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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改日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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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脆脆环顾这间茅草屋,穷人家买不起砖石瓦砾,村里人生活一贯朴素,这间茅草屋就是最典型证明。
捆绑的树枝和稻草沿着地上挖出的坑洞,围成墙,河滩上的淤泥随意抹在茅草上,风一吹干,就是能遮风挡雨的简单屋舍。
茅草屋子一般分作两种,一是半地穴式的,坑洞挖地很大,坑壁就能当做院墙,只需要在上面搭架屋顶,然后抹上草泥土。庆家以前的旧宅子就是这种。
另一种就是眼下的这种。四壁用木柱子支撑,然后空余地方塞上半人高的茅草。
这种的至少是在地上,虽然容易受到风雨侵蚀,但是天一亮的时候,屋子亮堂。
庆脆脆环视一周就看出来,支撑屋中的木架之间的茅草应是这几天重新塞过,鼓鼓囊囊的,倒是收拾得很整齐。
“这屋子很好,我很喜欢。是三叶子收拾的嘛?”
王二麻子几不可见地松口气,方才她打量的时候,自己一颗心都悬着,“是我和三叶子一起收拾的。你喜欢就好。屋子看着简陋,以后我攒些钱,尽快垒砌泥房子。”
有目标总是好的。
庆脆脆笑着应了。今天都在忙着出门,心里担惊受怕,如今终于嫁给他,才发觉出疲累。
“以后的日子还长,有什么慢慢再说,今儿就先歇着吧。”
三叶子乖乖地点头,转身出门,庆脆脆看着他往右手边转去,有心出去看看,“三叶子住在哪里呀?”
王二麻子拦一下,“就在旁边的小木屋,前几天刚盖好的。”
那日庆家大叔将他收拾一顿,留下话说五天后接脆脆姑娘成亲,这几日他都没进山猎东西,忙活着砍了齐整的木头。
也没白费辛苦,一连忙活了几天,以家里屋子的北边当墙,搭起一个有他高的木屋子,虽然没有茅草屋大,但是放一张容纳三叶子大小的木床还是够得。
茅草随地都有,切割编整好,正好垫在身下,就是家里唯一的被子必须给三叶子,他身子不好,要是夜里不盖着些,人发热,就麻烦了。
庆脆脆知道王二哥家里穷,早就有心理准备,听他说完,理解地点头,“咱们家不是富余人家,有些家件先给三叶子用,我都愿意的。”
她和王二哥是大人,身子骨强健,夜里扛得住冷。
天一黑,王家一直都是摸黑过日子的,今儿是迎新嫂子入门,二哥才舍得买了一点灯油。
三叶子躺在自己的小木屋里,耳朵支棱着,听二嫂嫂说被子愿意给他盖,小嘴抿出一个笑来。缝隙里透出的光灭了,他揉揉眼睛,终于舍得睡了。
二哥说得对,脆脆嫂嫂是个善心人,不会像大嫂子一样苛待他们,会跟着他们好好过日子的。
那...大屋子让给她也没什么的。
——
翌日天没亮,庆脆脆察觉到身边人起身了,迷糊地跟着起来。
“是要进山砍柴了吗?”
王二麻子想让她再睡一会儿,低低地嗯一声,这时候出门,天刚亮正好够一捆柴,送到镇上卖了,还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这几天他顾不上砍柴打猎,一直忙着修补茅草屋和三叶子的木屋,一个铜板都没换回来。
上一次给三叶子买的药快要吃光了,家里的粗面也不够,再不勤谨些,他们三个就要揭不开锅了。
庆脆脆还没有完全了解到王家的具体情况,只当这是他往日出门的时辰,翻了衣裳穿上,惦记着做饭。
她爹每次下地吃得肚饱饱的,要不然没力气干活。还容易眼花晕倒。
王二麻子不让她动,推脱说不饿,进山会有野果子吃,匆匆说了几句,慌乱窜走了。
庆脆脆无奈,没听到旁边有三叶子的声响,料是他还没醒,放轻手脚重新躺在咯人的木床上。
这个点儿正是最冷的时候,她搓搓生冷的手臂,起身从包裹里将一件旧衣裳裹上,渐渐眯上。
她不是赖床的人,闭上眼没多久,天边刚有一点光亮,她就起身了。
