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浦镇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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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哥哥没理晏云川，他上前一步，喊了一声：“老爷。”
李家老爷出现，喧闹的院子忽然就安静下来，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视线都落到了这边。
晏云川收起了他的轻浮做派，红盖头下的半张脸都藏在男人的背后，低眉垂首，扮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他能感觉到李老爷在打量他，目光锐利，像开了锋的刀。
“季砚柏。”李老爷沉声道，“你替那个不孝子先把堂拜了，然后把新娘子送去子孙祠。”
“是。”叫季砚柏的男人皱了一下眉。
他背后背着的那个新娘，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忽然大力拽紧了他的衣裳，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有一些不对劲。
季砚柏把新娘背进李家大门，主屋没有坐人，只有垒成塔状的一个个李家先祖的牌位，大约是为了彰显喜气，这些牌位的顶上都还盖了一块叠成三角状的红方巾。
喜婆欲把新娘从季砚柏的背上扶下来，这个一路都很冷静从容的新娘，却在这时有点犯浑，他竟然抓着季砚柏的衣领，一时没有松手。
直到傧相拿着三根香过来，扬声高喊“新人拜堂”时，他才大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松手接过傧相接过来的香，在喜婆的搀扶下跪到地上。
以红绸制成的牵红，中间缠出一朵硕大的花球，一端晏云川的手上，另一端在季砚柏的手上。
他们在满屋的牌位里拜了堂。
“跪。”
“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兴。”
傧相说完，晏云川手里的三支香齐齐折断。他听到站在屋外的李老爷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大凶，快——”
李老爷拔高了音调：“季砚柏，立刻送他去子孙祠！”
满屋的宾客瞬间散去，只余季砚柏牵着晏云川穿过堂屋侧面的月亮门，站到了门廊下。
青浦镇还在下雨，季砚柏拿起放在院落门口的的油纸伞，撑开伞往晏云川头顶一遮。
就在季砚柏撑伞的这个空档，晏云川掀开了红盖头，季砚柏看见他抬眸的那一瞬间——他想，原来红盖头下，是这样的一张脸。
雨水从屋檐下成串的落下来，淅淅沥沥，晏云川有些出神地看着季砚柏，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季砚柏很不自在，他想伸手去摸一摸自己的脸，怕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季砚柏。”
他听见晏云川喃喃地叫了他的名字，并问他：“是你吗？”
季砚柏没有回答，但没有回答也是答案的一种，他看见晏云川垂下眼，说了一句果然，转头就往雨里走去。
季砚柏忙撑伞跟上，他拉了一下晏云川，道：“子孙祠在这边。”
晏云川道了谢，又弯着嘴角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应当藏了许多心事，但季砚柏不懂。
“青浦镇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季砚柏听见晏云川这样说。
李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合抱粗的琼花树，正值花期，碗口大的白花在绿叶间开得素雅又热烈。
细雨潺潺里，一朵白色琼花落到季砚柏那把素色油纸伞的伞面上，顺着雨丝滑下来，晏云川伸出手接住了花，花瓣上沾着水珠，显得纯洁剔透。
“不过青浦镇比我想象得要漂亮。”晏云川把琼花送给季砚柏，竟然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季砚柏这次直接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季砚柏：“若是喜欢，就收着吧。”
晏云川用季砚柏的手帕把琼花包了起来，收进自己的怀里，满意地笑了：“那这就算是你送我的花了。”
季砚柏撑着伞，与晏云川并肩走向子孙祠，闻言瞥了一眼晏云川：“你不害怕？”
晏云川说：“没看到你之前很害怕，见到你之后，就没有那么害怕了。怎么，之前的那些新娘都很害怕吗？”
“你是第一个说青浦镇漂亮的人。”季砚柏说，“之前的那些新娘，也有不害怕的，但他们都想快点离开。”
“那些新娘？”晏云川低笑了一声，“好哥哥，告诉我，你已经跟几个新娘拜过堂了？”
季砚柏又不说话，晏云川心想，说不定每一个都是跟季砚柏拜的堂。
“生出孩子就能离开了吗？”晏云川又换了个问题，季砚柏还是没有回答，他摇了摇头，可以理解为他不知道，也可以认为是不能。
季砚柏没有回答，这也在晏云川的预料之中，他认为这个季砚柏应该是跟送亲的纸人一样的背景角色，会给他提供背景介绍或者相关线索，但怎么离开青浦镇相关的问题，应该涉及到故事的核心设定，所以季砚柏不知道，也不会说。
但奇怪的是“季砚柏”这个名字——晏云川幼时在红庙街长大，他的邻居哥哥就叫季砚柏。他们共同生活到十六岁，然后季砚柏离开了红庙街，他们再未见过。
一别十年，人生海海，他们再没见过面。
晏云川再次仔细地端详着季砚柏的脸，那人眉眼都生得端正俊朗，倘若季砚柏长到这个年岁，是否就是这样一张脸？
晏云川不得而知，他问季砚柏：“作为一个NPC，你是不是还能再给我提供一些线索，比如青浦镇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什么传说或者宗教崇拜？”
