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巴草的季节》谢清一

77、番外九

　　在真实的梦境中做着几分疯狂的事情，像是数十年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轻狂。

　　秦沧要走的路原来是没必要一路随着的，成羽却不愿攥着自己枯瘦的行李包望着这陌生的天地。

　　跟着也好，至少秦沧还算旧相识……

　　于是就忘了未卜的前路，忘了苦苦寻找的归途，忘了秦沧，其实自己不曾相识……

　　被成羽软磨硬泡之下，秦沧有些狐疑的看着成羽有些太过风凉的打扮，不由摇了摇头，拉着成羽在文明物资要匮乏许多的拉萨转了大圈……

　　一套样式古旧得像是八九十年代的冲锋衣，还有一个明显还带着他人气息的睡袋，成羽丝毫不曾准备的西藏行路也便在这样的搜罗中渐渐的充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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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羽从来不知道，走走祖国的世界里，也会需要签证。习惯性的问下几个问题之后，足以证明自己存在和忠诚的证书才握在了手中。

　　秦沧似乎有些轻车熟路，在这块天地方从睡梦中苏醒时，秦沧就背着自己越发鼓得厉害许多的大背包，搭上了去派乡的卡车。

　　是卡车，这样搭车的经历，也是成羽意识中所全然陌生的记忆。派乡是通往墨脱路口的最后一个乡村，也是通车路段的尽头。

　　记得秦沧曾经说，也许这一路会遇到的，会比她所能记得的更多……

　　成羽却有些不由的忧起心来，如果前路当真险阻，那对于自己，对于秦沧，定是对身体极限和时间极限的严酷考验……

　　在八一镇最后的停留之后，便是漫长的行程，

　　货车驶出八一镇，就一头扎进丛林小道中，已经老迈的车一路哐哐当当的喘着气、颠颠簸簸地往前爬行着。

　　时间尚早，透过车篷缝隙往外看，外面一派寂静，被尘雾笼罩的远山正缓缓后移，雅鲁藏布江流过，江面宽阔平缓，河水正朝着墨脱的方向悄然无息地流去。

　　在撒满乱石的坡道上，疲惫不堪的汽车和车上昏昏欲睡的人都在承受着无可奈何的折腾。时间在这颠簸中滑过，天渐渐地黑下来。

　　“快了，快了，再翻过几道坡就到了。”黑暗里不知谁在嘟囔，更像在说梦话。

　　在昏昏欲睡中，车速渐渐又快了起来，像是这老迈的车子又焕发了青春活力，喇叭欢快地鸣叫起来。派乡到了……

　　派乡的住宿已是没有想过的简陋。

　　一间木屋，一床老棉被就那么放在木板地上。

　　木板屋似乎还四面透着风，呜呜咽咽说着高原的故事。然而这样的木棚已是秦沧记忆中途中最好的住处了……

　　成羽从来没想过连简单的生活用品也足以称为奇货可居。

　　这里是徒步进入墨脱前的最后一个乡村，成羽打量着这些早已破败不堪的木屋和石板，不由有些认下命来，抱起了那床还夹杂着酥油气息的老棉被，圈在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派乡的两天，成羽跟着秦沧补充了不少食物。其实也只是小店里为数不多的压缩饼干还有一斤价格奇贵的红糖。在当地人家里还发现一种黄里溢红的叫不出名的水果。手指比划了半天才买了下来……

　　临近傍晚的时候，秦沧有些微微蹙起了眉头，伸手把成羽叫了过来，指着她松垮的裤腿道，“难道你没学一下怎么绑腿吗？”

　　成羽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同路的藏人，关于绑腿的一点微薄的记忆也翻了出来，于是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沧有些烦躁的半蹲下来，下巴示意成羽看着自己的动作。

　　成羽侧过头来，对于一些事情，却越发的疑惑起来，秦沧早已该熟稔的动作却是透着一副僵硬和失措，一双腿上也绑得有些狼狈……

　　“算了……”秦沧烦躁的扯散好不容易才理好的绑腿，“重来！”

　　有过几次失败的经验，秦沧的动作似乎也渐渐熟练起来，眉眼间竟不自主沁出了些许的笑意，侧过头来盯着成羽道，“多练几次，慢慢就会熟练的……”这句，不知是在安慰成羽还是自我安慰了……

　　这是出发前最后一个下午，成羽站在雅鲁藏布江边，望着白雪皑皑的多雄拉山，望着悬浮在山峦峰巅上的白云，心中竟生出一个更加深切的期盼，是不是如果从这里纵身跃下，便可以回家，回到虽然平淡却熟悉的家……

　　看着看着，成羽不由又猛地打了个寒颤，如果回不去，那自己呢？叶潇呢？

　　明天就要从雪峰越过，自己会不会消失在这绚丽的云层?

　　通向墨脱的小径，从雪峰之颠的垭口处延伸而去，巨大的古木树柏将山腰染成一派绿色，山腰的上部树木消失，植被稀少，山峰融入雪线的地墁带仅能看见一些依附在地壳土层表面上的褐色地衣，再朝上行就是白雪冰层铺就的皑皑雪道……

　　成羽紧紧盯在秦沧身后走着，气息也渐渐促了起来。没有臆想中的绮丽美好，眼前全是乱石荒滩，上山的路几乎全是由巨大的红岩石堆砌而成，这些通体透红的岩石相互挤靠在一起，像通向天际的阶梯。成羽觉得自己绑腿带的双脚似乎麻木起来，然而秦沧却似乎浑然不觉，在乱石上跳来跳去，手为了支撑身体的平衡，不得不在岩石上擦来蹭去，被划出道道口子，淌出了殷红的血。

　　然而此刻，成羽也无暇去顾及，为了跟上秦沧的身影，成羽又加快了些脚步。这样的路，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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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切就已经茫然的时候，乱石缝中出现了簇簇低矮的刺丛，地势也已渐渐向下斜去……

　　成羽一喜，不着声色的舒了口气。只见秦沧的手正紧紧的攥着路旁的植物，心中不忍，轻声提示道，“哎，你的手在流血……”

　　秦沧微微一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回头看了看成羽，沉声道，“下坡比上坡更难，你自己小心。”似乎想起什么，他伸手指了指成羽的手，“你的也是……”

　　成羽这才觉得不仅是双腿哆哆嗦嗦的不愿迈动，连自己的两条手臂似乎也就要从身上割离，手背被沿途植物的小刺划出许多印记，血迹渗出后又凝集，暗褐色的在上面纠结着……

　　“是不是不如你想象中的舒服？”秦沧笑道，“再走一点到前面休息可好？”

　　“恩……”成羽想要再说出些什么，谁知连嘴唇也是哆哆嗦嗦的不愿掀开。
　　前面是一片黑压压的原始森林，这是美妙生命的符号。成羽长长地舒了口气，一下瘫坐在冰冷坚硬的石块上，吞了几口压缩饼干，含住路边小片的冰雪，体味着活着的定义。 　　低垂的云雾，团团在眼前翻滚着，似乎汹涌的扑面而来，然后又不怀好意似的从身边擦过，成羽昂着头看着翻滚的云迹，刹时间密集的雨点趁势浸透她的全身……

　　“呀……”成羽伸手下意识的挡去，只觉眼前微微一暗，身侧夹杂着雪水气息的湿气，抬头一看，竟是秦沧……

　　秦沧把大大的雨伞向成羽这边撑了过来，空落的左肩被伞边落下的水柱打湿，渐渐的将身侧都全然浸染开，像是被水滴慢慢晕染开的色彩……

　　“喂，你自己的衣服也被淋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