地敲了一下,呼吸一下子绵长起来。
“沒事。”她抬起头来,面色如常地說了句“再见”就转身跑掉了。
他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