家里还有三叶子,早起做好饭,等着王二哥从山上回来也好过挨饿。
有了亮色,不借着昨晚的烛光,她终于看清了王家这座小院子。
额....说小院子都是恭维了。
出门没几步转身一看,这茅草屋子还□□着没倒,但也和倒了差不多。
如今是三月天,再过三个月,时节一进夏,花溪村临海,常常有大海风上岸,她觉得这屋子不是很抗吹。
院墙...根本就没有院墙。只是几片零星的木板子圈出一块地方罢了。
歪歪扭扭的茅草屋旁边就是王二哥所谓的‘新起的木屋子’。
这新起的木屋很有特色,东边依靠茅草屋当墙,剩下三面都合不拢,开向自己的这边没封上,依稀能看到一双小脚丫子漏出来。
小木屋子都没有盖上顶子,料是害怕搭了木板,万一将东边的茅草屋连带着撅倒就不划算了,所以幕天席地地睡了。
庆脆脆对这对兄弟过去的生活产生了很清楚的认知——贫穷。
她走到小木屋跟前,看里边三叶子睡得正香,估计是冷,即使裹上被子,整个人还是缩成一小团。
今儿一看就是大晴天,这床被子绝对得好好晒一下,闻着都有点馊味了。
今日胡燕来肯定是要来的,到时候自己偷摸藏起来的铜板拿回来,头一件事,绝对是先做上两张被子。
粗麻料子不贵,春日来了,棉花价会降,多了也不过五十个铜板。
不过这话说早了。
她里里外外找了半天,最后确定,这院子是没有灶台的。唯一能算做是灶的地方,应该是外边角落里几块熏得黑乎乎的石头垒起来的一个台子。
中间落空,正好嵌屋子里唯一的一口锅。
铜板送回来以后,她头一件要做的事情还是买一口锅,再垒上一个灶台吧。
——
三叶子是被一股面香味叫醒的,揉着眼睛爬起来才发现太阳已经上空了。
他穿上自己的小草鞋,凑到发出香味的锅前。
是他家里的台子,是他家里的小铁锅,也是他家里的粗面,但是为什么这么香呢?
他手指蠢蠢欲动,想揭开木盖子看看里边到底煮了什么。
庆脆脆从屋里出来,见有个小豆丁正蹲在锅边,跟个小馋猫似的,不由笑出声,“三叶子,是不是饿了?”
三叶子恋恋不舍地从锅边移开视线,扭头看她,软乎乎地叫了一声‘二嫂好。’
天色亮了,庆脆脆这才看清他面容。
人瘦小便罢了,脸色确实不好,真就像村里人说得那样,有点发青的感觉。
这倒像是胎毒。
她上辈子在县太爷后院,有一个姨娘生下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好几个月都脸上发青,瞧着可怖,但是养了半年,慢慢也好转了。
她心里盘算着哪天带人去镇上的医馆好好看看。
“三叶子,起了就去抹把脸,然后咱们吃饭。”
抹把脸?
三叶子往她指地地方看了看,原来屋子茅草屋里的水缸被挪出来了,他凑过去才发现,竟然有小一半的水。
哥哥昨天不是说没水了,今天晚上回来再打吗?难道是二嫂子接回来的?
他有点舍不得用,二嫂子看起来也没有力气,要是他用了,等会二嫂子再用发现少了,心里嫌弃他怎么办?
二嫂子嫌弃,二哥就不能养他了,就像大嫂子嫌弃他吃得多,所以大哥就不要他们了。
看他小小一个站在缸前没动静,庆脆脆当他探不起水来,放下正搓到一半的纤细绳子,起身过去。
这地方临近山,倒是方便,而且附近一小片野树林,树叶子刚长出来,抽上十几根,将将好编成一个草瓢。
这是在家里做惯了事情,唯独三叶子不和村里孩子往来,看什么都新奇,瞧着多出来的草做成的水瓢,眼睛瞪地浑圆。
小木盆装一瓢正好够小孩子洗脸,她盯着三叶子擦擦脸,瞧着小脸蛋终于光净了,这才笑起来。
缺了一条腿的小木桌垫了一块大石头,站得稳当,她将一旁的小帕子拈起,擦去三叶子小脸上的水,“小手搓搓泥,然后过来领饭吃。”
吃饭?
三叶子心里着急,小指头来回搓地用心,也顾不上擦去水,凑到小灶台的时候,庆脆脆将好揭开木盖子。
一阵白腾腾的雾气后,小铁锅满当当都是上下翻飞的泛黄面片,飘着青绿色的菜叶子,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东西。
庆脆脆看他眼巴巴地盯着,一一指给他看,“这是小树菇,只在春天才能见到,再过几天就没了。生地像是小花似的,但是吃起来和鸡肉差不多。”
鸡肉?
