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落网》青铜杜鹃

11、011

　　几天后，遇仙楼。
　　乔鹭鹭替展昭斟上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满桌“桃源宴”，丰盛精美，看的人食指大动。她闻着肴馔香味，心想果然再好的东西，也要与人共享。才不至于如那晚般，食之无味。
　　但上好的“桃花春水”，满了好一刻，也没人喝上一口。那展南侠对着盏中琼酿，也不知在作何思考。乔鹭鹭只得陪着垂想，盯着自己眼前的杯。
　　忽的，平静酒面，泛出几圈波纹。随之，有人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跟着的，还有掌柜的话音。
　　“白五爷，今天上头有人包了场，小的给你另寻个座吧？”
　　“爷就爱坐上边，给你两倍的银，替我把人赶了。”
　　来人清亮嗓音，叮咚落进耳里、杯里，展昭沉在酒中的心思，终于拔出了根，头一抬朝楼梯口看去。
　　白玉堂刚迈到二楼，一眼就对上展昭目光，神情顿时一诧。接着，眼角在乔鹭鹭那儿一转，好似想起了什么。咧咧嘴笑道：“呦，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掌柜这时才追上，陪着小心道：“五爷，您看这已有人了，让小的带您下去吧。”
　　不待白玉堂表态，乔鹭鹭先开了口，说道：“掌柜的，这位白爷也是我朋友，你帮我一起好生招待了。”
　　“诶，好好！”掌柜答着，乐呵呵陪白玉堂入了座。
　　白五爷挑了隔一桌位置，也要了套“桃源宴”。掌柜应了好，正要退下，又被旁桌的展爷唤住，听了几句低低嘱咐，才殷勤的退下。
　　半晌后，各式菜肴一一摆上。白玉堂在丰富席上，搜扒了一圈，奇道：“掌柜的，怎的没有酒呢？我今个儿来，就为尝尝你们的‘桃花春水’。”
　　掌柜为难道：“五爷，您的伤未好，不宜吃酒，小的啊就不为您上了。”
　　“嘿，你怎晓得我有伤？”白玉堂一瞬惊讶，接着脸孔一板，转动了眸光，朝邻桌看去。
　　那边展昭正抿了口酒，陶醉的道：“好酒，香而不腻，芳醇润喉，确似那三月桃水，柔艳如画。”
　　他虽是半眼没瞧过来，但白五爷分明看见他嘴角的笑。牙龈腾的发痒，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但最终只在桌上轻怕了下，震的碗碟轻轻一响。
　　掌柜见状，忙的安慰：“五爷，今日酒虽喝不得，但小的专为您调了甜饮，也是一等一的好味。”
　　正说着，小二端上了东西。掌柜连忙接过，置在白玉堂面前。
　　饮品用白瓷青边浅碗盛着，去皮切块的桃肉铺在碗底。一侧高起些，粉白肉果蹭着青沿，愈显着娇嫩。另一侧，有糖腌的青梅、蜜渍的桃片，还有杏仁糖捣成的碎。最后撒上冰片雪，刚凑近就有凉气，点上了鼻尖。
　　白玉堂舀起一勺，让凉饮流进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里，竟还有丝荔枝香气。他因养伤，久闷出霉的心尖，忽就长出一条青藤，爬到他脸颊，开出朵灿烂之花。
　　展昭第二口酒，刚含进口里，便不小心触见这笑脸。喉头慢慢一动，桃花酒经过了咽喉。他放下杯子道：“桃花春水季，又有青空灿阳为伴，实为大好时光。”
　　白玉堂整好咬开颗青梅，听见他这一句，璨笑中又多了丝甜。拿汤勺划指着冰饮，高兴道：“掌柜的，你这儿不但碧水，芳桃都有，还有糖人儿作陪，虽说隔了点路，也配的十全十美呢！”
　　“哎呦，五爷谬赞。您啊，喜爱就好。”掌柜见这爷真心欢喜，笑容直堆上了眉梢。