他们并肩走过青浦河上的拱桥，子孙祠在河的对岸，桥头也种了琼花，烟雨朦胧，水汽沁润，碧色的河流穿过小镇，远处环绕着翠色青山，白墙黛瓦的民居就藏在山水中间。
白天的青浦镇就像一个普通的江南小镇。
季砚柏问晏云川：“恩……什么？”
“就是剧情人——”
【一级违规警告，禁止在电影世界里向相关人物透露跟电影剧情无关的事情。】
那个新闻主播的声音又在晏云川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晏云川的舌头打了个结，立刻换了个说辞：“土生土长的青浦镇人。”
“土生土长的青浦镇人，我不……”季砚柏眉头一拧，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但那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他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晏云川等了一会儿，季砚柏却不再说了，晏云川叹了口气：“你真的很奇怪。”
世界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难不成在另一个世界里会有吗？
“柏哥。”晏云川看着季砚柏，忽然心头一动，他决定再试一次，“离开红庙街后，你去了哪里？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一级违规触发！因晏云川先生使用的是红庙街影院体验卡，无相应积分可扣除，故施行电击惩罚，希望晏云川先生牢记规则，不要再犯。】
“什么？”季砚柏没有听清，他只看见晏云川的嘴唇一张一合，然后抱着头，神情痛苦地蹲了下来，苍白漂亮的脸上冒出虚汗。
季砚柏也蹲了下来，他把油纸伞丢到一边，双手扶住了晏云川的肩膀，怕他从桥上跌落下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到晏云川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红庙街影院的电击非常痛，像是在敲打他的灵魂，让晏云川意识都有瞬间的模糊。于是他伸手摸了一下季砚柏的脸，喃喃地说：“柏哥，好痛啊。”
季砚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晏云川的拇指下意识地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过了几秒钟，晏云川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又变回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好哥哥，你真的好像我那个故人。”
“我是你那个故人吗？”季砚柏疑惑地问。
“我想不是吧。”晏云川眨了一下眼睛，长睫毛上的雨珠从眼角滑落，“我跟故人多年未见，希望他在我够不着的地方，好好活着，顺遂安康。”
晏云川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才进入到红庙街影院系统的。
“离子孙祠不远了，剩下的路，我背你走。”季砚柏走下一级台阶，把宽阔的后背留给晏云川。
晏云川想了一下，趴了上去，他双手搂住季砚柏的脖颈，轻轻地说：“好哥哥，我可能很快就会死，像之前的那些新娘一样。”
季砚柏没说话，将晏云川搂得更紧了一些。
“反正都活不长了，死前放纵一些，做点不讲道理的事情，希望你见谅。”晏云川收起油纸伞，青浦镇的烟雨很轻地拂面而过，“如果我能活着离开，我会一直记得你，如果我永远留在了青浦镇，你也要记得我。”
季砚柏说：“好。”
他们到了子孙祠，晏云川拍了拍季砚柏的肩膀，从季砚柏身上跳了下来，他撑开油纸伞，把伞柄递到季砚柏手上：“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季砚柏不解。
晏云川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后退了一步：“好哥哥，我既怕你被怪物吃掉，也怕你晚上变成吃人的怪物，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因为你确认了我不是你的故人？”季砚柏看着晏云川，这是他接进青浦镇的第十三个新娘，也是唯一一个由他背进青浦镇、拜过堂的新娘。
之前的十二个新娘都在花轿起火时从里面逃了出来，脚踩到地上，沾了晦气的新娘进不了李家的堂屋，不需要季砚柏再多做什么，直接送进子孙祠——晏云川跟他们都不同，他是个巧言令色的骗子。
晏云川没说话，季砚柏又问：“如果我是你的故人，能跟你一起进去吗？”
晏云川笑着摇头，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也不会，我舍不得故人吃苦，也舍不得你吃苦。好哥哥，你要真想帮我，就跟我多说一点子孙娘娘的事吧？”
季砚柏能分辨出晏云川是在撒谎，他知道，晏云川并非舍不得他吃苦，只是害怕他也是青浦镇的怪物。
“子孙娘娘是青浦镇供奉的最高神。”季砚柏知道晏云川在骗他，但他还是如实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前面那些新娘里，只有一个活着从子孙祠里出来了，因为他喝下了子孙娘娘送他的子孙汤。”
“但他还是死了。”晏云川说，“活得过初一，活不过十五，是不是？”
“是。”季砚柏看着晏云川，眼神认真而温柔，像他们认识了很久，“明天我会来这里接你。”
“明天见。”
晏云川在心里说，这个似是故人来的NPC，就像是系统为他量身定做的致-幻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青浦镇 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