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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夕阳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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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从最开始的‘脆脆’还硬气些,她越看,王二麻子的声音越来越低,‘作数吗’刚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他应该先讲清楚今天在县里打听到的事情,这样没头尾的一句话,脆脆姑娘肯定要生气。
昨天刚说不愿意,今天就反悔,脆脆姑娘不会以为他是个骗子吧?
胡思乱想着,却听——
“算数。只要王二哥问,就一直算数。”
王二麻子心里跟开了花似的,腼腆地低下头。
庆脆脆只惊讶一瞬,面上浮现一抹甜笑,明亮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儿,“王二哥昨日不是还不愿意嘛?”
王二麻子挠挠头,三分羞郝,七分后怕,“我今儿去镇上赶集了。”
身侧的胡燕来拽拽她衣袖,冲着王二哥身后示意下,庆脆脆看到那一处墙角果然有一箩筐,鼓鼓囊囊地,也不知道买了什么。
听他继续解释——
天还没亮,王二麻子就起身了。
三叶子听了身侧哥哥的动静,也起身,山货皮子早就装好了,王二麻子想多装点柴火,能多得一个铜板就多得一个。
看弟弟就在跟前往里挤柴,王二麻子进屋将当成自己枕头的旧衣裳裹在三叶子背上,“哥哥今日去县里,你不用舍不得做饭,到点就吃。记住了没?”
三叶子乖乖点头,目送哥哥出门走远,这才回屋躺好。
却说王二麻子摸黑赶路,一直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到了县里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
寻到熟悉的皮货行,将这段日子猎好的兽皮换了银钱,看皮货行的老板娘也在,于是寻到跟前,想打听一下县太爷家的事情。
皮货行的老板娘是个大脸盘的妇人,生地慈善面容,心地也善。
皮子要一整张都是好的,才值钱。最开始王二麻子猎皮子不懂手法,总是破损。
有的皮货行听了王二麻子命硬的传言,要么赶人走不愿意要他的东西,要是就趁机占便宜狠狠压价。
这家的老板娘听说了他家有个病着弟弟,不仅不嫌弃他名声难听,还教了不少。
若是有的皮子不赖,也愿意多给几个铜板。
老板娘甫一听他说有认识的叔伯家要将女儿送到县太爷后院做姨娘,顿时面色古怪,压低声音道:“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叫你家叔伯莫为了点银子就糟蹋家里的闺女。”
说着指了指对面的铺子,道:“那一家老板你也认得,他有个十三的闺女,刚送进县太爷家做姨娘才两个月,说是游湖的时候不小心淹死了。”
“淹死?他家那闺女和我闺女近,野湖里一起玩过,水性好得很嘞。指不定是叫人给弄死了。”
王二麻子回头看去,对面的那家铺子也是皮货行,生意却没有这家好,之前收他的货时压价压得最厉害。
于是问道:“闺女没了,他不去告官吗?”又想,那官不就是县太爷嘛。
老板娘伸了一个巴掌出来,“五十两银子的安葬费。告官,一个子儿都没有。”
“所以赶快跟你叔伯家说清楚,若是做爹娘的有良心,便不要送孩子去那鬼地方。”
他急忙点头应下,心说一定要将此事快点告诉脆脆姑娘。
匆忙去药铺拿了药材,买好家里吃得面粮,一路上几乎是跑回来的。
可到了庆家附近,猛地想起自己遭嫌弃的名声,若是上门,别人不就知道自己和脆脆姑娘见过面了嘛。
所以就缩在墙角,一直等现在。
也幸亏脆脆姑娘出门了,可见他也是有些有运气的。
——
听王二哥说了皮货老板娘的话,庆脆脆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那你怎么会去打听县太爷的事情呢?”
王二麻子脸色更红,唔吱道,“偷听到李婆子说了。”
庆脆脆和胡燕来默契地对视。
连王二哥都知道了,那村里人大概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庆脆脆想了想,“王二哥,我家里已经说定了县太爷的亲事。若是想要反悔,只怕很难。”
王二麻子一听,心里更着急,“那可怎么办呀?”
县太爷府绝对不能去,脆脆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如是没了命...
他猛地抬头,一咬牙道:“我去和庆家叔叔讲,他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县里找皮货行老板娘。”
庆脆脆不知想到什么,摇摇头,“王二哥既然愿意娶我,我就同爹娘争上一回。只是可能要在爹娘面前说你一些坏话,你可愿意?”
只是说坏话?
王二麻子忙不迭点头,“说多少都可以,只要你别嫁到县太爷家就好。”
反正他名声就不好,也不怕再多。
就是..
王二麻子垂了视线,声音又闷闷的,“脆脆,我家里穷,很穷,特别穷,你嫁进来,肯定是要过苦日子的。”
又怕吓到她,道:“可是我会打猎,我也会砍柴,开河以后,我还会捕鱼,也能出海下网。只要你不嫌弃我,我这辈子对你好。只要我死不了,拼了命也对你好。”
顿一下,想起县太爷好多个姨娘,补充道:“只对你好!只有你!”
庆脆脆莫名红了眼睛,一直点头,“我也只对你好。”
她不过是想报恩,却没想到能换来这样剖白的情意,又想起上一世惨死,唯有他帮她敛尽尸骨,啪嗒地落了泪下来。
却听,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是她妹妹。
庆脆脆忙道:“王二哥,你先回家,一切我心里有数了。你等我,等我......”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嫁你’二字只能无声说给他看。
王二麻子看懂了。
他郑重地点点头,偏眼看她们身后那个炮仗似冲过来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色,很快转身,拿上箩筐,匆匆离去。
庆翘翘没看清面容,但是那远去的背影身形一看就知道王二麻子,村里只有王二麻子生地那么高,腿长得那么长,支骨伶伶的,像个大螳螂。
“你们跟那个命硬的瘟神说什么呢?”
胡燕来瞪她:“你才瘟神呢?王二哥好好的一人,干嘛给人家起那么难听的称呼?”
庆翘翘嘴皮子比她更利索,“怎么不是瘟神?克死他爹不算,又克死他娘,连带着他弟弟也克,一张小乌青脸跟个吊死鬼似的....哎...你们两个怎么都哭了?”
庆脆脆扭头看去,果然,燕来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
两个人都盯着看,胡燕来顿时羞红了脸,“我爱哭,你管得着嘛。”
“哭死你得了。庆脆脆,你出来干什么?快点回家!二叔和二婶来了,说是有关于你的事情要说。”
她不耐地踢踏着走在前面,嘴里零碎个没完。
无非是抱怨她为什么出门,连累别人出门找。
胡燕来挽着脆脆的胳膊,悄声骂一句‘懒骨头’,“脆脆,你方才和王二哥说的话,太感动了,这才忍不住哭的。”
就跟话本子上的故事似的。
庆脆脆笑了笑,回道:“我也是。”
——
不留神在外边的时间,没几步路就到家,天边已经只剩最后一缕夕阳,,胡燕来同她告别,庆脆脆前脚刚踏进院子,就听见她二婶扯着嗓子道:“别听村里人嚼舌根,他们那是嫉妒咱们脆脆的福气。”
庆脆脆险些冷笑出来。
福气?这福气要是你喜欢,那就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