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的告白》金叶柃

14、014

　　依旧是那间日式餐馆门口，乔澜肩上扛着两个泡沫箱从店里走出来。

　　“借过。”乔澜的声音有些冷，低着头看向地面，并没有抬头理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不好意思。”肖浩宇身子向旁边侧了侧，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这个男人两眼。

　　乔澜在越过肖浩宇之后，嘴角扬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走到自己的车子旁，把泡沫箱一次码放进车子后箱，又用余光扫了那个男人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背影。

　　肖浩宇感觉自己身上有一道热烈的视线，可当他回过头时，那个人连同那一辆车一起开走了。

　　他心里暗骂自己当卧底都当出职业病了，自嘲地摇了摇头，走进店里。

　　*

　　陆尧站在一旁看着葛淮和绪徵浓的表演，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变得有些严肃。

　　演完第一幕的葛淮抬头看了一眼马思华，得到继续的指示之后，转头对绪徵浓点了点头。

　　两人在旁边找来了两张椅子，瘫坐了下来。

　　*

　　乔澜半躺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星空出神，过了好一会，低声呢喃道，“真好啊！”

　　“你说什么？”肖浩宇就瘫在他身旁，听到那边发出声音，忍不住摇摇晃晃又凑近了些，“大点声。”

　　“我说真好啊！”乔澜咧开嘴笑了笑，“真羡慕你们，运气这么好！”

　　“啊？我没听错吧！竟然有人说我运气好！”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肖浩宇噗嗤笑出了声，“我运气哪好了，又是做卧……被人骂的小弟，又是被人推出来挡枪的，我倒想想你这样自由自在的！”

　　“呵呵呵，我爸，就知道喝酒，每天都要喝到半夜，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了，然后她不想干了，又找了个男人打算私奔。”乔澜一边笑着一边说道，“那天如果我回家晚一点，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说着，只见一滴眼泪从乔澜的眼角滑落。

　　“我妈把人带回来了，我到家看着衣服掉了一地，还一边捡衣服一边骂她不讲卫生，骂着骂着听到房间里传出声音来了。”乔澜回忆着，“那时候我还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定站在门口看着，紧接着我那个酒鬼父亲也回来了，一把把我推开了，手里拿着个啤酒瓶，砰地就朝那个男人头上砸去……”

　　肖浩宇静静地听着，侧过脸看着乔澜，忍不住伸手将他脸颊上的泪水抹去。

　　“然后呢？”

　　“然后啊！”乔澜吸了吸鼻子，侧过脸看向肖浩宇歪了歪头，笑着说，“然后警察和120都来了，他们一个人进了监狱，一个进了医院，我妈最后还是跑了。我没人管，就把我丢回了那个老太婆家里。”

　　“然后呢？”

　　“然后？哪里还有这么多然后！”乔澜不由得笑了笑，仿佛这些都不是他的亲身经历，脸上看不到半点悲伤，“然后我就长大了，她太老了，然后也就死掉了。”

　　肖浩宇皱了邹眉，还想接着问些什么，没想到乔澜倒是站了起来。

　　“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罢，也没理会肖浩宇，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朝着他的冷链车走去。

　　*

　　乔澜和肖浩宇面对面站在一个仓库里，而仓库外面早已被警察围了起来。

　　“自首吧，你已经逃不掉了。”肖浩宇看着乔澜，冷静地说道。

　　“这个场景我幻想过很多次了，你们的每一步我都算到了，只可惜我没算到你，也没算到我。”乔澜的嘴角微微扬起，“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吗？你也觉得他们不该死吗？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说出那些话，我也不会向他们下手。我以为，这些你都能理解。”

　　“不，我不理解。”肖浩宇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是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也不知道你心中的那些怨恨，他们都是无辜的。”

　　“他们一点都不无辜。”乔澜狠狠地说道，伸手擦了擦嘴角，低着头抬眼看着对面的人，“他们都和我父母一样，和我奶奶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你也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像是着了魔一般，乔澜缓缓向肖浩宇走去，伸手抚向肖浩宇的脸庞，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我本就是一路人，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

　　陆尧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情绪也被葛淮带了进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滴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

　　徐舟济在得知葛淮也要来试戏的时候，他就知道陆尧彻底没了希望。

　　不是说陆尧的演技不行，而是葛淮太擅长于把握人心了。无论是剧中的角色，又或者是现场的观众，都会情不自禁地被他带入。

　　徐舟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陆尧，眼神中多了一分担心。

　　“他真厉害。”看完了葛淮的表演，陆尧侧着身子凑到徐舟济跟前，忍不住称赞道。

　　没听到旁边人的反馈，陆尧皱着眉转过头去，却意外地发现那人竟然望着自己有些出神。

　　陆尧伸手在徐舟济眼前晃了晃，见他回神了，这才说道，“看啥呢都看呆了！你说得没错，葛淮的演技确实和你我不是一个层次的。”