　　另边，乔鹭鹭见展昭终于开腔，吊起的心总算放下。她捏着袖子道：“我设计做下那些事，展南侠还愿意来这赔情宴，我实在没有想到。”
　　展昭淡淡道：“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乔鹭鹭看着他脸色，小心翼翼道：“南侠还在怪罪么？”
　　展昭放下杯子，“乔小姐私情放任下，辜负的并非是我。这点，你应该心中有数。”
　　乔鹭鹭偷瞄一眼隔桌的客人，面有愧色道：“我因一己之私，亏负了白少侠好意，真是太不应当，这几天来日夜都是愧疚难安的。”
　　展昭微扯下嘴角道：“这酒，你该请的实非是我。”
　　乔小姐凑过去，低声问：“我若宴请白爷，他可会答应？”
　　“当然不会。”展昭忽而一笑，似乎听了有趣的事。
　　乔鹭鹭略是难堪，缩回身子道：“那要如何是好？”
　　展昭执起筷子，“白玉堂一副热肠，素来喜行心中之义，爱管不平之事。与谁人无干，与亲嫌无关。就算他日乔小姐又逢难事，那白五爷保准会提刀再救。不会管之前嫌隙，只论问该与不该。”
　　他顿了顿，又道：“乔小姐若想赔个不是，自然是好。但要不愿，那也无妨。锦毛鼠心气虽高，断也不会与小姑娘多有计较。”
　　乔鹭鹭静静听他言语，面上的惭色一分重过一分。也不知如何化解心中的尴尬，胡乱指着桌上一盆菜说：“这道‘桃花鱼’极是可口，南侠请尝一尝吧。”
　　展昭点点头，刚将筷子伸出，旁边就有清脆一响。原是白五爷，吞了个“糖皮桃片”，正连声赞着好吃。那伸向“桃花鱼”的竹筷，瞬间转了个弯，也夹起“糖皮桃片”一块。
　　他嚼了两下，道：“嗯不错，确实爽口。”
　　乔鹭鹭微是一愣，一时倒也没觉察出什么，而是道：“我师兄他……他那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展南侠大人有大量，也请原谅他吧。”
　　展昭放下了竹筷，说道：“这桃酒虽香，却比不得陈酒更醇。乔小姐，常二帮主对你情深更比酒浓。”
　　乔鹭鹭一听，粉靥霎时暗下。叹口气道：“这些我哪里不知，可情起情钟，哪里能随心所欲。”
　　她说的不错，情爱之事，不能一言解之。更何况，自己毕竟外人，更无权过问。展昭遂也不再劝说，只顾自喝酒。
　　乔鹭鹭默了会儿，取出那枚袖箭，道：“这东西，自从相国寺那日，我便从未离身。如今虽是不舍，但还是还于展南侠吧。”
　　展昭道：“不必还我，乔小姐随意处理了吧。”
　　说话间，只听“啧”一声。两人转眼，看见白五爷正望着那袖箭，面色是黑黑的沉。
　　乔鹭鹭自知错不能掩，鼓起了勇气，站起来道：“白五爷，上次小女子不识好歹伤了您，今日在此给您赔礼了。”
　　她说完，端起了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玉堂黑着脸，坐了片会儿，突然展颜一笑，“白某人不是小气的主，既然乔大小姐都道了歉，那我也不好再放心上。这样，我也请你杯酒，就算彼此和解。如何？”
　　乔鹭鹭自然不会拒绝，白五爷便吩咐掌柜几句，后者领命匆匆下去准备。片刻的功夫，酒便送到了桌上。
　　乔大小姐也不扭捏，豪气的一口喝下。可没想，酒方方入了口，她美貌五官，就扭成了一团。痛苦咽下后，指着杯子道：“咳咳……这是什么东西？”
　　白玉堂哈哈一笑，“三分酸醋，敬你行骗。三分火辣，送你谋阴。还有四分的川连么，就赏你伤了白爷爷！”
　　他立起身，收敛了笑，说道：“好了，你我这么算扯平了。再会。”
　　言毕，头也不回的，走向楼梯噔噔下去了。
　　他一走，展昭也坐不住。对乔鹭鹭道：“乔小姐，展某也先行一步。”
　　未等乔小姐反应，他已两步迈开，不知想了到什么，又转回来从果盆内顺走颗鲜桃，才真正消失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