他从生下来就没吃过几块鸡肉,到现在不知道鸡肉是什么味道。
但是不难猜出肯定很好吃。
屋子里外找了半天一点儿盐巴都没有,庆脆脆从山里摘了一些碱蓬草回来,这东西嫩草的时候嚼起来一股咸味,放在汤里正好调味。
正好有一丛长在一起,索性全都摘回来,等到晒干的时候,捆捆扎起来还能做笤帚。
屋子里有一个小木碗,她先给三叶子乘了满当当的一碗,看他吹着热气,一小口地吃着,顺便收拾院子。
“你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三叶子吸吸鼻子,小眼睛看二嫂子正把院子里的柴火垒在一块,道:“二哥说今天要去镇上卖柴火,晚上才能回来呢。”
庆脆脆皱皱眉头,去镇上怎么也不和自己说一声。
料是这两个都还没习惯自己的到来,瞧着三叶子吃饭不敢露出小孩子的个性,有些生疏。
“你是小孩子,嫂子看你肚子小,一顿不能吃太多,一碗喝了,等到日头上来,再吃第二碗,行不行?”
三叶子眼睛一亮,这一碗都是他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见嫂子说完又转身出了门,这才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吃。
以前只吃过粗面糊糊,还是第一次吃这样又薄又软的面片。
就连以前吃过的苦野菜都是甜滋滋的。
真等吃光,又有些害怕。三叶子看着光溜溜的碗底,想哭。
明明想要留一半,怎么一不留神就吃光了呀?
看着二嫂子回来,走到小桌前,他低头,小指头一扣一扣的,等着二嫂子发脾气。
他人小,其实吃不了这么多,就是...就是太好吃了呀。
庆脆脆见碗空了,舀过清水洗干净,从锅里到了一小半,看三叶子低头玩手指头,想想,“三叶子要是闷地慌,不然帮嫂子一个忙?”
她指了指院子不远处的野菜小堆,“家里没有盐巴,但是人不吃盐身上没力气,嫂子挖了点野菜回来,先将就着。你能帮嫂子挑一挑嘛?”
三叶子小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
两人一个呼噜着面片吃,另一个蹲在小石墩子上,闷头摘菜,庆脆脆让他坐在自己跟前,时不时说一下怎么弄。
胡燕来一进门看到就这一大一小和谐的一幕,放心不少。
看脆脆脸上的笑容真切,她也欢喜。
她招呼一声,“脆脆,我来了。”
料着人也该来了,她嘱咐三叶子要是累了先歇一会儿,将人迎进屋子里。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看着破烂草棚子,胡燕来也觉得顺眼不少。
昨日托人送到镇上的七张帕子,一共换了五十个铜板,她自己藏了十个,留给脆脆八个,剩下的都给她娘。
她娘正等着用钱买嚼用的米粮,欢喜地接了,哪里还顾得上管自己去哪儿。
胡燕来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兜袋来,笑得眼牙不见眼,“你猜我将这袋子铜板放在哪里?”
庆脆脆:“哪里?”
“嘿嘿,是我家院子外边的枣树底下,人来人往的,谁能想着我敢把钱往外边树底下放?”胡燕来示意她数数,“你送来的那个粉色的牡丹帕子,换了八个铜板,我一并放进去了。”
庆脆脆要是不相信她,当初就不会将贴己全都给她,摇摇头说不用,又闲扯不少话。
胡燕来看屋子里冷清,一张矮墩子垫起来的木板床,连个坐人招待的地方都没有,不好意思长待。
女人成了婚就不好再像没嫁人前,脆脆不需要伺候公婆,但是这院子都是露眼处,可得费功夫打理。
她娘说得也对,女人的命好不好,有的时候不看男人,也看自己。
有些女人要强,迟早挣出一口气。
她觉得脆脆就是那种人。
临走前,她有些舍不得,从她家到脆脆家不远,要是少了来往,以后就不亲近了,村里没几个和她好的人,有什么闲话都没地方说。
“脆脆,要是你空了,我能来找你一块绣花嘛?”
庆脆脆捏捏她脸蛋,“自然能来。不过要等几天...”转而一想,“等一下,你看看我家的屋子好不好?”
啊?
胡燕来偏头看下,面对好友的问询,为难道:“脆脆,我不骗人,你家屋子好像有点歪。是不是得扶一下?”
庆脆脆险些笑出声,道:“扶是扶不起来了,所以我念着从山里砍一些竹子回来,搭上一间小竹舍。”
“所以你过上几天再来,到时候我的新屋子盖好,请你吃新锅火。”
胡燕来觉得新奇,想说我也来帮你,可是这一次同绣坊说好要多绣几张帕子,时间上空不下来,只好作罢。
送人走了,就见院子小桌上的野菜已经收拾好,而且换用清水洗过了。
庆脆脆夸了三叶子几句,没看到小豆丁脸上羞地红彤彤的,将野菜收好,喊上三叶子出门。
从家里出门,往东边走上一炷香,有一道山泉水流经,旁侧湿润的黄土泥,用来做灶台正好。