　　徐舟济赞同地点了点头，抬着他的狗狗眼叹了口气，忍不住抿了抿嘴。

　　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陆尧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暗自想到，这也太狗了！

　　“没事，你还年轻，在磨练个几年，你也能像他这样的，我们一起努力！”陆尧拍了拍徐舟济的肩膀鼓励道。

　　徐舟济点了点头，又给陆尧科普道：“葛淮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戏疯子，出道了之后这种情况更厉害了。所有他接到的角色，无论大小，他都会花百倍心思去研究，即便是个只出现了十分钟的配角，他都会写人物小传，非要把人物摸熟了才去拍戏。”

　　陆尧歪了歪头，心里对葛淮更是佩服。

　　即便是像他这般，通读了几遍剧本，有下功夫琢磨过人物，都做不到像葛淮那般精准地拿捏住人物的性格特点。

　　在导演喊开始，葛淮睁眼的那一瞬间，仿佛他就已经和乔澜合为一体了，笑是乔澜的，泪也是乔澜的，所有的微表情都属于这个角色。

　　而和他搭戏的绪徵浓，很明显演技就被压了一大截。不过可圈可点的是，每次当葛淮给他抛出点时，绪徵浓都能准确地接到了，包括拭泪那一幕。

　　“我觉得他们俩这样挺配的。”突然，陆尧凑到徐舟济身旁八卦道，“他们俩的cp感比你和葛淮的要强。”

　　“可能是因为年下小奶狗吧！”徐舟济冲着陆尧挤了挤眼，让他往远处看，“你看他俩相处的那个样，能不配吗！”

　　陆尧顺着望过去，这才发现绪徵浓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围在葛淮身边，又是帮忙拿剧本又是倒水的，狗腿得不行。

　　“他俩这是在一起了吧！”陆尧眯了眯眼，八卦地讨论到。

　　“八成是，看看你学长那个样子，过于明显啦！”徐舟济点头附和道。

　　看着身旁这位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陆尧忍不住撞了撞他，“注意形象！你一影帝呢，怎么也这么八卦！”

　　“嘿嘿！”

　　很快，马思华和副导演们就讨论出了结果。

　　毋庸置疑，乔澜这个角色最后落到了葛淮的手中。

　　虽然他们对是否选择绪徵浓还有些犹豫，但是在葛淮打包票之后，最终肖浩宇的角色也就定给了他。

　　从工作室出来，徐舟济拦住了想要离开的葛淮。

　　“这么久没见了，不如一起吃餐饭聊一下？”他抬眼看了看站在葛淮身后的绪徵浓。

　　葛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行人出发去了上次那家海上私房菜馆。

　　“好久不见啊！”服务员看到了葛淮，笑着迎了上去，“还是老位置！”

　　徐舟济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之前的那个包厢。

　　“你们是不是和这家店老板认识啊？为什么他们见到你们一点都不吃惊的？”陆尧扯了扯徐舟济的衣袖问道。

　　“因为这家店是舟济家里开的。”葛淮冷冷的声音从陆尧身后传来。

　　“是么？你家可真厉害啊！”陆尧冲着葛淮笑了笑，又看了徐舟济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陆尧总觉得葛淮看着他的眼神中都带着敌意。

　　陆尧还没来得及细想，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对着其他人抱歉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陆尧走到走廊，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刚一接通，桑蓉激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听说你们今天去试戏了？”

　　陆尧被吓了一跳，把手机举得离自己耳朵远了一些，“去了，不过没选上。”

　　陆尧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把事情的经过又和桑蓉说了一遍。

　　“哎可惜了，不过遇上葛淮是没啥办法，他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戏疯子，输给他不丢脸哈！”桑蓉安抚道，“别伤心，我听说这两天苏总又去要到了一批资源，到时候我去给你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剧本给你！”

　　“好，辛苦姐了！”陆尧应下了，心里却也没怎么在意。

　　转身正想回到包厢，没想到刚好碰到葛淮从包厢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葛老师好！”陆尧对上葛淮的目光，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只是冲他笑了笑后，又站到了一旁。

　　“恩。”葛淮点了点头，越过他往前走去。

　　忽然又好像想起什么，葛淮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陆尧的眼睛，缓缓地说道：“舟济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太容易当真了，你别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